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存自信的堕姬在恩奇都醒来的瞬间，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她并没有看到恩奇都的眼睛，身体却隐隐传来了恐惧的信号，堕姬的每一寸骨骼都在咔咔作响，灵魂不住发出恐惧的哀嚎，仿佛在提醒她赶快逃离。

但她成为鬼已经很久很久了，平时连鬼杀队都没有接触什么的吉原花魁根本不相信鬼这么强大的生物会有天敌，堕姬定了定神，依旧倔强的站立在原来的位置。

下一刻，她就看到一张放大的，比她还美的脸。

如果单单用美来形容这张脸的话，似乎显得浅薄又贫乏，那是种超越了性别和种族的梦幻绮丽，如同人偶般精致的面容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与她相似金眸倒映着她恐惧嫉妒的表情，空荡荡的，像个高高在上的神明。

是的，嫉妒。

活着的时候，长期生活在花街的少女在糟糕的环境影响下，思想和行为不可遏制的逐渐走向扭曲，成为鬼之后更加变本加厉。她不喜欢比她漂亮的人，为了使自己的美貌更进一步，甚至会使用年轻美丽的少女来提供养分。

所以她绝不容许，有人比她好看。

堕姬面目狰狞，歪侧着脸发动了血鬼术，数条缎带从她的后背迸射而出，尖锐如蜘蛛的脚，冲着恩奇都的方向疾驰而去。

恩奇都连躲避的动作都懒得做出来，能够斩断利刃的缎带被他白皙的手一把抓住，本该鲜血淋漓的掌心没有丝毫损伤，他微微用力，甚至没有使用魔力，坚韧的缎带便化作了寸寸碎片。

双瞳颤抖的堕姬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被一脚踢飞出去，恩奇都半点没有怜香惜玉的意识，神色漠然地抬起手，黑色的锁链从地面涌现，毫不留情的穿透了鬼的肩胛骨。

花魁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呆呆地张着嘴巴，剧烈的疼痛令她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景象破碎成无数个重影，依附在天之锁上的恶意攀附蔓延，贪婪地张开了獠牙。

那是恩奇都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的整个星球恶念的低语，仅仅听到一些零碎的声音，堕姬的精神立刻陷入崩溃的边缘，她的口鼻不断冒着鲜血，惊恐的看着那双赤足越来越近。

“太弱了。”

魔力充足的恩奇都暂时没有杀死堕姬的想法，也没有放过她的理由，只是他很疑惑，这样的实力也可以挑衅他吗？

或许是恩奇都这句话给堕姬的打击太重，原本还想要挣扎的花魁顿时像个小女孩般嚎啕大哭起来，若非锁链限制了行动，恐怕她现在正抹着泪水边咒骂边逃离这个恶魔。

恩奇都静默了一会儿，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对手哭得这么狼狈。

当然，他没有错过堕姬眼里流露出的一丝得意，背后的劲风袭来，同时响起怒气冲冲的嘶吼声。

“我的妹妹谁都不允许伤害！！！”

锋利的双镰重重地砍向恩奇都的后背，眼看就要杀死这个伤害妹妹的仇人的时候，妓夫太郎讶异地发现，自始至终，少年安稳地站在原处，甚至没有回头看看。

落空了。

上秒伫立的人影，下秒便失去了踪迹，以他强大的视力追踪，竟然无法看到对方的活动轨迹。

妓夫太郎立马向上看去，与恩奇都的眼眸不期而遇地对视。那片黄昏色的海洋里，他看到了一个拥有着丑陋的外表，丑陋的内心，丑陋的灵魂的自己。

对于泥人来说，美貌或者丑陋并不是衡量一个人的标准，他也根本没有分辨他人样貌的审美能力，只是眼前的灵魂太过污浊......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妓夫太郎从刹那的怔忡中反应过来，挥舞着双镰以斩击形成强大的护盾，能够轻易伤害一流剑士的斩击如和风细雨般穿过，拂动少年的长发。

“怎么会？!”

妓夫太郎睁大了眼。

所谓的护盾没有撑过一个回合，无形的罡风被有形的手握紧，竟然一分为二，逐渐消散在恩奇都的掌心中。

没有任何武器的恩奇都犹如飞鸟般轻盈坠落，悄无声息地站在妓夫太郎面前，他定定的看着这个怪异丑陋的鬼，不带任何表情的脸上因为柔和的五官曲线莫名显得悲悯，然后抬起食指，轻轻点了点对方的额头。

像个孩子露出茫然神色的妓夫太郎还没体会到这个动作的含义，身体就倒飞出去，强健的肌肉无法承受巨大的力量，正一点一点化为灰烬，到最后，令人闻风丧胆的上弦鬼月在堕姬目撕欲裂的眼神中消散在空气中。

哥哥......就这么死了？

明明她还活着啊，双子之鬼哪怕有一方活着，另一方绝对不会死去，可是妓夫太郎的的确确已经死了，即使拼命呼唤，哥哥也无法再次回到她的身边。

恩奇都转身，淡淡朝向堕姬看去，她脸上未干的泪水打湿厚厚的脂粉，看起来就像流满了血泪一样，实际上堕姬早就哭不出来了，失去哥哥的她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只能麻木地接受命运。

“为什么？”

恩奇都听到了细弱呼吸的低喃声，他走向堕姬的脚步一顿，平淡又不解地问道。

“你在抱怨些什么？”

堕姬抬起充血的眼眸，满是憎恨地盯着他。

他怎么会明白呢，在那些孤苦无依的岁月里，只有哥哥会保护她，她在快被烧死奄奄一息的时候，也只有哥哥背着她苦苦寻找一线生机，可这样好的兄长死在了恩奇都手上，半句遗言都没有留下。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可弱小的自己，在对上恩奇都平静无波的视线的时候，竟然胆怯到连痛苦的宣泄也说不出口。

“你应该明白的。“

恩奇都垂下眼睫，凝视着眼前这个快要陷入疯狂的小女孩，他向来对鬼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看作补充魔力的食粮罢了，更不是因为堕姬身为女性而大发慈悲，不过因为某些相似的境遇，想到了另一个明媚活泼的女孩子。

但有关于沙姆哈特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即使闭眼，那个曾经对他露出温柔笑靥的少女也再也找不回原本的色彩，破碎的灵魂丧失太多承载的记忆与情感，即便拼凑完整，逝去的东西依旧不会存在。

堕落的英灵蹲下身子，与堕姬的目光齐平，这样的角度，仿佛只要发动血鬼术就能刺穿他的身体，堕姬几次动了动指尖，最终由于力量尽失，只得恨恨地盯着恩奇都。

“在这里，你杀了不少人对吧，既然如此又为什么害怕死亡呢？既然接受了弱肉强食的法则，你就该明白，总有一天你会从猎人的位置下来，变成猎物。”

名为梅的游女在变成鬼之前是受害者，她的一生都在吉原花街里挣扎，最后犹如轻飘飘的羽毛那样死在了不愿意接客的武士手里，活下来的堕姬变成了加害者，为了收敛财富为无惨大人所用，她潜伏在吉原里伪装成花魁，一边不断迫害折磨生前同龄的女性，又因为渴望更加美貌而杀死她们。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可是回过头来，堕姬终于发现，原来她变成了小时候最害怕，最讨厌的样子。

啊......哥哥，是否就连你也做错了呢。

可惜妓夫太郎比堕姬先走，听不到妹妹弥留在人世的最后想法。

“咳咳，反正作为鬼活了一百多年我也算活够本了，我杀了那么多人，总有一天也会被人杀死。就连那位大人，大概也会和我一样吧。”

堕姬发出阵阵咳嗽，最终没有将无惨的名字说出口，少女嘲弄地大笑着，脸上绽放出夺目的光辉，如熊熊燃烧的火焰，快要将自己燃烧殆尽。

“就算如此，就算如此我也绝不后悔。生如虫蝥的岁月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哪怕堕落成恶鬼，哪怕注定会下地狱，至少不用每天仰望着天空，乞求明天会得到更多的食物，在底层碌碌无为一生。”

过往的日子太辛苦了，长久的，像个永远醒不来的噩梦。可偶尔会有开心点时候，每当看到哥哥笨拙地讨好自己，梅就会嘴上骂着哥哥笨蛋，然后在心底咬着牙，再坚持努力活下去。

堕姬的人生华美如一场幻梦，可是最基本的快乐没有了，只有愈发增长的**，混合着血液甜美的腥气吞噬掉还算善良的少女每一分理智，推向沉沦。

她早已分不清了，究竟哪边算是噩梦。

天逐渐亮了起来，远方第一抹光芒遥遥辉映，洒在恩奇都的背上，跳跃少年银灰色的发间，他微微侧着脸，黯淡的金眸似乎映照些许熹微的光，使他漠然的眼睛里增添了慈悲的光辉。

他什么也没有说，伸出手，温柔地合上了堕姬的眼睛。

就像哥哥一样，每次梅不睡觉的时候，哥哥总会合拢她的眼睛，然后和气的对嘟着嘴生气的梅说。

“晚安，好梦。”

梅的眼睛轻轻闭上，沉沦在黑暗中，噩梦结束了，梦里的哥哥牵着手，微笑对她说，他们两个做了很坏的事情，要一起赎罪啊。

呐，哥哥。

其实梅刚才撒谎了哦。

无论成为鬼之前还是之后，只要和哥哥在一起，无论怎样辛苦，想起来都非常开心。

到最后，还是很想和哥哥一起看雪呢。

最近的工作比较忙，所以更新的晚了一点。

一般来说的话都是3到5天更一章。

堕姬变成鬼的很大原是因为那个武士，而我个人觉得变成鬼就不算活着了，所以定义她是被武士害死的。

我个人还是很喜欢堕姬这个人设的。

下集闪恩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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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