凌晨三点半，宋乔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愤愤起身胡乱揉了几把自己的头发随后又僵硬躺下。

那个闻亦年是在面里给自己下药了吗？还是……

靠！

“就不该喝那口茶！”

宋乔恨不得给刚刚那个嘴欠的自己一巴掌。

他这个人奇怪得很，平时觉多得要死，但只要喝上一口茶或者一口咖啡就整晚整晚的睡不着。

死活睡不着宋乔只能盯着天花板，靠梳理案件让自己头脑舒适一点。

周生福、晏阳三中、突然转变的态度、黑衣人、万和汇……

万和汇……

二十一楼……

对，二十一楼的名单！

宋乔猛得坐起，怪不得他听闻亦年自我介绍的时候有些奇怪，他的名字也出现在二十一楼活动登记的名单上。

宋乔当即拨通李珊的电话，此刻李珊也因为案件久久未能侦破而辗转反侧，电话声一响就立刻接通。

“怎么了，有什么发现？”女人疲惫中带着期待的声音响起。

“有发现，万和汇二十一楼登记名单里的闻亦年我找到了。”宋乔声音有些激动，李珊听到消息后提高了声音，“在哪儿？”

宋乔按下声音，平日里飞扬的语调此刻有些低沉，他道：“我家。”

“什么？”李珊有些惊讶。

“我现在在换衣服，十五分钟后警局见。”

宋乔换好衣服扯过一件褐色外套就往外跑。

十五分钟后，宋乔、李珊和杨煜站在电脑前一段一段的看当天的监控。

视频里一个穿着白色毛衣的男人手臂上搭着一件黑衣，俯下身在桌上的名册上签字。

宋乔当即喊停，“往前。”

杨煜往前拉了一段。

“放大。”

画面放到最大，闻亦年的侧脸就出现在屏幕上。

“确定是他？”李珊皱眉问道。

“是他，不会错。”宋乔直起身子。

“那另一个人有信息吗？”李珊问。

杨煜从一旁的文件夹里拿出订好的一叠a4纸，上面是常衫的个人信息。

常衫，女，三十九岁，已婚有一子，著名小提琴家，丈夫是三个月前的第一位死者，晏阳市有名的房地产大亨，赵青山。

“是她？她怎么会去那里？”李珊不解道。

“这一点我们也不知道，在她丈夫赵青山死后，除过基本的案情信息获取她就没有和警方有什么联系。说来也奇怪，自己的丈夫死了她竟然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要知道他们在财经日报上的形象可是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啊。”

杨煜也有些不理解。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被硬凑到一起的，没什么感情。”宋乔摊开手，看样子他对这件事很了解。

“你怎么知道的？”李珊转头问他。

宋乔翻开常衫的档案，指着上面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常衫十七岁的儿子，赵栎洋。

“我给他当过一段时间的钢琴老师，听他说的。”

李珊诧异道：“你竟然会给人当老师？怕不是误人子弟吧！”

“我教人技术又不是做人，怎么会误人子弟？”宋乔不以为然的撇撇嘴，随后又指向屏幕中的闻亦年，问，“先不说这个，这个人你们打算怎么办？”

“传唤，和常衫一起，不过……”李珊顿了顿，对宋乔说，“审问过程中你不要露面，要是实在没有可用消息你还可以侧面深入。”

宋乔点点头，“好，那我明天还要过来吗？”

“过来吧，还是要听一听的。”

—

次日，审讯室内。

刺眼的灯光打在闻亦年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上，他微微眯了眯眼，仍然不失风度。

面对面前二人的审问，仍是一副与人为善、文质彬彬的表情。

“二月五日晚十九点到二十四点你都在哪里，在做什么？”杨煜提问。

闻亦年对着二位缓缓道来：“我那天刚来晏阳，找到宾馆安身后就上街去买生活物品了。十九点到二十四点我应该是在万和汇附近。”

“监控视频显示你在二十点零九分上了天台，采购生活用品为什么要上天台？”

“我有鼻炎，在室内待久了有些透不过气就想去天台透透气。”

隔着单向玻璃，宋乔向李珊点点头。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见闻亦年拿着一袋药，他悄悄看了看正是治疗过敏性鼻炎的药，而且看袋子上的印花，是三中附近济慈医院的标志，这也刚好解释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三中附近。

“当晚发生的坠楼案你知道吗？”

“知道。”

“那你在天台有看到什么或者听到什么吗？”

“万和汇的天台很大，我在最右边的围栏边，那里什么都没有。”

见杨煜问不出什么，周渡接着问他：“那你来晏阳是做什么的？”

闻亦年微微一笑，道：“工作原因调来晏阳的。”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律师。”

“哪家律所？”

“之前是在盛阳律所，到晏阳之后在明公律所。”

一番审问结束，杨煜和周渡都站起身，周渡伸手与闻亦年握手，对他说：“稍后会有人来给闻先生采集指纹和DNA信息，还请您稍等一会儿。”

“好的。”

离开审讯室，周渡将提审记录交给李珊，“无论是回答还是神态都没有丝毫破绽，而且又是案发当天来晏阳的，大概率不是凶手。”

杨煜也附和道：“确实，他说他是律师，我们也查过了是隔壁市盛阳律所的金牌律师，身份也没什么问题。”

李珊接过记录大体翻阅后转身看向宋乔，问他：“你呢，看出什么了吗？”

宋乔摩擦着下巴，观察着审讯室里做信息采集的男人。

不慌不忙，动作优雅，确实不像凶手，但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看是看不出什么，但我有一种直觉，他一定和案件有关。”

因为这一切未免有些太巧了，简直巧的令人发指！

“好，”李珊拍拍他的肩，“那你就自己去验证自己的直觉，我们就先去看常衫了。”

“对啊小宋，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一定会率先查到信息的！”

“好，你们快去吧。”宋乔用力回拍了他的肩一把。

这人一身腱子肉，用力也不知轻重，宋乔自小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着实是受不住他着不知轻重的一巴掌。

“好，那我们走了。”

道了别，宋乔回头继续去看闻亦年。

原本正在配合警员动作的闻亦年却忽得朝玻璃外看过来。

虽然宋乔知道这玻璃是单向的，闻亦年看不到自己，但这忽然的对视还是使得他周身一僵。

那双款款温柔的眸子就这么看着自己一会儿，随后又低下头去回答身边警员的问题。

一场短暂的单向对视，心跳失序的似乎只有宋乔一人。

他急忙低下头翻出手机里的一张照片，像是一张全家福，一共有五个人。

站在后排的一男一女应该是一对夫妻，前排的两个小男孩，穿着朴素的那个看着有十一二岁，另一个穿着讲究精致像个洋娃娃的年龄应当小一些，两人笑着托起一个梳着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小姑娘笑得像一朵绽放的向日葵，竟是比背后绽放的满山野花还要灿烂。

宋乔看看照片中的小男孩又看看对面的闻亦年，摇摇头。

不是他，两个人的长相完全不一样……

出了警局，宋乔坐车直接去了周生福家，敲开门越过保姆的肩，他看到一位泪眼婆娑、满脸疲惫的妇人斜倚着靠在沙发上。

“您就是周生福的妈妈吧？”

宋乔在妇人对面坐下，接过保姆递过来的水，道了声谢谢。

妇人缓慢地点头，“你是警察，来问阿福的？”

“算是吧。”宋乔露出个礼貌的微笑，“您知道你儿子在学校的情况吗？”

妇人眼眶中的泪簌簌流下，她连着点了好几次头，哽咽道：“我当然知道，我们家阿福是最乖的孩子了，虽然成绩不好，但是在学校里老师同学都喜欢他，你说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

听了周母的话，宋乔哑然。

看来这位夫人还不清楚自己儿子在学校里的德行。

带头霸凌同学，借着家里的权势和老师对着干，简直就是个十足的问题少年，和周母嘴里的儿子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那您知道您儿子在平时有得罪什么人吗？”宋乔继续问，却听周母尖锐一声：“怎么可能？！”

她接过保姆递上的纸巾，擦着泪，“我家阿福那么乖，怎么可能得罪人！”

宋乔看到一旁保姆欲言又止的表情，大概也明白了这妇人被自己儿子骗的有多惨不由泛起一阵同情

又过了一会儿，她忽然止住了哭声，对宋乔说：“我想起来了，之前有个小贱人勾引我家阿福，还给他送情书，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就敢高攀我家阿福，被我家阿福拒绝之后还敢污蔑阿福欺负她，呸！”

周母激动起来，握住宋乔的手就说：“警察同志，一定是她，是她心怀怨恨就把我家阿福从楼上推下去，得不到就毁掉！一定是她！”

周母叫喊着要把那个女生绳之以法，宋乔喉中却有些哏。

还真不是他颜狗，就周生福那张满是麻子的脸，和两百多斤的身材，他真不知道哪家姑娘想不开追着他不放，他不借着势力威胁人家女生就不错了。

见周母一口咬定是那个女生害了自家儿子，双目赤红，恨不得现在就冲去女生家让她偿命。

“夫人您先冷静一下，您还记不记得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儿？”宋乔按住周母的手臂，劝她冷静一些。

等她冷静下来安稳坐在沙发上后她才喘着气道：“那个小贱人应该是叫张孜粤，她家里可穷了，那丫头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穷酸味，看着就让人恶心，还有她那个瘸腿老娘，简直不惜的说！”

周母又自顾自地骂起来，一口一个小贱人，宋乔心中虽然不悦但也只能按下，继续问她：“那您知道这个张孜粤住在哪儿吗？”

周母没好气地道：“谁知道呢，说不定住在什么老鼠蟑螂乱跑的阴沟里！”

出了周家门，宋乔才敢长舒一口气。

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样的母亲这周生福的行径倒也是不足为奇了。

他默默的为自己刚刚泛起的同情心悼念三秒，随后就拿出手机给李珊发了信息：

“李队，帮我找找一个叫张孜粤的三中学生，告诉我她家住哪儿。”

不过一会儿就收到了李珊的回信，简短明确：

宛平路16号，402。

宛平路在老城区里，和新区的商业化科技化不同，老城区还保留着上个世纪的建筑风格，十分复古。

往简单了说，就是老破小。

里面住的大多都是来晏阳打工的工人或者是老人。

周生福家里是搞建设的，算是半个包工头，有钱，周母刚刚骂着喊着说张孜粤带着穷酸味也是无可厚非的。

宋乔走在街上，略过身边一个个破旧掉墙皮的建筑，停在一栋楼前。

他一停下就见一只浑身发臭的野猫从旁边窜过去，冲着排水口扑腾，不一会儿就抓上来一只大老鼠。

野猫把老鼠衔在嘴里耀武扬威地从宋乔身边经过。

宋乔叉着腰对野猫称赞道：“挺厉害的嘛！”

野猫闻声回头，圆溜溜的眼睛里似乎带着高傲，像是在说：必须的！

看着野猫优雅离去的背影宋乔脑中竟然闪过闻亦年的身影。

优雅的，脏兮兮的，野猫？

宋乔摇摇头，转身上楼。

“402……”

宋乔看到刻在墙上的数字确定了这是张孜粤的家。

他轻轻敲门，不多时屋内就响起一阵飒飒的声音，像是鞋子在地上拖行。

门被打开一个小缝，一双混浊的眼从门缝里看着宋乔。

“你是？”

妇人疲惫的声音响起，宋乔露出个友好的微笑：“您好，我是晏阳三中的老师，来看看张孜粤同学。”

“老师？”妇人眼里带着防备，又见宋乔没有什么恶意就放他进来了。

和宋乔想象的不同，外面的居民楼破败腐朽，屋里不到五十平的小屋却被收拾的十分整齐。

墙上贴着许多令主人骄傲的奖状，家具残破却摆放整齐，沙发上的罩子虽然打了不少补丁却依然干净。

小小的家不让人觉得压抑，反倒令人觉得温馨，由此可见家中主人对这个小家的在意。

相比于刚刚周生福家的空旷辉煌，宋乔还是更喜欢待在这个小房子里。

“张孜粤同学不在家吗？”

宋乔环视一圈，除过面前的妇人再没有看到人影。

妇人拖着左腿想给宋乔倒水却被宋乔拦下，“不用了，我就是来看看张同学，一会儿就走。”

妇人停下动作，满脸愁容，目光看向那个紧闭的房间，给宋乔指了指：“粤粤在里面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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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s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