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以残缺的泥板。
那是很遥远很遥远的故事了。
外出冒险的王和友人再次打败意图侵略乌鲁克的魔兽,在外面过夜的他们最后选择在一片带有湖泊的草地停留。
恩奇都扯了一下已经被魔兽的血液浸透的衣角,如果不是溅上了血滴,温和柔软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半点白日里撕碎魔兽头颅的凛冽杀意。
他此时歪着脑袋,还在为把沙姆哈特送他的衣服弄脏而苦恼。
但很快这点小小的情绪被挚友打断,吉尔伽美什斜瞥了他一眼,丝毫不掩饰的嫌弃说道。
“你这个样子,还想污染本王的眼睛多久,过来,一起洗澡。”
大概觉得天气燥热,泥人没有和他斗嘴,只蹲下身子舀起一捧清水,将脸上半干的血迹冲洗干净。
在乌鲁克野外,雨季丰沛的雨水形成的天然湖泊并不少见,比起吉尔伽美什王宫里用宝石镶嵌永远温度适宜华美水池,夜里的湖水还是很凉爽的,恩奇都微微打了个冷颤,舒服地叹了口气。
“吉尔,看来你只能用我弄脏的水洗澡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天之锁的胜负欲涌上心头,没等顺着面颊滚落的水滴干透,他立刻抬起头来冲着挚友扬起胜利般的璀璨笑容。
“哼,幼稚。”
最古之王环绕双臂,兴趣缺缺的眯起红眸,嘲讽地发出嗤笑。
要是吉尔伽美什仅仅为了这个原因嫌弃恩奇都,他早就在两人同吃同睡的时候将恩奇都踹下床了,这家伙有意识以来和野兽相处过太长时间,行为举止也和野兽相似,天天像个八爪鱼一样把王的尊贵之躯当作抱枕,如果不用点力气还挣脱不开。
“谁让你好久不和我打架了,和魔兽打架不如与你比试有趣。”
“我就勉强把你这句话当作称赞。”
王吝啬的给出笑容,随即褪下衣物,金红交织的披肩首先被主人毫不珍惜地扔在地上,然后便是精致繁复的内衬,他用手勾了几下,没有把衣服勾开,还没等吉尔伽美什不耐烦之际,一双手伸了过来,细致地打开缠绕的结。
恩奇都低下头,秀美的手指飞动,很轻易地解决了这个难题,吉尔伽美什收敛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友人的侧脸。
萦绕在鼻尖的春草香气一闪而逝。随着最后一件衣物的坠落,能够让整个王城的未婚少女为之尖叫的光辉身躯便展现在恩奇都的视线里,可惜它遇到的是一个不解风情的笨蛋,少年此刻的心情居然是在怅然吉尔的衣服比他的干净整洁。
幸好某种特殊的求生欲令恩奇都没有把这些话宣之于口,否则现在心情还不错的半神非得狠狠敲敲他的脑袋不可。
夜色已经完全变暗下来,当星辰遍布天幕,散发着余晖的斜阳完全失去了踪迹,简单的洗漱过后,吉尔伽美什枕在恩奇都的膝上,将他的腿当作靠枕。
恩奇都擦干湿润的头发,见挚友的发尾泛着朦胧的水汽,于是秉着友人之间互帮互助的精神,成功将吉尔伽美什的头发弄得乱作一团。
王偏着头,似乎没有意识到恩奇都的乱来,或者说其实是在睁只眼闭只眼的纵容这种无伤大雅的胡闹。
“吉尔的毛发比狮子的皮毛柔软,摸起来很舒服。”
因为长时间待在野外,恩奇都的遣词用句与普通乌鲁克人不同,更像是野兽的语言经过编辑组织而成,反正他有特权,这种他人而言大不敬的用词也只有恩奇都能够说出口。
“不要拿我和野兽相提并论。”
在年轻的君主眼里,再凶猛的野兽不过是可以驯服的宠物罢了。
吉尔伽美什语气懒怠,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挚友胸前的带子,宁孙女神的赠物在他手中越缠越紧。恩奇都原本是不想管的,直到柔软的带子变成缠绕的锁链,才抬起手放在吉尔伽美什的手背上。
“困了么,困了的话,一起看星星吧。”
古老的乌鲁克语里,星辰蕴含的意义是“神指引之处”,在乌鲁克人眼里,传说中神明住在星海上,因此夜晚的星星才会如此闪亮璀璨,对着它们许愿的话,有可能会得到神明的回应。
吉尔伽美什却嗤之以鼻,甚至说出过“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取悦本王”之类大逆不道的话,不过想想神明如果都像金星的女神那样顽劣,也难怪他会为此厌烦。
放下这些不谈,原野中的星空还是很美的,相比于数千年后城市里零零点点光芒的夜晚,眼前各色的星辰犹如海洋铺满整片天空,或明亮或黯淡的交相呼应,仿佛只要抬起手就能碰触到。
“我听沙姆哈特讲过,每一颗星星都有名字,吉尔你说,这颗星星叫什么?”
“还有这颗。”
“......这颗呢?”
“......"
世事流转,繁荣的国家已化作废墟,苏美尔文明湮灭在漫长的岁月中,曾经陪着青年时期的王数星星的少年满脸泪水遗憾的死在了他的怀里。
吉尔伽美什单手端着酒杯,就着月色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纯金质地的酒壶漂浮在空中,倾斜着为主人又倒了一杯甘醇的酒液。
窗边的夜空亘古不变,但这个国家已经有了工业化的苗头,星辰便逐渐隐去,不过英灵的心思不在上面,只是沐浴在同样的夜色下,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罢了。
他缓缓低眉,微眯的蛇瞳细致端详着挚友熟睡的脸,屋外的靡靡之音不绝于耳,而此刻恩奇都依偎在最古之王的怀里,恬静安然的睡颜中似乎还能找到些许过去的影子。
泥人蜷起的掌心覆盖着几缕长长的发丝,在昏暗的灯光下微微起伏,看起来乖巧安静地不像样子,可一切不过是假象,若非此处被魔力隔绝形成静谧的空间,恐怕半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惊醒。
他以前就喜欢这么睡觉,睡醒了必定是会扯痛头皮,再后来吉尔伽美什自然而然地学会了帮恩奇都整理头发,即使如今也不例外,哪怕杯中的美酒无人分享,百无聊赖的英雄王身体还是很诚实地为友人将束缚的发丝松开。
也只有互为半身的吉尔伽美什被纳入恩奇都的领域,怎么做都不会吵醒他。
吉尔伽美什俯下头,撩开少年额前的碎发,露出皎白的额头和清晰的眉眼,他的指尖沾染了杯子里溅出的酒渍,晕染在恩奇都的眉心上,形成深色的印迹。
这种温存的恶作剧没有持续多久,再次抬起头的半神,轻快的表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种近乎刻薄的冷漠。
“尊敬的客人,请问需要服务吗?”
木屐踩过木质的地板发出清脆的脚步声,当脚步声停止时,纸门投射出位纤细女子的剪影,她正端坐在门前,举止优雅,语气怯弱。
“......客人?”
见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她又强调性的重复一句,最终像是忍耐不住,轻轻地推开一角纸门。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屋内,不停转动巡视活物的踪影,花魁美貌的脸上挂着的并不是倾倒众生的笑容,而是焦躁愤怒的恐怖相,使她的艳丽失色了不少。
只是还没有等她看清楚那个光辉的身影,金色的光芒眨眼即逝,下一刻她就高高的飞了起来,巨大的冲击力令她一连压倒了好几间屋子,才被狠狠钉在地上。
如此大的动静本该立马引起慌乱,现在却寂静地可怕,实际上在这只鬼进来之前,所有的人都已经被她解决了。
“谁允许你直视本王的,杂修。”
王之宝库的涟漪尚未消退,映衬的那张摄人面容愈发妖冶奢丽,吉尔伽美什连眼都没抬,眼神只放在即将苏醒的挚友身上,更加觉得面前这个连人类都不是的臭虫扫兴。
感受到必中的宝具因为目标的消失回归到宝库当中,吉尔伽美什终于屈尊看了一眼,原本花魁的地方变成滩血迹,正不断流动着消失在他视线中。
“哦,倒是有些意思。”
吉尔伽美什露出抹充满恶趣味的笑容,他倒是很想戏耍一下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不过看在恩奇都的面子,他应该会坐在观众席上。
不远处的屋顶上,面有刺青,银发金瞳的年轻女人收回了外放的血鬼术,虎视眈眈地盯着金发青年怀抱里的......恩奇都。
可能天之锁不知道,在他这么大规模杀鬼的情况下,善于隐匿和搜集情报的鬼王无惨早就发现他的存在,不仅隐藏得更深了,还多次下命令十二鬼月全力追杀他。
不论其它鬼月心理怎么想的,但堕姬是听话的好孩子,自然能够不遗余力的对付这个传说中很强大的敌人,哪怕对象又多了一个。
长时间受哥哥庇佑的鬼对自己的实力根本没有数,在感受到吉尔伽美什惊人的压迫里后,堕姬仍旧非常有自信的站在这里。
很可惜的是,现在也没有可以逃跑的机会了。
她想要杀死的敌人在她的打扰下,倏然睁开了死寂的眼睛。
个人觉得闪恩糖在于细节。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群星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