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公仪薰,是半月后,我都快忘了有这人了。
他无故缺勤这段时间,我并未计较他的不称职以及不在岗,作为开山首徒,我默默承担了所有,誓要光复宗门,不辜负师尊的信任和教诲。
于是,我天天日上三竿自然醒,顿顿胡吃海塞可劲造,街头巷尾处处是我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身影。
墨九对我的行为嗤之以鼻,但他作为茶水小弟又能耐我何?
更何况,不趁机躺平摸鱼把宗门形象搞垮,难道还要给魔头招生宣讲桃李满天下?
唯一可惜的是,好日子过久了,人就容易松懈。以至于公仪薰突然出现在我头顶上方时,我吓得一个仰卧起坐,差点撞到他脑门。
士别半月,当刮目相看。我擦掉眼角被太阳闪出的泪水,视野朦胧地看着他,大气不敢喘。
“整顿好了?”他问。
“啊?对,一切都妥当。”我虽没听明白但绝不多问,让这寒暄顺滑地略过吧。
“那就走吧。”他点点头,转身就走。
我摸不着头脑:“去哪?”
公仪薰回头,神情不悦,只一言不发地瞪我。
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多云了,再多云一句可能就要读档重开。
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从城中走到城郊,从平地走到山坡,太阳落下又升起,鸟叫声逐渐嘈杂。
一天一夜!整整一天一夜!我几乎要走丢半个魂。
若非前半个月大吃特吃囤了些肥膘,现在估计早已在地上默默爬行。
筋疲力尽地打量四周,是座深山,拔地而起的树木延绵不绝,日光被树叶撞碎,零零落落洒在公仪薰的衣衫之上,像是缀满了华贵的金箔。
公仪薰没有一句话,一味地在前面走着,颇有种在乡野散步的悠哉。
人累到极致就控制不住思维的发散。我不由自主想到一些社会新闻,结合公仪薰非人的性格和实力,顿时有些胆战心惊,脚步虚浮起来。
在第五次被树根绊倒后,公仪薰的声音隔着三棵树的距离幽幽飘来,“路都走不好,你还会做什么?”
我瘫在地上爬不起来,呼哧带喘地喊:“师尊,我们爬山是为了什么?”
我非常希望他说是宗门团建,至少说明师徒关系稳定前进,目前没有找个山旮旯毁尸灭迹的倾向。
公仪薰默了一会。
我趁机休息。
公仪薰默了半晌。
我如坐针毡。
公仪薰默了一柱香。
我觉得自己可以思考一下这个山头哪块地方风水好了。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很久,久到我从恐惧到惊慌,再到麻木,最后困顿地打起盹。
恍惚中,听见他说:“果然不在了。”
我一个激灵。
什么不在了?
连滚带爬地走到他身前,我小心翼翼打量他,发现他的面容非常宁静,视线毫无杀气,气息异常平稳。
我的心突突直跳。
不对劲。
公仪薰第一定律:当看上去很正常时,事情可能变得不正常。
他像风平浪静的海面,无波无澜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继续前行。
我咬紧牙关,迈着灌了铅的双腿,跌跌撞撞往森林深处走。
太阳从东升移至中天,我们总算来到了山顶。一个亭子远远的立在山的边缘,后面是滚滚白云,浪潮般起伏涌动。
公仪薰径直走向亭子,丝毫没有跟我沟通的想法。
这人要怎样!爬了这么久的山,好歹发表一下感言,实在懒得说,背一句诗也行啊。
我内心疯狂吐槽他惨绝人寰的恶劣行径,又隐约记起曾经的导师好像也是这种撒手不管的谜语人,突然明白内心无端爆发的愤怒和暴躁从何而来。
原来是ptsd啊,那不奇怪了。这可是广大地球学子求学之路上必有的里程碑。
真是没招了。
我双眼冒火地望着公仪薰,他走进凉亭,坐在石凳上,望着山外的云海,一动不动。任由山风呼啸而过,太阳逐渐西沉。
他愿意做石头,我还想下山吃饭呢!
“啊切!”我爆发出响亮的喷嚏。
他的神情有一瞬恍然,而后目光灼灼地直视我。
“说些什么。”他突然开口。
我一愣。
这是要来考考我?
我装模作样环顾四周,伸出手臂拥抱天空,清了清嗓子:“山顶的风光真好!不由得让人想起一句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公仪薰眯起眼睛,目光更盛,“你还会说什么?”
这是要考察古诗三百首?
在他的注视中,我不明就里,挠挠头,想了想:“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师尊,这句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他冷冷说道,兴致缺缺地转身背对我,又开始一个人的静坐。
苍天,无故挂机能不能封号啊。
我崩溃地走进亭子,坐在栏杆上,摸着柱子悲愤欲绝。
无言地过了很久,太阳沉入地平线,公仪薰才动了动,侧身面对我,眼神透着一股看破红尘的虚无。
我冷不丁被这样盯着,心里慌的不行,试探问道:“师尊?”
“你是谁?”他漠然反问。
我眨眨眼。刚想说“我是你的好徒儿”,听见他继续问:“你来自哪里?”
我呼吸微顿。
难道他来山上静坐,是为了开悟哲学三问?
接下来该不会要说——
“你打算去哪里?”他继续说。
哟,堂堂修仙界竟然出了个苏格拉底。
我搓搓冻成冰棍的手臂,呼出一口寒气,摇头。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毕竟这个身份是我借来的,我不知道原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都怪路英白没提及原主的生辰和籍贯,万一我编错了被抓包咋办,公仪薰定会把我抽骨剥筋。
迎着公仪薰冷冽的目光,我心中不安,琢磨着在未来发展上好好组织语言大概有机会翻盘。
“至于去往何处,这不是显而易见么。”我娴熟运用狗腿子专用表情包,讨好地微笑,竭力表现心中的诚恳,“那定然是师尊指哪打哪,我别无二话的。”
他颔首,继而仰头望月沉思。
我等着他发话,吩咐我接下来做什么。
月亮高悬,万里层云投落重叠的阴影笼罩山峦。
我听到公仪薰开口,语气清明,夹杂着一股霜气。
“杀了我吧。”
我悚然回神,直直望进他眼底。
那里如寒潭,澄澈冷清,泛着若有似无的暗涌。
他分明是清醒的。
我却宁愿他是在梦呓。
我怎么可能杀的死他?
这不是明摆着让我送死吗?
伏地魔要求德拉科马尔福杀死邓布利多时,马尔福家的小倒霉蛋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魔头是真心的,可惜开山大弟子没摸清甲方脾性匆忙上岗,搞错客户需求了[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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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古代(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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