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盛扶京却偏开了头,她的眼睛不自在地眨了两下,“这个嘛,”
未等她梳理好说辞,她的眼前忽而投下了一片阴影,紧接着是嘴唇被蜻蜓点水般地贴了贴。
亲了以后,沈辞便极快端正着坐好身子,一双眼睛里清润无暇,只慢条斯理地小口用饭。
扶京斜眼瞧了他好一会儿,这才轻轻地哼了一声,胡乱吃下两口以后。她将怀里的千字文拿出来,用手拍拍书面上的灰尘,“知道这是什么吗?”
沈辞只是摇头。
只是他的目光里,添了些许好奇之色,微微眯着眼看向她手中的书籍,不待扶京出声,便伸手把书拿到了手里,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扶京自己不太喜欢念书,翻遍了小书房,也只得了这一本千字文。
不过眼下便是有什么是什么了,扶京凑过去,就着他捧书的手,点了点上面的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沈辞微微颔首,语调通顺着跟她一起读了一遍。
他的目光凝在了书本之上,不断观察着那几个字的形状。
显然,沈辞完全明白扶京眼下是在教他读书,纵然他这辈子从未接触过一字半句。
真是聪明。
千字文薄薄的一本,扶京很快就带着沈辞诵读过一遍。
她喘了口细气,又翻阅到开始,“来,你最好是能把它们背下来。今日先背四句好了。”
沈辞只是缓缓摇头,随后,伸手覆在了扶京的手上,将书合上。
“天地玄黄……”
他的声音里毫无卖弄的意思,只是将扶京带他诵读过的,一字一句地背了下来。
扶京不信邪,在他背到第三句时,便自顾自打开了千字文对比着。
为了防止被他偷看,扶京还将书高高举在了眼面前。此举引得沈辞微微好奇,不由自主停顿了片刻,扶京便催促道:“继续、继续。”
清脆悦耳的诵读之声,这才继续下去。
千字,一字不差。只读过一遍,便能完整背下来。
扶京一阵恍惚,她忘了把书放下来,沈辞便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提醒道:“没有了。”
“你吃什么长大的。”扶京嘀咕一声,抬眼观察着沈辞的脑袋,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记性这么好。”
她在夸自己。
沈辞眨了眨眼,忽而又开了口:“也呼哉焉……”
这次要背得更慢一些,且语调也略有虚浮,一边背诵,一边用眼睛一错不错地瞧着扶京。
这便是有意卖弄了。
直到他背到中旬,扶京才反应过来:人家是在倒过来背给她听。
她当机立断伸手捂住了沈辞的嘴:“停!”
这小傻子,真经不得夸。
只不过,虽然沈辞能将字句完整背下来,却不能够理解这其间的意思。
若是什么都不懂便也罢了,但沈辞既然懂了一点,难免就会渴望更多,缠着扶京一会儿问什么是宇宙,什么是雨雪,什么是日夜。
雨雪这些东西,扶京倒还能准确说出来。但她自己肚子里也没太多墨水,解释着宇宙日夜这些个字眼时,她自己都觉着有些颠三倒四。
还好沈辞聪明,大约只要寥寥数言,他便能自己猜出来。
“日,就是白日。”扶京说着,拉了拉沈辞的手,指向了外面的天空,“你看,天亮的时候就是日。”
沈辞点头,他似乎完全懂了。
“夜就是天黑啦。”扶京打了个哈欠,“在夜里的时候,会觉得孤独,寂寞。”
她才给沈辞解释过孤独寂寞的意思,眼下倒是紧密着又提一次。
“好。”沈辞若有所思,忽而指了指扶京,“现在是白日。”
“对呀,你真聪明。”
他继续说道:“你不在的时候,是黑夜。”
“倒也不是这样的……”
原本打算只待一上午便离开,但等扶京真的走时,外头的天,已有些发黑了。
将千字文留下,嘱咐着等自己不在的时候,他要认真地学习该如何写字,沈辞却把书本推给了她。
扶京瞪着眼睛看他,“这么快就厌学了。”
沈辞却只摇头,眼见扶京不接,他竟自作主张,掀开了她的衣领,将千字文妥善地又放进了扶京的怀里。
扶京一时间不知如何动作,只能僵硬着任他所为。
眼前欺月如雪般的少年,也学会了狡黠着眨眼,“你来,我再学。”
不来,就不学。
他忽而又凑近了些许,凝视着扶京的脸颊,“为什么红了?”
扶京这才惊醒,慌乱后退了两步,避开了沈辞要来试探的手指。
她柔软的胸脯方才被无意间触碰,虽然心知沈辞不带半分淫/邪,此刻也难免有些不自在。
“不可以随便碰我的身子。”想了想,扶京还是板着脸说道,然而话没说完,她的语气先软了几分,“我就罢了,以后你遇到了旁人,千万不可以随意碰她们。”
不然,可是要被人家当成登徒子打得。他这身子如此虚弱,禁不起两板子就要被打死。
沈辞面露不解之意。
扶京叹了口气,想着自己跟傻子可解释不明白时,便听他静声问道:“我为什么要碰别人?”
抬起头,只见他的神色极为认真,“旁人,我觉得污秽、肮脏。”
这些都是扶京今日只略略提过一次的词。
他记下来了,便要随手卖弄。
沈辞的嘴角挂了丝笑,“而你,我觉得仙女下凡、冰清玉洁、美艳绝伦、世间少有……”
他的嘴唇又被扶京捂住了。
只见这个姑娘的脸又红了,讪笑道:“好了好了,随你碰,你不要再讲了。”
“桃子。”沈辞说。
扶京放下了手,歪歪头:“你想吃桃子?”
这个时节,也不知是否能寻到。
沈辞却只是摇摇头,用手点了点她的脸,“你的脸,像是桃子。”
红润润的,饱满着的。
很可口的。
扶京几乎是落荒而逃。
雪穗已经在篱笆外等得要晕过去了,见着她回来都没有迎上去,扶京翻了篱笆门后,便来哄她:“你不会等了一天都没吃饭吧。”
雪穗不答,她便长吁短叹着:“我的心肝儿你真是受苦了。”
“您的心肝儿在西苑里头,把您的魂儿都勾了去了。”雪穗闷闷道:“我总有一天要晓得,这里头关了什么狐狸精,把我们夫人迷成了这样。”
没想到扶京却因为这三个字,冷不妨地笑出了声。
别说,沈辞倒还真像是狐狸精,处处哄人开心,叫人怜爱。
回去以后,她又连夜去箱子里又翻出来几本书。第二日再去的时候,她还顺手带了几块蜡烛。
沈辞恐怕从没见过火,不过她去时,正是青天白日,一簇小小火苗不足与炽阳相抗衡,沈辞只是略略看了看便失去了兴致。
可惜,扶京不能在晚间留下来,她倒是很想看看,沈辞会如何惊讶夜里的烛火之光。
带来的几本书,原以为总该学上四五日,但沈辞的进步可堪神速,不过两日便都悉数学在了心里。
他会说得词汇变得愈发多,许多原本扶京不曾解释过的东西,自己都能琢磨得七七八八。
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原本那个说话要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崩的沈辞,竟已差不多能像个正常人一般谈吐言辞了。
偶尔,他还会堵得扶京无话可说,让扶京忍不住问道:“你到底为什么会学得这么快?以前有人教过你吗?”
这里没有纸笔,沈辞便用手指沾了水,在这木桌上学习书写。
面对扶京的疑问,他先是不大高兴:“我不是笨蛋。”
随后,才想了想,“有时候这里会来别人。我每次都会听她们说话。然后自己去想,她们说得话会是什么意思。”
“那她们会跟你说话吗?”扶京托着腮,趴在了桌上,“应该不会吧。”
沈辞的眉眼一弯,“我只想要和你说话。”
他不是笨蛋。
每次说完这些话以后,扶京的脸颊总是会变得粉一些,眼神里也会沾上一些羞赧。
沈辞喜欢看到扶京这样子,这个表情应该可称‘害羞’。
“那她们一般都说什么呢。”
明日二哥休沐,扶京从昨夜就开心得一晚上没睡,此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精神地顺着问下去,“对了,她们有没有提到:盛扶京?盛明?或者大夫人什么?”
在傻子面前,夏姑姑她们大概也不会避讳着什么吧。
万一背地里议论过她什么,她也好提早知道。
刚要再说下去,不料此时横空伸来了一只手,将扶京的樱唇捂了个严实。
“嘘。”沈辞极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刻,他对着扶京眨眨眼,示意她不要出声。
而几乎在沈辞捂住她嘴唇的同一时间,她听见了外头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黄鹂声。
有人来了。
扶京一惊,极快地坐直了身子。
沈辞已将她轻轻牵了起来,带着她来到多宝架的后面,将她小心地藏了进去。
“坏人来了。”他人在外面,极为认真道:“你不要让她们发现。”
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沈辞竟也知道,不能让扶京被发现。
他刚要离去时,扶京却拽住了他的胳膊,然而见他回头望过来时,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夏姑姑来了?是要来给他灌清梦引,甚至虐打他的吧……
已经能听见院子里的脚步声了。
沈辞轻轻扯开了扶京的手,没由来的,又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嘘,乖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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