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也不是一年四季都在外面玩,从暮春的小村庄走出去后,他们就回了南半球的小岛。
离开的时候小岛上的草刚刚没过小腿,回来的时候野草已经有半人高,草堆里开满白色的小花,漫天遍野的就像村子里的油菜花田一样。
向渔从小船上下来,蹲在岸边,分开高高的荒草找到系船桩,将手中的缆绳在上面慢慢绕了几圈,把小船在岸边栓好。
跟着小船一起游回来的鲸鱼,两手撑在岸边,看着整个没入草里的向渔,薄纱一样的尾巴在水里飘来飘去,想了一下,他好像还没有上过岛,手轻轻撑了一下岸边的石头,从水里出来。
岸边的草被风吹着从鲸鱼的尾巴上扫过,他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岛和蹲在草丛里的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身下的尾巴慢慢变成了双腿,笔直修长的陷进草里。
岛是硬的,草是软的,海风是咸的,他迈开腿试着往小岛上走了一步——
“唰”一声,身边传来草叶被压倒的声音,向渔侧头看了一眼,刚刚站起来的人不见了,脸朝下摔进了软软的草里。
草被压出了一个大字。
向渔“唰”,“唰唰”分开野草几步走过去,就见草里的人撑了一把地,嘴里咬着一根草抬起了头,身后没维持住双腿形态又变回去的大尾巴在草地上拍了拍。
向渔弯下腰看他,抬手将他头发里的草叶摘了出来,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
两人花了小半天的时间,将岛上的野草整整齐齐修剪到刚刚没过脚背的高度,剪下来的野草一捆捆扎起来摞在岛边,堆成了一堵高高的草垛。
两个人靠在碧绿的草垛旁休息,刚剪完草坪,空气里都是草叶汁的香气和在太阳光下细碎浮起的草木灰尘,向渔没忍住低头打了一串喷嚏,“阿嚏”,“阿嚏——”
鲸鱼侧头,看了她一眼,指腹摩挲了一下缠在指尖的野草,一阵忽起的海风穿岛而过,向渔的头发一下子吹起来,连带着身后靠着的草叶尖也簌簌动起来。
风里带着湿润的海水潮意,黄绿色的尘埃草屑被水汽裹挟着,一起被绕岛的海风带走。
“小渔,我……”尾音被海风吃掉了,鲸鱼靠她近了一点,过来牵她的手,原本缠在食指上玩的草叶散开掉到了地上,被风吹着在地上滚了几圈。
“嗯?”向渔一只手被牵住,另一只手食指关节抵住还有点痒的鼻尖,没听清他说什么,含糊的应了一声,只顾着低头看吹到她脚背上的野草圈圈,有点痒。
向渔抬脚想把痒痒的草叶弄下去,身边的人偏头压下来,很轻的碰了碰她的眉心,感觉像落在脚背上的草叶一样,又碰了碰她的眼睛…
牵着的手一直没有松开,顺势被撑开抵在了草垛上,身下压着的扎得很紧的草捆突然散开了,一捆捆、一大片大片往岛下滑下去。
太阳落下去的时候,向渔陷在草床里,抬手画了一下他好看的眉眼,有点汗湿,像起了雾的海一样。余光里,又有几捆草在海上飘远了,飞来几只海鸟排排停在上面,低头吃着上面白色的草籽。
海草没飘多远,就和夕阳一起沉了下去,海鸟也扑棱棱四处飞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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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鲸鱼都保持了鲸鱼的形态,晚上睡在海里,白天飘在海上,因为向渔蹲在岸边,抱着鲸鱼的大脑袋,看着它的眼睛很认真的说更喜欢这样的鲸鱼。
后来向渔要在岛上盖木屋,鲸鱼才重新回到了岛上。
小木屋是用面包树的枝干做的,木材轻软又粗,向渔在地上把木板一块块递上去,鲸鱼坐在搭好的木梁上,一手接过木板,另一手拿着铁锤,指间夹着一枚长钉,“叮叮咚咚”将木板钉上去。
小木屋盖好的时候,向渔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木窗朝着海推开,里面的床、桌椅、衣柜是鲸鱼做的,枕头是向渔缝的,枕芯塞满了晒干的决明子,被子用的是之前洗干净的。
总体布置还是很简陋,向渔从小木屋里出来,抬头看向坐在屋顶上的人,朝他招了招手,“两间屋子,你想住哪一间?”
两个小木屋都只有一层楼高,在小岛上并排靠在一起,屋顶尖尖的,鲸鱼坐在上面,正在给屋顶铺上一层厚厚的晒干捆草,用来遮雨。
听到向渔的话,鲸鱼放下手里的捆草,蓝色的眼睛看过来,比他身后高远的天空还要干净,想了想,“小渔住哪间我住哪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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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向渔住了东边的木屋,给鲸鱼分了西边的木屋。
傍晚的时候,两个人吃完饭就绕着小岛散步,夜深了,篝火点起来的时候一起坐在烧烤架前翻烤串,早上醒来一起去植物园里摘西瓜、摘辣椒、种白菜……
植物园里的蔬菜和果子结了一波又一波,来不及吃完的,向渔就压进了土里,做肥土的养料。
十月的时候,向渔翻了翻木窗下的日历台账,看到了圈起来的“霜叶”,往后翻了几页,又看到了记下来的“森林小屋”……
再次离开小岛的时候,向渔在岸边解小船的缆绳,鲸鱼在水下,手撑在岸上,“小渔,这次开大船出去好不好?”
向渔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解了大船的缆绳。
*
海上每年都有很多新抬升的大陆和山峰,冬天雪落满山峰的时候,两个人就一起去爬雪山,有火山爆发的时候,两个人就远远的看。
天气异能寒冷、海洋大面积冰封的时候,还会遇到企鹅群,在黑黑的暴雪天里叽叽喳喳叫着,很亲近的围住她,将她护在最中心。
向渔已经认不出它们是不是当初长大的企鹅崽,一开始的时候一年会遇到一次,后来两三年遇到一次,时间渐渐隔得越来越远,也过得越来越快。
十年后,两个人一起去看种在月亮上的桂树,很多树苗没成活,成活下来的桂树也都很小,向渔给他们换了土,浇了水。
十五年后,两个人再来,这一次仅剩的十几株桂树都开花了,而且开得很好,带着冷意的香气飘开很远。
向渔站在月亮中央的桂树下,摇着桂树,想收集一点桂花带回去,做酒酿圆子的时候撒一点。
满树金色的小花扑簌簌一朵朵落下来,掉在她的头发上,落在她的肩上。
鲸鱼站得远远的,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直到看到眼里渐渐浮起水雾,才微仰起头,眨了眨眼睛,几步走过去,抬手摘掉夹在她发丝间的黄色小花。
此后多年,两个人依旧年年去看枫叶、年年回一趟海底的森林小屋,在春天去一趟开油菜花的村庄,暮春的时候回到小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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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渔离开的那天,小岛上的天气很好,鲸鱼亲了亲她的眼睛,走出小木屋去做早饭,很多海鸟飞来在小木屋的窗前停了一会儿,衔走岛上的草籽,播散到其它海岛和大陆上。
端着早饭回来的鲸鱼在小木屋里呆了很久,天黑的时候,他抱着这一世不会再醒来的爱人从小木屋出来,离开两人相守了几十年的小岛,沉到了海底,不吃磷虾,不再睁开眼睛,也不再浮出海面呼吸,直到静静飘落的海洋雪将两人完全覆盖。
*
向渔感觉自己做了很长一个梦,快要醒来的时候,好像还能听到梦里的海潮声。
她艰难的动了动手腕,感觉全身都被缠住了,像梦里薄纱一样的大尾巴。
费了很大的劲睁开眼睛,向渔才迷瞪瞪看清头顶的天花板,有植物顺着墙壁爬上了天花板,金色的缠藤细细的、嫩嫩的,藤上开着嫩黄的小花。
向渔偏头看了看,她躺在地板上,身上也铺满了这种金丝草一样的植物,缠藤大团大团纠缠在一起,像金色的流瀑一样漫过整个房间、攀上墙壁、爬上天花板。
“砰!”
“砰砰!”
一片寂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哐哐的砸门声,向渔吓了一跳,铺满整个房间的金丝草也像受了惊吓一样,像潮水退回一样,飞速从墙上下来,在地板上退缩,最后全部退回了她的身体里。
地板上、墙上干干净净,好像刚刚那片金色缠藤没有出现过一样,向渔愣了一会儿。
“砰砰砰!”
门外的人没得到回应,还在坚持不懈哐哐砸门。
向渔深吸了一口气撑在地上坐起来,看了一眼因为金色缠藤消失后显示出来的房间布置,动了动手指,试着用异能凝出水团。
意料之中的水团没有出现,手掌心钻出了一根细小的金色缠藤,就是刚刚退回她身体里的植物。
小小的金丝草在她手心左右摇了摇,“噗”的一声开出了一朵嫩黄色的小花。
向渔眨了一下眼睛,她的水系异能不见了,手心钻出来的是……向渔试着感应了一下,C阶天赋,菟丝子: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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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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