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再次点燃了火光，两人齐齐朝那边看去，却见一个巨大的铁武士拿着一把大刀，保持着方才挥砍的姿势。

杨戬紧紧捏住了手中的刀，环顾四周。

这才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四周黑压压地沾满了这样的铁武士，距离他们不过一仗远。

“呜……”笑天不由得夹紧了尾巴。

“兵阵？”杨戬将火光燃得旺了些，笑天渐渐能看清这铁武士的形貌。

它们比常人要高上一截，通身是黑铁色，大概是许久未启用的缘故，仔细看的话还有些地方生了锈。

笑天听说过，兵阵是天庭镇压的最常见的阵法，也是最基础的，因为其实施方法简单粗暴，快很准，所以广受欢迎。

入了兵阵，要么破，要么死。

“该死的，连应对玄武阵的方法都准备好了，没想到镇压斩魔剑的竟是个普普通通的兵阵，”杨戬懊恼地拍了拍额头，“真是想玩死小爷吗……”

笑天沉吟，这六甲将军竟只用兵阵这种初级阵法来镇压，似乎只有这样一种可能。

天庭一早就想重启斩魔剑了。

这时候，又听见整齐划一的撞击声，笑天浑身汗毛耸立，明显地感觉到周围一圈铁武士又离她近了些。

一个铁武士朝她挥舞着刀砍来。

嘶啦一声让人耳膜发酸的声响，旁边的杨戬单手将那刀挡了下来，一转手腕，刀梢一挑，铁武士的那条手臂直接断在了地上。

笑天有些后怕地看向杨戬，只见他沉默着将刀收起，挡在笑天面前。

“笑天，你讨厌我吗？”杨戬突然开口。

“嗷？”笑天睁大了一双眼，似乎有些诧异。

“其实你不想回来也在常理之中，”杨戬看着那只断臂，动了动嘴唇，“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你是你，不属于谁。”

用兵阵也就罢了，竟这么多年都不修理，我竟也不知道，这万年来天魔之间的平静居然是一场蓄势而发的假象。

杨戬在那一刻突然觉得，自己非但不能护好笑天，反倒有可能让她受伤。

因为现在的天界，容不下一点魔界的东西。

笑天只怔怔地看着他。

她突然觉得，杨戬从始至终都是比自己还要不安的。

她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五百年来在做什么，在成为哮天犬之前又在做什么。预料中他会问的话，好像一句也没有听到。

不知为什么，笑天突然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

大约是杨戬砍掉了一只铁武士的手臂，其余的铁武士受到刺激，也开始蠢蠢欲动。

“碎了虚空镜后，我送你去昆仑。”杨戬再次挡下一招，笑天只听见杨戬的声音分散到了各个角落，那些铁武士也随之越来越暴躁。

笑天用力叫了两声，表示自己的反抗。

难道他真的是这么想的？为了对得起这个身份，将她送到昆仑山去，从此再不有关系，魔界也不复存在。

那边杨戬应付着四面八方的铁武士，似乎终于发现了这样硬碰硬下去，还没等他把它们都干掉，笑天就要在它们围起来的圈圈里被挤死了。

“休、生、伤、杜、景……”他越过一个个铁武士的肩膀，用零星的火光看着地面上的文字，喃喃念出声。

“生门入，休门出，开门入！”

突然，杨戬手中的火光“呼”的一下被他吹灭，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中。

笑天站在原地，只听见黑暗中，东、西、北方向分别传来几声闷响，而后自己所在的地面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阵破。

笑天觉得地面在缓缓下沉。渐渐地，她发现前方一小簇的光，地面的下沉也恰到好处地停住了。

“看见了吗，那就是虚空镜。”杨戬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笑天吓了一跳。

笑天压下心中的沉闷，点了点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四周这么黑，点了头杨戬也看不见。

“踩到什么就往下趴，小心被让毒箭伤到。”杨戬的声音还带着些微喘，兵阵对于杨戬来说很好破，只是需要费点儿力气。

毕竟要破阵，就需要刺穿三个方向的铁武士，也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

笑天小心地走着，好在一路上笑天没有发现什么动静，两个人提心吊胆地走了一路，竟平平安安到了那面镜子前。

虚空镜通身呈现水蓝色，镜面光亮无比，四周还散发着浅浅的光，镜面上却倒影着一潭水。

杨戬试探性地将手伸到了镜面上。

微凉的感觉包裹而来，那手指竟有半截都埋了进去，再拿出来时已经沾上了水。

杨戬：“会水吗？”

笑天还未回答，就已经一头钻入了镜中。

就像是跳入了水池中一样，微凉的水将她的毛发浸湿，笑天稍稍借力前爪，渐渐浮上水面。

水面的光亮有些刺眼，笑天适应了好久才看得清四周。

身后是看不清边际的水面，反射着粼粼波光，身前是一片平坦的河岸，消失在一片绿色的丛林中。

没有生灵，没有太阳，没有天空与云朵，周遭仿佛都被一片白茫茫的雾笼罩着。

这时，身边“哗啦”地钻出一个身影，杨戬抹去脸上的水珠，然后转过身，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背。

笑天意会，趴到了他背上。

霎时间，杨戬一跃而起，风刮得笑天浑身凉飕飕的，睁不开眼。

待落地时，一人一狗已经站在了河岸。

“是幻境，不能久待。”杨戬将三尖两刃刀收回，白光一闪，那长长的刀柄就变成了他手腕上的一个小吊坠。

笑天看着泛着波纹的水面，一时之间有些慌神。

六大阵法，幻境最为可怖，能侵蚀人心，应当是天帝亲手布下的。

“破阵，除强破外，以阵眼为首。”突然，怀文说过的话浮现在她脑中。

笑天想到这，汪汪叫了两声，吸引了杨戬的注意。

“怎么，你有破法？”杨戬摸着下巴看她。

笑天用爪子在地上写了个“眼”字，却遭到杨戬的一个白眼。

“废话，小爷当然知道破阵先破眼，你若能告诉我怎么找到，我得叫你一声爹才是。”

“汪！”笑天两眼一亮。

杨戬往后缩了缩：“什么意思……你真知道？”

笑天没回答他，只专注着调整体内气息。

杨戬也不打扰她，有些神经质地锤了锤自己的额头，用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喃喃：“我乱说什么我……”

笑天屏息凝神，将浑身力量都聚集起来，连爪子都一个个伸展了出来，紧紧扣住地面，昭示着它主人的努力。

只听见“汪呜”一声，笑天浑身放松下来，舒了一口气。

“你干什么了？”杨戬说着，额头上那条金线条忽然变亮了一瞬。

杨戬觉得额头发烫，伸手去摸了摸。

“汪！”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天眼有反应……”杨戬自转了一周，这才想起什么，看向地上那只天狗。

这里的妖魔，不就这么一个吗？

霎时间，身后的树林沙沙响动，忽的窜出一只足足有人那么高的剑来，二话不说就朝笑天而来。

笑天在地上打了个滚，这才险险躲过。

杨戬见状，单手将笑天抱了起来，另一只手将三尖两刃刀变换出来，挡住了那剑的攻势。

那剑来势汹汹，剑鞘还窜着一股幽蓝的火光，似乎是一副非要杀了人才走的架势。

“斩魔剑？”杨戬沉声，有些微怒道：“你不要命了！用自己的魔力引出！”

笑天本想说自己的魔力挤死了也就一点点，斩魔剑应该不会发狂。

待会儿被风吹散了斩魔剑也会乖乖回去，到时候跟着它，就自然而然能找到它所在的眼了。

杨戬又带着笑天敏锐地躲过一剑。

本来这种程度的战斗对于杨戬来说是轻松得如同吃饭一样的。

可是天有变数。

太上老君那老糊涂终于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还是强行拖后腿的那种。

笑天觉得浑身开始变得燥热，用她的脑子想一想就知道，那是强行变换形体的感觉。

糟了……

笑天的蓝眼睛狠狠眨了眨，无助地叫了一声。

杨戬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他夹着笑天的那只手紧了紧，声音有些颤抖:“你、你不会是……”

“呜呜……”笑天难受得眯起眼睛，在杨戬衣服上蹭了蹭。

“别！别！你忍着！哮天你给我忍着！”杨戬胡言乱语起来，“你必须给我忍着知道吗！”

笑天特想给他个白眼。

忍你爷爷的蛋哦忍！

“嗷！”笑天呲牙咧嘴地冲他叫了一声。

斩魔剑擦肩而过，突然调转了方向，杨戬翻身而起，踩着斩魔剑腾空。

杨戬这边收了兵器，腾出一只手结了个印，贴符一样将那两根手指头压在笑天额头上。

一股凉爽的气息从额头闯入，笑天这才拼命将快飞出去的魂魄拉回体内。

“喂，你……”杨戬只觉得那只手捧着的东西突然变得光滑，细腻得让人恐惧。

眼看着手指尖贴着的狗脑袋变得光滑，然后渐渐看清了睫毛和鼻梁。

不多时，怀里的狗全然变了模样:长发披散着，□□，叫人心如擂鼓。唯有殷红的唇点缀在白皙的脸上，对上他的视线后，连白脸蛋也涨红了。

“意外……”笑天缓了口气，尴尬地笑了笑。

杨戬咬牙切齿：“他妈的要了我的命吧……”

斩魔剑不明所以，方才的变换让它感受到了强烈的魔力，忽然就狠狠地冲了过来。

杨戬堪堪挡住一击，一个踉跄，法术紊乱，摔到了地上。

情急之间，笑天还能感觉到杨戬将手掌垫在了她脑袋后面。

不懂事的斩魔剑又要发起进攻。

笑天浑身疲软，顾不上羞耻，正打算强撑着起来，突然身上一沉，杨戬竟一个翻身，以身作盾俯在了她身上。

“你！”笑天看着朝他俯冲而下的斩魔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拼命想要推开他。

杨戬却纹丝不动。

笑天被吓得闭上了眼。

这时，斩魔剑在杨戬背后猛地刹住了车。只有幽蓝的火焰烧到了杨戬的后背，将他疼得清醒了一些。

它停留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刺上去。

短短几秒，杨戬只觉得每一秒都像在被针扎，时间漫长得不像话。

比起身后的斩魔剑，身前却是软绵绵的，这种时候杨戬分明地感觉到女性身体的所有构造，清晰得叫人头脑发胀。

居然还他娘的有一股香味。

杨戬浑身僵硬得像棒槌。

大约是杨戬仙气太重，也大约是笑天的魔力终于消散，斩魔剑停留了数十秒，终于作出了回家的决定。

杨戬根本忘了追上去，只是像板钉一样僵着身子没动。

啪嗒。

什么热乎乎的液体滴落在笑天的脸上。

“喂，你没事吧？”笑天有些惊恐地擦了擦脸上的液体，抬头一看，杨戬俊秀的小脸蛋上挂着一鼻子的血 。

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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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十二回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