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卿卿。”
顾峯冷睨眯眼，危险的气息既压抑又张狂，拉弓.弩的臂又用了三分力，弦崩的声音让空气也紧张了几分。
“小爷正经起来的时候，就不怎么喜欢旁人装傻了。”
烛火依旧摇曳肆意，哪怕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可以听见。
顾峯持弩，神情冷然，周遭气场强**沉。少女屏气敛息，额冒细汗，紧盯着那箭头只余惶恐。
他一步步逼近，她一步步后退，直至撞上石门旁的岩壁，再也无路可退。
“我从未伤害过你。”少女做最后挣扎。
顾峯却道：“我是征战沙场之人，枪下不缺无辜冤魂。”
少女眼中最后的亮光寂灭，双手紧抓岩壁，骨节泛白，恐惧如藤蔓将她包裹。她动动嘴唇，最后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峯见她如此不再犹豫，一声‘嗖’响，箭头以极快的速度劈开空气，朝少女飞去！
少女咬唇，紧紧闭上眼睛，箭风擦过面庞。
“嘭！”
一声闷响，箭头插进石门，尾端发出窸窣震颤。
“哪里来的鼠辈，还不赶紧出来。”
顾峯垂下臂膀，盯着石门突然开口。
预期的疼痛没有来临，箭矢入墙的声音瞬间灌醒她的脑袋，猛然睁开眼，那道箭弩就插在她眼前，还在微微震颤。
方才她差点儿命丧这玩意儿之下！
“你的帐回头再慢慢跟你算。”顾峯冷瞥她一眼。
少女虚摊在地，抬头看他一眼，藏在袖中的指甲扣进了肉里都感觉不到疼痛。
此时，石门突然轰隆作响从外打开，一双黑色靴子和一角灰炮在黑暗中时隐时现。
“朔北王有孙如此，何愁大业不成。”
门口传来的声音苍老深沉，虽看不清面容，但压迫十足。
顾峯镇定面对来人，回道：“魏大人好手段，着实让晚辈钦佩。”
魏子光从石门后缓缓走出，一身宽博的灰色长袍衣衫，腰别旧书，头戴方而正的巾帽，身体微有些佝偻，胡须全白已是花甲年岁。
这做派便如同邻家的夫子老先生一般，若不知真实身份，倒是要令人生出慈祥亲近的感觉。
“小姑娘快些起来吧，地上凉。”他走到少女面前伸出右手，模样慈蔼，目如阳春。
少女怯怯的看了这老人一眼，眼有犹豫，伸出手虚借着对方的力站起来。待站稳以后她又急忙抽出，转身跌跌撞撞的跑到顾峯的身后。
“他要杀你，你却还要找他护你？”魏子光并未因她无理而生气，只慈眉善目的笑着问她。
少女不受他挑拨，只躲在顾峯身后警惕的看着他。
“魏大人逃命至此，还有闲心读书？”顾峯上前一步，瞥一眼对方别在腰间的旧书。
“人老了嘛，年轻人也应该多看看，这里面学问大着呢。”魏子光将腰间旧书抽出拿在手中，指了指他身后的少女，又道：“年轻人一路追老夫至此，还有闲心照顾小姑娘？”
顾峯斜了眼身后的少女，试探道：“魏大人不认识她？”
少女方才惊魂仍未定，听此话又添胆战，知这人对自己疑心未消。
魏子光抚须一笑，意味深长道：“似是有几分熟悉的。”
顾峯却不再追问，讽道：“魏大人当年三元及第，披红白马，一日看尽平昌花，惹得多少士子文人羡煞，风光无限。”他刻意停顿，又道：“然为官以后，竟沦为谄谀巧伪之徒，做尽谗慝贪冒之事，祸乱朝纲。”
这话说的极尽刻薄，少女忍不住屏息。朝野谁人不知，魏子光行事残忍狠辣，这少年将军毕竟年轻，恐惹怒了对方。他们此刻仍身陷贼窝。
然魏子光反应出乎意料，似乎并不在意旁人说什么，只道：“年轻人血气方刚，那就在这里多呆几日吧。”他指了指周围的军器，又道：“这些东西你应该喜欢，可多研究研究，有许多是当年穆家制造的。”
顾峯皱眉：“晚辈没听错吧，魏大人竟然不杀我，还要多留我几日。”
魏子光叹气摇头：“需知杀人无用，说到底还是最蠢的法子。”
少女：……
这些年死在魏贼手里的忠良不计其数，此番兵变更是一城之殇，这话是如何能说出口的？
顾峯眯眼：“魏大人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魏子光却无意与他过多纠缠，转身欲要离开。
然顾峯却不罢休：“入城时我奉命领兵入魏府，魏氏一族尽丧我手，魏大人当真不杀我？”
少女：……
这位怕不是脑子有病。
魏子光身形顿了顿，却并未回头。
顾峯又道：“晚辈还记得魏家有位小姑娘只七八岁大，生的是粉扮玉琢，惹人怜爱，似是魏大人的孙女。”
魏子光停下脚步：“终是无福。待日后老夫成了一柸黄土，自然也是要去找他们的。”
石门重新关上，即便弓弩在手，顾峯也并没有出手。魏子光既然能够现身，就不怕他使诈。
密室中再次只剩下顾峯和少女两人。
那插在石门上的箭矢仍触目惊心，少女悄悄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袖中暗藏了一柄短刀，是方才趁着魏子光与顾峯谈话之际，她偷拿一口箱子里的。
“你可有把握杀死我？”顾峯蓦然转身，看了眼她藏在袖中的右手，冷然开口。
少女浑身一颤，却仍旧握紧手中之物，一副要与他拼命的样子。
顾峯却随手丢了臂上弓.弩：“放心，在离开这里之前我不杀你。”
少女却道：“我们还能离开？”
“当然能，老贼所言你也听到了。”顾峯理所当然的点点头，未有一丝担忧的模样。
少女皱眉不悦，觉他在耍弄自己，讽道：“只怕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她虽不知道魏子光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要将顾峯困在这里必有图谋。若是真呆上几日再出去，只怕什么都晚了。
“所以我们一会儿就能出去。”顾峯随意坐在一口箱子上，翘起二郎腿。
少女彻底不想与他说些没边际的话了，也找了个角落坐下，袖中短刀一直紧握。
大概过了两个时辰，魏子光突然回来。这次明显感觉到他此番不如方才沉稳淡定。
“顾将军，你们可以走了。”
魏子光开口的第一句让少女惊愣不已，立刻回头看向顾峯。
然顾峯并不看她，只上前回魏子光一句：“方才就提醒魏大人了，奈何魏大人自己听不懂。不晓得魏大人见到自己的孙女还活着，心中是否感激老天给你们魏家留了一条血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