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一声巨响砸在门上,向渔手心的菟丝子轻颤了一下,又缩了回去。
向渔看了一眼门的方向,手撑着旁边的木几站起来,轻手轻脚绕过屋内的布置,走到门后,透过猫眼看出去,一片漆黑,像被人挡住了一样。
向渔没出声,从猫眼旁移开,背靠在门边的墙面上,屏住呼吸等了好一会儿。
一直没有得到回应,外面的人终于停止了砸门,安静了没多久,门外传来重物摩擦过水泥地面的刺耳声音。
向渔重新站在猫眼后,视圈亮了,但是没看到离开的人的样子,只看到一把巨大狭长的钝镰刀拖过地面,刀面上一闪而过黑黄的甲壳色泽,缓缓消失在猫眼后。
向渔退开门半米远,低头看了一眼门把手边的保险钮,垂直的,没锁,她伸手摁上去,等到门外钝刀拖地的摩擦声离这里足够远后,轻轻将保险钮向右旋了一下,“咯噔”一声轻响。
钝刀拖过地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向渔的心紧跟着提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渐渐远去的摩擦声才又响起来。
等到声音完全消失后,向渔看了一眼屋内的布置,墙上随意贴着几幅不大的贴纸画,墙角摆着一张原木色的小桌,两张靠背木椅,木头茶几后一张矮沙发。
沙发后的窗户整扇洞开,窗框上空荡荡的,不见了玻璃,但是窗台上、布艺沙发上都是碎掉的玻璃渣子。
离门稍远的两个房间门半开阖着,一间是卫生间,一间是卧室,很简单的一室一厅。
向渔刚想走到窗边,看一下这是在几层,外面什么情况——
“叩。”
“叩叩”。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只是这次敲门的力道很轻。
“有人在家吗?”门外响起了轻柔的女声。
向渔看了一眼猫眼,视圈是亮的,门外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身形单薄,比她矮一点,仰着头看向猫眼的位置。
从猫眼圈看出去,向渔能清晰看到她浓密的发顶,全部是垂下来的绿色藤条,碧绿的多肉小玉露像一串串小青提沿着她的发藤挂下来。
“你还好吗?刚刚有菟丝子爬到我家了,好像是从你家爬出来的。”
女人仰头看着猫眼,像在跟她对话一样,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拨了一下“头发”,露出月耳兔一样的耳朵,耳尖红红的一圈,布满植物绒绒的白色毛刺。
“叩。”
“叩叩。”
“没有人吗?”女人等了一会儿,没得到回应,低头喃喃了一句,披着一头垂到腰际的碧绿小玉露走了。
听到隔壁的门推开又关上后,向渔背靠在墙上,不敢大声呼吸,过了好一会儿,抬头看了一眼和隔壁相连的那堵墙,又看向整个洞开的窗户。
刚刚那个“女人”说,她的菟丝子爬到她家了,应该就是她还没醒的那会儿,铺天盖地的金丝藤从窗户爬过去的,只是不知道窗户是缠藤打破的,还是被别的什么弄碎的。
向渔走到窗户边,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楼层很高,她在的这一层大概在二十几楼。
天色灰暗阴霾,空气中的水汽很重,湿漉漉的,向渔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下午五点三十五分。
这一栋楼大概在整个小区的中庭位置,从窗户望出去,能看到前面、左右两边还矗立着不少高楼。
地面上,楼层之间绿化带里的植物长得浓密茂盛,几乎到了肆无忌惮的程度,从二十几层楼的高度看下去,能看到十几层楼那么高的树冠上,浓密的枝叶像无数手臂高高上擎,枝叶像手掌一样不断开阖,像在抓什么东西。
路面出现地裂,围着绿化带的石栏也尽数崩裂,植物巨大的根系从土里、裂缝里翻出,捅入相邻的两栋楼里,顺着墙体裂缝往上钻。
向渔抬头,顺着它的根系沿着墙体看上去,随着树根的生长,数条大的裂缝从地面贯穿到楼顶,整栋楼体都出现了微微的倾斜,看起来只要树根转一转,整栋楼下一秒就能解体。
对面楼里很多窗玻璃都被打破了,窗户大敞着,空荡荡的窗帘飘出来,不知道这些屋子里发生了什么,粘稠黑褐色的液体从窗台、墙壁上缓缓挂下来。
“嗖”的一下,右上角的视线余光里,突然有一根粗粗的藤条拽着什么东西飞速缩回了窗台,向渔立刻仰头去看,空荡的窗格上已经没有刚刚的藤状物,只剩粘稠的深绿色黏液涂了一墙,而且越靠近窗台的位置涂布的越多。
向渔移开视线,去看其它的窗户,玻璃完好的窗格子上都拉着厚重的窗帘,她眯了眯眼,能看到有人躲在窗边,挑开一点帘缝看向她这边。
外面似乎很不安全,向渔刚想从窗外探回身——
“原来你在家啊?”轻轻柔柔的声音从隔壁飘过来。
听到声音,她整个人僵了一下,缓缓转过头看向隔壁。
刚刚来敲门的“女人”正将摆在防盗窗上的多肉一盆一盆搬进去,冲向渔微微笑了笑,提醒道,“天快黑了,很多虫子要出来了,要关紧门窗啊。”
说完,她将最后两盆小多肉搬回了屋子,“哐”一声轻响,也关上了窗户。
向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刚刚几盆小多肉搬回去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了很多小孩子的撒娇哭闹声。
“天还没黑呢~”
“妈妈,宝宝还想在外面玩一会儿……”
“这么早,宝宝睡不着的,呜——”
……
随着隔壁的窗户关上后,小孩子的吵嚷声一下子消失了,向渔敲了一下脑袋,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痛。
天暗得很快,向渔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窗户,不像隔壁一样,没有防盗窗,她回头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东西来堵住窗户,只能先将厚重的窗帘拉上。
屋里也没有铁钉和锤子,能将窗帘牢牢钉在墙上,而且铁钉打入墙的声音很响,向渔不想引来其它东西。
向渔将窗帘下的沙发轻轻移开,搬来桌子将垂下来的窗帘抵在墙上,又搬来几个柜子压在桌子上,最后再将沙发移回去,抵住桌子。
做好这些后,屋内完全暗下来了,向渔摸到门边,刚想摁下灯,又停住了。隔壁的女人说天黑了,很多虫子会出来,虫子喜欢光。
向渔放下手,门外突然又响了重物摩擦过水泥地的声音,从远远的走廊那边传过来,听声音在慢慢过来。
向渔趴在猫眼上,只是天已经黑了,外面的廊道上也是一片漆黑,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随着摩擦声越来越重、越来越近,廊道上惨白的感应灯一盏盏亮过来。
“啪”一声轻响,向渔门外的感应灯亮了,猫眼的视圈里,只能看清外面的东西的下半身,弯折的腿节蹬在地上,纺锤形的腹部末端在离地几十公分的高度,一对尾须从末端伸出来,一节一节带着黑色的小点在前后摆动,黑褐色的甲壳背上有一对灰黑色半透明的后翅,随着走动微微翕张。
前足上端擎着的长镰刀,钝钝的拖过地面,滴滴答答落下暗红的血迹,在地面上拖出一条长长的印记。
向渔趴在门后,一动没动,直到摩擦声消失,又在头顶的楼上响起后,才呼出一口气,摸着黑走到卧室,将门不发出一点声音反锁后,在床沿边轻轻坐下。
卧室里一片漆黑,窗外可能有很淡的月光,但都被厚重的窗帘挡住,又从帘缝里漏出一线,向渔睁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视线里有了模糊的轮廓。
刚刚来搬柜子的时候,她大致看了一眼卧室的布置,一张单人床,两个床头柜,一个衣柜,床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张尺寸不大的电视机,遥控在枕头边。
向渔走到窗边,挑开一点窗帘看外面,对面的楼里,没有一个窗户格子透出亮光,看不清外面快速飞过的巨大的黑影是什么,只能听到一些高频率的翅膀震颤声,忽远忽近的“嘶嘶”声。
她很想打开电视,了解这个世界是什么状况,但电视机的光太亮,要看也只能等到明天早上。
向渔退到床边坐下,回想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摊开手掌,纤细的金丝草冒了一个尖出来,左右转了转,确定周围环境安全后,又冒出一点来,纤细的藤上开出一点米粒大的小花,花丝上涌出淡金色的光,很微弱,只有在这么暗的地方才能看清。
涌出的光像水流一样漫在手心,荡开一圈圈小涟漪,像小岛边的海浪,向渔看了一会儿,合拢手心拢住那点光,沉默的看向窗外,不知道鲸鱼在哪里,这个世界还会不会再遇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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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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