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休息吗？那我就不打扰了。”宋乔一时有些尴尬，感觉自己是挑了个不正确的时间点来看人，却听妇人道：

“没事没事，有人跟她说说话也好，而且您还是老师，也能劝劝她。”

说着，妇人就上前敲响张孜粤的门，柔声道：“粤粤，你老师来看你了，把门打开放老师进去。”

宋乔也走到门前，听着屋里的动静。

“粤粤，一直闷在屋里头也不行，还是要出来透透气的。”妇人继续劝道，屋内却始终没有传出一丝声音。

宋乔发觉不对劲，他似乎在空气中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阿姨您先往后走走，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听宋乔这么说，妇人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一下子暗下来，她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按照宋乔所说的向后退了退。

宋乔确认妇人站着的位置安全后一抬脚将屋门踹开，血腥味更浓了。

“粤粤！”

看到床边瘫倒的女孩和自她手腕上流下的鲜血，妇人惊叫一声，扑上前去。

见妇人马上要碰到张孜粤，宋乔急忙喊道：“先别动！”

妇人颤抖的双手停住，她看向宋乔，泪滴落下，像个无助的孩子：“宋老师这样怎么办啊？这要怎么办啊，宋老师……”

宋乔拿出手机拨打120，清晰简洁的报出地址和病人情况后蹲下观察张孜粤的情况。

张孜粤面色青紫，嘴唇发白，左手手腕有一道极深的口子，还好他发现得早，要是再过一段时间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宋乔不由庆幸，差一点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要流逝了。

等救护车来，医生把张孜粤带上救护车，宋乔和妇人在一旁陪着。

“病人情况危急，需要立刻手术。”

宋乔陪着妇人等在手术室外，顶上一闪一闪的“手术中”三个字像是死神的催命符一样，一下一下敲打着妇人的心。

她就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手术室紧闭门，像一座石像。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一位身材高挑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问：

“谁是病人家属？”

赵素兰弹射似的起身：“我，我是病人家属我是她母亲，我们家粤粤她怎么样了？”

“病人出血过多，现在需要输血，需要家属签字。”

医生递上告知书和笔。

赵素兰接过，双手颤抖，费劲地拔开笔帽，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大夫，我女儿的情况，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她说得颤抖，生怕从医生嘴里说出让她绝望的话来。

医生拍了拍赵素兰的手，安慰道：“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的。”

随着医生的进入，手术室的门再一次被关上。

宋乔看了看窗外，经过一番折腾，现在天已经黑了。

“阿姨，您饿不饿？我去给您买些吃的。”

赵素兰机械般摇了摇头，“辛苦宋老师了，我不饿，您先去吃饭吧，麻烦您了。”

宋乔上前扶着赵素兰坐回椅子上，道：“不麻烦的，您还是吃点东西吧，自己的身体也很重要的。”

赵素兰擦了擦眼泪，靠在扶手上，又一滴泪自眼角滴下，她道：“那就麻烦宋老师了。”

“好，您想吃些什么，包子可以吗？”宋乔问。

赵素兰无声点头，随后将头放在臂弯里，身体不住的颤抖着。

宋乔不会安慰人，此刻也是无能为力，只能暗暗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一出医院门，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是周渡。

“宋哥你刚刚怎么不接电话啊？”

宋乔一边搜寻着包子店一边回答：“刚刚出了点事，情况紧急我没来得及，有什么事吗？”

对面的周渡“哦”了一声后气愤地对他说：“宋哥你白天不是让我们查那个张孜粤嘛，你猜猜我查到什么了。”

“我哪来的时间和你玩猜谜游戏啊，要说快点说。”

“就是那个周生福啊，他不是带头霸凌同学吗，就在四个月前他还因为□□未遂被关了几天，那个受害者，就是那个叫张孜粤的女生。”

周渡说得激动，宋乔也不免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恶心玩意儿？”

“是吧，现在的小孩不学好，简直要气死个人！”周渡碎碎念了很久后才忽然想起来，“对了宋哥，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宋乔终于找到了一家包子店，掀开帘子进去，“张孜粤她割腕自杀了。”

随后他捂着听筒对老板说：“三笼肉包，打包带走。”

对面的周渡一时没反应过来，结巴道：“死、死了？！”

“没有，”宋乔坐在圆凳子上等包子，“还在抢救。”

周渡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真是命运捉弄人啊！”

“现在可不是让你感叹人生大道理的时候，常衫那边你有没有问出什么？”

包子热好，宋乔从老板手里接过袋子说了声谢谢。

“嗐，别提了，那个女人什么都问不出来，一到警局就催我们快点，说自己还有公司的事情要忙，你是不知道，我们问话的时候她眼睛都快翻到天上去了！”周渡有些无奈。

“所以她说了什么，她当天去万和汇的原因，和上天台的原因是什么？”宋乔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包子，边走边吃。

“她说是为了谈工作，在万和汇二十五楼。不过这点我们求证了，她没说谎，虽然天台的监控录像不见了，但还是能推断出，她没上天台。”

“好，就这些了？”宋乔问。

“就这些了。”周渡回答，“诶对了，宋哥你不是说当过他儿子的钢琴老师嘛，要不要旁敲侧击，去问问？”

宋乔回到手术室门口，见赵素兰还保持着他离开前的姿势，他道了声“好”后就挂断了电话。

“阿姨，吃些东西吧。”

宋乔把包子递给赵素兰，顺势在她身边坐下。

赵素兰从臂弯中抬起头，接过包子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吃着。

宋乔耐心等她吃完才开口问她：“据我所知张同学已经休学快四个多月了，关于她的情况，您能详细跟我讲讲吗？”

“我家粤粤的事，您还不知道？”赵素兰看着宋乔，有些怀疑。

宋乔解释的自然：“我大体知道一些，但是知道的不全面，要是去帮张同学的话细节还是不够的。”

赵素兰从他的话中抓住了重点，喜出望外道：“您愿意帮我家粤粤？”

宋乔点头，“对，所以希望您能把张孜粤同学的事情完整的告诉我。”

“好好好，我说，我全都说。”赵素兰连连点着头，而后将张孜粤休学前的事情一一道来：

张孜粤虽然家里穷，但是长得好看，成绩又好，在学校里老师和同学都喜欢她。问题就出在周生福身上。

周生福从小就被家里人惯坏了，在学校里横行霸道的，看人家小姑娘长得好又乖就想让人家当自己女朋友，张孜粤当然不同意，就一直躲着他走，这反倒激起了人家的胜负欲，就死咬张孜粤不放。

四个月前，他带着狐朋狗友把张孜粤堵在小巷子里，对她动手动脚、撕她的衣服，被一个过路人发现了就报了警。

他被关了，他做的事情却在学校里传开了。之后很多人见到张孜粤都是一副惋惜同情的样子，老师看她的目光也变得奇怪起来。

也不是恶意，就是让张孜粤觉得不舒服。

结果周生福一出来就四处宣扬张孜粤被自己给上了，张孜粤性子软，声音也小，只能被他们欺负，到最后休学把自己关在家里。

事情的经过大体就是这些，但其中肯定有很多是只有张孜粤自己知道的。

除过当事人，没有人能体会到那把抵在身后的刀刺人有多疼，也没有人有资格去批判拿刀子的人该不该被原谅。

宋乔走在街上，看着江岸不远处的霓虹灯一闪一闪，就像手术室门上的灯一样。

他停在江边将手搭在护栏上，护栏是铁制的，在这个时候不免冰的刺骨。

宋乔拿出手机，又翻出那张全家福。他看着那个笑靥如花小姑娘长长的舒了口气。

希望这次能救下另一个你……

宋乔在江边站了很久，突然有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他本来以为是李珊之类的，结果发现是一个陌生号码。

是新的委托人？

他接通后说了一句：“您好，侦探宋乔，有什么事？”

对面那人沉默三秒，清润的声音响起：“是我，闻亦年。”

宋乔惊讶道：“你怎么有我的号码？”

他分明没告诉过他自己的号码……

“我看你很久都没回来，担心你出事，就问房东要了你的联系方式。”闻亦年解释道。

“哦，我没什么事就是想散散步，你先睡吧，我有拿钥匙。”

听宋乔这么说，闻亦年突然道：“你心情不好？”

宋乔一怔，“没有。”

他正打算挂掉电话，可闻亦年却说：“可是你说话的语调有些不一样。”

宋乔要按下挂断键的手一顿，最后说了一句：“真的没有，你早点睡吧，我晚些回去。”

说完没等闻亦年再开口，他就挂断了电话。

他站在江边，看着江景，脑中思绪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