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装晕
十月深秋夜风微寒。
屋里点着几盏灯,倒是驱散了几分清冷。
赵谦牧转动轮椅进来,身后跟着个身背药箱发须花白的老大夫。
丫鬟给他行礼,赵谦牧未加以理会。
他一身黑衣气度矜华,冷淡疏离像是刻在骨子里,不在意的人眼神都偏移分毫。丫鬟自也知他是来做什么的,愈发小心的把才放下的床帘又掀开。
赵谦牧薄唇轻启:“人可醒过?”
丫鬟低头敛眉,“回王爷,不曾。”
赵谦牧拧了眉,这便奇了,他诊过苏挽青的脉,并无致命之相,按常理这么半天就算不醒也当癔症一下!
——她却没有。
他这人无理,还霸道。
无论什么自己可给予,却不能任别人索取,包括生死!
所以目前苏挽青不能有事。
丫鬟不知赵谦牧心中所想,只觉他的目光如芒在背,待给苏挽青掖好被角,确定再无疏漏,赶忙退至一旁,能随时搭手伺候的角落。
这一来没了遮挡,蜡烛光亮瞬间聚拢,映照在苏挽青柔顺的小脸上。
十五岁的姑娘墨发披在枕被,呼吸清浅不似昏迷,更像寻常的入睡,静谧而美好。
赵谦牧坐在轮椅上,本是倦怠随意的一瞥,可瞧清她脸的那一刻,呼吸瞬间凝滞……
未关的木门吹入冷风,拂动蜡烛暗了又明。
没人说话的整个屋子里,他错愕的看着苏挽青,甚至听见胸腔中,那颗向来沉稳的心脏,正强劲不要命的疯跳。
真颜初露她果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奶白的肌肤,唇色/诱/人。
因为昏迷,此刻乖巧的躺着,脸上睫羽浓密,长相甜蜜至极。
眼底那颗泪痣生动,给她纯然中徒增几抹妩态。
他眼长久未眨,生恐大梦一场。
单这么看着就美的动人。
赵谦牧微蜷了蜷手指,在不断兴奋的心跳中,伸手触上她的面颊,光滑细腻,温暖且柔,给他一种蹂/躏下去的感觉。
他的目光顺着她的五官寸寸流连。
不知是不是错觉……
她的柔弱、干净、美丽和单纯,似乎就是按他心意而生,迎合了所有喜好,单就一眼就让他有占为己有的念头。
然就在这时“哐当”一声巨响,打破沉静。
“王爷恕罪,外头风大吹断了桅杆,属下这就去扶。”
请罪之后侍卫等着降罚,因为赵谦牧的脾气着实不算太好,然等了许久屋里始终没声,两个侍卫对视一眼皆有不解。
半晌之后方才传来轻淡的一声,“愣着做甚?不关门等着断命?”
“是。”两人赶紧关门。
所有的惊讶被掩在门外,里面依旧安静如斯。
赵谦牧直身,“过来诊脉。”
他是王爷,通身气度骇人,老大夫闻言赶忙上前,打开药箱取了棉托跪下,又是一阵紧张的无声寂寂。
老大夫小心的看向某人。
赵谦牧却犹然未觉,“本王脸上有脉?”
老大夫被他一噎,哽塞不敢流露,“劳王爷取姑娘一只手出来。”
着实是丫鬟给苏挽青盖了被子,边角都压的严实,诊脉须摸出她外侧的手,这本来可以丫鬟代劳。
然赵谦牧在此未动,目光更深凝着床上,无形中的**挡都挡不住,谁敢太岁头上动土?
赵谦牧俯身从被下摸到一只手。
小小的,很软。
拿出来肌肤细白如玉,无处不精致。
被他粗糙的大掌包裹久了,小姑娘眼皮轻颤睫羽微动。
赵谦牧朝她瞥一眼,眸光闪动,转而轻哂一下把手放下。
老大夫不敢耽误,赶忙诊脉。
本以为只是世家小姐的咳嗽风寒,没有多大压力,谁知诊着诊着脉象便愈发不同寻常,老大夫眉头皱了又舒,舒了又皱。
最后忍不住瞧了眼睡过去的苏挽青,脆弱安静,只觉惋惜。
……这怕又是个被勾心斗角磋磨的可怜姑娘。
“如何?”赵谦牧不耐。
老大夫忙收了心神,“王爷,这位……”
坊间并无传闻靖南王娶妻,赵谦牧却对她关怀有加,老大夫摸不清两人的关系,只中规中矩道:“这位姑娘暂无大碍。”
赵谦牧不悦,“暂无是何意?”
王爷竟不知?
老大夫意外,“此番姑娘是被药晕,也是毒晕的。她的体内有小伎俩的蒙汗药,使人致幻,另有一种心绞痛的毒,此毒……老夫无能,诊不出是何毒,初发阶段只会心痛并不致死,但不加以解毒心痛便会加重。”
病理阐述之后,四周长久安静。
轮椅之上,男人撩起双眸,黑瞳如漆色夜幕,满是冰冷色泽,他斜睨着老大夫指尖无声叩击着扶手,“加重有何后果?”
“气力衰竭……属短命之相。”老大夫说完,涔涔冒出一身冷汗。
赵谦牧目光扫过床上某人,那眼神无形中带出一股阴翳。
沉睡的苏挽青无声的攒紧双手。
安静了有半盏茶时间,赵谦牧问:“此毒何解?”
老大夫惭愧,“老夫无能,建议王爷另寻高明前可尝试银针一逼。”毒药不知成分,解药不能随意搭配,一招不慎就是催命。
赵谦牧对苏挽青审视片刻,“唯下针不可吗?”
“此毒虽暂不致命,终是隐患,如今看来唯下针不可。”老大夫知晓他的担忧,又解释说:“但女子行针多有不便,王爷征战之人想来对穴位了然于胸,小人会留下要领,运针之事王爷来即可。”
赵谦牧来?这难道不会死的更快吗?
但无人反驳,这事就定下了,老大夫被人送走,独留下一套银针。
丫鬟走之前问:“王爷,可要奴婢帮忙扶姑娘?”
“不必。”
“可姑娘睡着不便行针。”
“装的。”赵谦牧把玩着银针,神情变幻莫测。
“啊?”听闻中毒丫鬟怜惜苏挽青,却怎么也想不到面相那么乖巧的姑娘,昏迷是装的。
然在她不可置信的转头中,床上的苏挽青的确不好意思的坐起来,睁眼那瞬万千光华聚于眼底。
她带着初闻噩耗的哀伤,并没说话,只卷着被子挪到墙边。
模样看着可怜无助,又弱小无辜。
丫鬟心中叹息一声,退了出去。
赵谦牧靠在轮椅上,半撑着下巴睨她。
苏挽青懵的大脑一片空白……
明明前几天还带着丫鬟嬉水风筝,怎么几乎一瞬间就成了短命之相?她父母虽不甚和睦,但也少时无忧,其实没接触过生死,如今恐惧也带着茫然。
就算中毒,书中说万物相克,总有缘法。
大夫不是说,暂无性命之忧,自己不能自怨自艾。
苏挽青把自己安慰一番,又振作起来。
再回过神见赵谦牧低头,细长的银针在他指尖翻飞,男人嘴角带着不太明显的弧度。
见状对他的恐惧回笼,苏挽青更怕了。
她唇抿着,眼睛圆鼓鼓的,警惕看着他。
赵谦牧毫不在意,“叫苏挽青?”
陌生的地方没人会帮她,不回答,他有一百种方法折磨她。
苏挽青紧抓着被子,似乎这样能给她无限勇气,忍着对赵谦牧的不适,乖觉的点点头。
“小名呢?”
他怎知她有小名?苏挽青诧异沉默。
赵谦牧睨她,“说话。”
“晚、晚晚。”苏挽青赶忙应声。
因母亲嫌遇见父亲的晚,小名寄予了她绵绵的情谊,说起这个词免不了就想家,她忍不住情绪上头牵出鼻音。
本就软绵的字,愈发似水缠绵。
赵谦牧挑眉,有些复杂的凝她片刻,“晚晚?”
晚晚二字卷在他舌尖,说的似是缱绻悱恻,苏挽青不过是个姑娘,自然被撩拨的羞耻,皱眉又嫌弃。
赵谦牧焉能不知?语气冷了冷,“方才听见大夫怎么了说了吧!”
“……听见了。”苏挽青丧气。
“恩,那本王就勉为其难,给你行一回针。”
“啊?”苏挽青惊愕之余,又想起他把到旋入纪肆体内的狠,牙关打颤,“不、不用了。”
“不必客气。”赵谦牧推动轮椅。
不是客气,是她怕死啊!
苏挽青看着他越逼越近,不想死于非命,忽然不知哪来的勇气,忽然掀开被子从床尾蹦下去,踩着极快碎步往门口去。
烛下落逃的美人,另有一番雅趣。
满肩的发丝乱飞,红色的裙摆飘晃,如树梢新开即将绽放的嫩芽。
赵谦牧没有阻止,好整以暇的听着,直到她终于到了门边,他才说:“回来。”
苏挽青足下一顿,回头看未曾移动的他。
赵谦牧根本不把她的逃看在眼里,她跑不掉的。
苏挽青垂着脑袋,脚不从心的挪过去,赵谦牧示意她上床,苏挽青手脚僵硬的爬回去,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赵谦牧朝她看了一眼,训斥她:“不听话。”
苏挽青埋头,余光注意到他翻找着大夫留的针。
在她探头探脑的瞄看中,从中摸出一根最长的,当着她的面对着烛光细照片刻,语气开心,“不听话的姑娘,从那个穴位入手呢?”
说着他又盯着苏挽青,从上到下的审视,让她毛骨悚然。
其实银针治病,都有技巧,哪里来的那么疼?是他恶趣味,觉着好玩,欺负人姑娘年少无知而已。
“被子松开,人滚过来。”赵谦牧说:“别等本王动手。”
苏挽青反抓的更紧。
她觉的赵谦牧是伺机报复,可她做错什么?嫁给纪肆不是她能选的,下毒也来的莫名其妙,为什么倒霉的总是她?
她也委屈也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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