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芙对于肖鹤渊此时恰好外出一事一直都心中存疑,直到她坐在膳厅内,瞧着已经动筷子的永安侯,心里悬着的那口气才放了下来。
“蓉蓉,我听你姨母说,先前你最爱吃这糖虾了,快尝尝是不是这个味了。”
永安侯夹了两个晶莹剔透的虾球放在了顾若芙的碗中,眼神殷切的望着她。
顾若芙也没推拒,夹着放进了嘴里,忍下那股子格外腻人的甜味,含着笑将虾仁咽了下去。
方才张氏和他之间的小动作,顾若芙是瞧见了的,现在这一出,她倒也是心知肚明,知晓所谓何意。
顾若芙噎了噎口水,将快被糊住的嗓子化开,斟酌着措辞道:“很好吃,多谢姨夫。”
永安侯闻言微顿,又立即笑的更加开朗了,见她买账,立即更加殷切的拣了几道方才被妻子提名的菜肴往顾若芙的碗中夹,“好吃就好,好吃便多用些。”
顾若芙瞧着跟前的小碗很快就被堆满,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牵强,求助的朝姨母看了一眼。
张氏接收到她的意图,立即拍了一下被那声“姨夫”叫的有些得意忘形的永安侯,“够了够了,蓉蓉该被你吓着了。”
永安侯倒也听话的很,张氏话音一落,他便住了手,瞧了一眼顾若芙碗里堆着的菜肴,脸上尴尬一笑,“实在抱歉,有些忘乎所以了。”
顾若芙听着他这诚实的话,不禁在心里感慨,一个人前前后后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她看了一眼张氏,除去孕期的丰盈,脸上滋润的气色倒也难掩。她心中此前的忧虑,倒也算是消散了些。
膳厅内的氛围倒是无形之中缓和了不少,顾若芙本以为可以安安静静的吃完这顿饭时,变故还是发生了。
“侯爷,不好了!公子出事了。”柴管事急匆匆的奔来,桌上的三人也瞬间便看向了他。
看着他这副火急火燎的样子,永安侯眉心直跳,心里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但瞧着同样焦急的妻子和顾若芙,立即按下了询问之言,立即开口道:“去书房说。”
柴管事本欲脱口,但瞧着侯爷的意思想来是在顾及夫人,心里焦急但也只好忍住。
“芸娘,你陪着蓉蓉接着吃饭,我先去瞧瞧,想来该是任上有人给他出难题了,别焦心。”永安侯安抚着妻子,尽可能的将语气平缓下来,又将目光投向顾若芙,叮嘱道:“吃完后,还麻烦蓉蓉带着你姨母先回西苑休息。”
“好。”顾若芙应下声,也知晓侯爷此话的真真假假。
张氏刚刚被这一出动静闹得也是心神不定,嘱咐道:“那你也当心些。”
永安侯匆匆离开,柴管事也是急急跟上。
见二人离开,顾若芙连忙起身站在了张氏的身后,“姨母安心,肖…表哥他不是个会轻易着道的。”
张氏点点头,她方才又怎会听不出丈夫和柴管事之间的暗语,“既然没到我该操心的时候,就且先安养着吧。”
她转身拉过顾若芙,将她的手又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问道:“旁人说,孩子最懂孩子,蓉蓉可否告诉我这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
顾若芙有些哑然失笑,蹲在张氏身边,语气里满是无奈,“姨母,蓉蓉及笄都已三年有余了,何来的孩子一说。”
“总之,是男是女都是好的。”
“可我希望是个女儿。”张氏拧着眉,语气严肃道:“我不是个塑了金身的菩萨,侯爷又一直迟迟不愿立世子,若是个男孩,我自然也会想要给我的孩子争上一争。”
“但若是个女孩,可得父母宠爱,还有长兄护着,她必是个有福气的,而我也能一直做一个不争不妒的好母亲。”
顾若芙没想到姨母会这样坦然的说这些话,不免有些诧异,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满口的宽慰之言不知该从何说起。
世家大族里的纷争向来不少见,姨母的话倒也不全是虚妄之言。
她隔着手,趴伏在张氏的肚子上,听着里头细微的动静,心里倒觉得平静至极。
“姨母,会如愿的。”
春闱已至,顾若芙一早便离了府。
看着贡院之前在仔细交代的送考亲眷,顾若芙接过江左手里的包裹,递到了宋怀真的手里,含笑交代道:“好好考,我和宋叔会在场外等你。”
宋章前些日子突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只留下一封书信,说是要去换一份人情,在宋怀真出考场之前必可返回。
提前父亲,宋怀真无所谓的笑了笑,“我又不是个孩子了,他来与不来都不重要。”
这话说完,宋怀真忽的止住了动静,神情认真的双手扶着顾若芙的肩膀,犹豫片刻后郑重道:“蓉蓉,只要你来,就够了。”
顾若芙看着他眼里的认真,以及欲言又止的克制模样,怎会不知他的心意,在他做出下一个动作之前,率先一步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
往日里遥不可及的那抹清冷香气,忽然就撞进了怀中,变得清甜诱人,宋怀觉得自己的心绪已经乱的不能再乱了。
可他还未来得及好好感受,还未来得及回拥住她,怀中的亲近瞬间撤离。
没有一丝不舍,也不像是惯常所见的爱侣那般难舍难分,倒显得方才的拥抱不过是友人之间至纯至寻常的送别。
宋怀真看着眼前人朝他扬起的疏离笑意,心里连不甘都忽然失去了力气。
“别多想,我会等你回来。”
“嗯。”
顾若芙看着消失在贡院门前的身影,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她像是累极了一般长长的舒了口气,转身毫无不舍的钻进了马车里。
一旁的荀潇和江左光顾着高兴,全然未曾察觉到顾若芙的情绪。
直到进到车驾里,她还在恍惚方才的事情,放任自己依靠在壁上,只觉得一阵荒唐。
方才与宋怀真相拥时,接触到的那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想的居然都是肖鹤渊黑着脸的模样,一种难以言喻的背德感涌上心间,叫她惊惧的退缩了起来。
马车在永安侯府的门前缓缓的停下,顾若芙在荀潇的搀扶下缓步下车,方才心中的荒唐之感,此时已经平复许多,现在回想也唯独只剩下些许的可笑。
她才堪堪站定,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细又恶毒的声音。
“果然是你这不要脸的狐媚子!你居然还敢出现在本郡主面前!居然还敢缠着他。”
此般恶语,顾若芙面色沉了下来,立即回身朝着那个方向看去,可还未来得及瞧清,便见着一个穿着艳丽的红色身影朝自己扑来。
对方身手皎洁,手持长鞭,等顾若芙瞧清时,人已经逼至跟前,瞧着那个鞭子直直的朝她面门袭来,一旁站着的江左自不会让这根鞭子就这样落在她的身上,便立即拔了剑去绞,几剑之下,那呼啸着凛冽而来的长鞭瞬间被利刃截成了好几段,纷纷扬扬的掉落在顾若芙跟前的地上。
文越郡主见势头不对,立即仰身后翻,稳稳的落在了地上。看着对她动刀子的江左,脸上是怨毒的嘲讽,“区区卑贱奴才,居然也敢在本郡主面前舞刀弄枪。”
“来人!给我废了他。”
吩咐一下,原本守在文越郡主旁边的几名大汉,立即朝着江左扑过来。
顾若芙瞧着几个人眼生,并不是华缘节上跟在文越郡主身后的人,但强悍蛮横的风格倒是如出一辙。
他们或赤手空拳,或腰带宽刀,瞧着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几息之间,便已经将江左团团围住,摩拳擦掌之间,脸上皆是不怀好意的打量和冷笑。
荀潇见的情况不对,立即想要回身进府中搬救兵,可还未踏出两步,身后的府门便被打开。
柴管事已然急急领着人从门里走了出来。
“诸位,永安侯府前休要造次。”
这话他是对着那几名大汉说的,但却不乏有针对郡主之意。
但文越郡主此时哪里听得这样的话,看着财管是依旧是冷哼一声,冷笑道:“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置喙本郡主的决定。”
顾若芙最为是瞧不上她这副趾高气昂,盛势凌人的模样,此时人已经欺负到了家门口,倒也没有退缩的必要。
“郡主倒是坦荡的很,只是在皇城之内,天子脚下,郡主此番行事不知是否将陛下瞧在眼中?”
文越郡主本就对顾若芙积怨颇深,此时见她执意跟自己顶撞,心中更是怒不可遏,几近癫狂的嘶吼道:“你闭嘴闭嘴!他肖鹤渊能为了你这妖女违背圣意,忤逆我父王,还敢这般设计害我!他又何曾将陛下放在眼中,何尝将不可藐视的皇族贵戚放在眼中!”
“今日这般,活该你来偿还!”
话音落,便已不再与顾若芙多言些什么,恶狠狠道:“动手,动手!”
然后自己又从腰间抽出软剑,立即朝着顾若芙的方向劈来。
事已至此,柴管事也知无法善了,此时侯爷和公子又都不在府中,夫人那边他也不敢惊动,他虽不能直接下令对皇家郡主动手,但顾若芙他是护定了。
若叫这位主子在侯府门前出了什么事,他恐怕万死难辞其疚。
“护住表小姐!”
永安侯府侍卫都是一顶一的好手,他们将顾若芙死死护住,几个回合下来倒叫文越郡主没有丝毫间隙可以靠近。
“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滚过来牵制住他们!”文越郡主本就颠狂,此时动了武力更是血脉激涌,目光狠厉的盯着顾若芙道:“贱人!我必要杀了你,以解心头之恨!”
若不是她,她又怎会这般挫败。
实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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