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新官上任

从顺天府领了领州县钱粮须知册及刑名律例摘要,又至通州知州衙门向知州呈递顺天府回执,这层层报道流程花去二十多天,来的路上解清昀听车夫说素有“一京,二卫,三通州。”的说法。

“本还想着正式报道前在通州逛逛,没想到这三十日赴任期一下就快到了。”虽有些遗憾,但又怕误了报道时间,解清昀只好按下这一计划,往武清县赶。

“小县城正正好,虽不比城市繁华,但此地离京城不远,应该也不会太差。”解清昀想着,地方经济压力小,富庶之地民风也开化,想来事务不会太忙,这简直是绝佳的躺平之地。

赶到武清县时离任期本还有几日,但前任知县急着致仕返乡,因这文书档案须得现场交割,解清昀只好提前就职了。

大清早起来,将全体官吏召至县衙大堂内,验印升堂,查验仓库监狱,而后又至城隍庙立誓“清廉治县”,接着又马不停蹄地前往河西务码头点验漕粮仓储、巡检兵力,本以为张贴完就职公告便可歇息,谁知驿丞又呈报上驿马船只清单让他清点。

“不是说来这躺平的吗?怎么第一天就忙的团团转。”解清昀只觉得自己就像一个陀螺,被身边的人抽打着,一刻也不能停下。

验完清单已至半夜,折腾了一整天,刚回到卧室,解清昀便躺了下来,“今天可真是累煞我也。想来过两天便没这么忙了。”他安慰自己道,“明早还得早起点卯。”解清昀打了个哈欠,困意涌了上来,渐渐睡着了。

“呦,这瓜可真不赖咧。”

“是吗,大爷您再看看我这豆子,瞧着豆荚,多饱满哪。”

解清昀梦见自己在县衙小院里种了一院子的菜,“这样生活可真是惬意啊。”他摇着扇,浅啜一口茶,看着院角一头的太阳落下山去,“没想到我的愿望竟然实现的这么轻易,小县城也挺不错的。”

他不知道的是,武清县虽是县城,但这县城西北的河西务乃京畿要塞,漕运咽喉,是运河七大钞关之一,被人称为“京东第一镇”。商船云集,又设有十四座国家粮仓,号称“小燕京”。论繁华程度,一些边远地区的省府也未必能比的上这小县城。故此地官员官阶表面上虽与其他地方无差,但实际上地位权势却要远胜一般官员,但同样的,此地官员的职责和工作压力也远胜其他地区。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解请昀还在美美做着他的田园梦,忽的被一声锣声惊醒,他该起床点卯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洗漱更衣好来到县衙大堂。

只见堂上两人吵嚷不止,堂上衙役出口呵斥,这二人仍你一句我一嘴的皆不肯让,解清昀才醒,听见这争执声,登时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

堂下衙役见解清昀来了,遂立刻分列两队,持水火棍敲击地面,齐吼“威——武——”,这动静让吵嚷不止的两人噤了声,也把解清昀吓了一跳,这种情形他先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

“还是现代好,法官只要轻敲法槌,大家就都安静了。也不必闹这么大阵仗。”解清昀想着,很快他便把思绪拉了回来,遂问道:“你二人所告何事?”

跪在左侧的那人开口道:“禀老爷,这贱商刘老二塞堵水道延误漕期,该斩!”

听完这话,跪在右侧那人立刻开口接到:“王贵,你休要欺人太甚,仗着自己押运漕粮便可肆意欺压老百姓,金贵的是漕粮又不是你,你不过一个漕丁,也敢说我是贱商。”

“我就叫你贱商又如何,延误漕期,这罪你担得起吗?”王贵转头和他对吵道。

“我可不怕你,有本事就把我打死……”

解清昀见他两人争执不休,甚至欲起身厮打在一起,遂掷下一个红头签,“喧哗者立杖八十。”

闻此言,两人方停了嘴。

“刘勇,王贵称你阻塞水道在先,此事究竟如何,你来说说。”解清昀问跪在右侧的刘勇,刘勇头上缠着块白布,一大块血渍洇在布上,看着倒有些触目惊心。

“禀大人。”刘勇收了方才叫嚷的音量,捏着嗓子道:“小人按序在道口处候检,谁知这王漕丁突然一船杆打过来,打的小人那是头晕目眩脑袋开花。”他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缠着的布,“大人您瞧。”

“你胡说,分明是你打老远瞧见我的船来,便要阻塞这水道,让我过不去,耽搁了漕期好让我受罚。”王贵忍不住开口道:“我那一杆子没使多大劲儿,不过想警告你一下,装出一副可怜样子想博得大人的同情?我告诉你,没门!大人火眼金睛慧眼识珠定不会被你蒙骗。”

“停停停,大哥你怎么还拍上马屁了,还有你这成语哪一个用对了。”见他两人像小学生吵架一样,解清昀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此时典吏猛敲铜锣,高声道:“问方答,禁插话!再叫嚷上秽指。”

“大哥还有你,下次敲锣能不能不要这么突然来一下。”这一声锣不仅吓住了王贵,也吓住了解清昀,“等等,我才是这堂上主官,这程序不该由我来主导吗?”

回过神来,解清昀故作严肃,沉声道:“王勇,方才你可是承认自己用船杆打了刘勇?”

见解清昀脸色有变,王勇小声答道:“是,但是他故意阻塞在先……”

解清昀不想听他在这车轱辘来车轱辘去的,便问刘勇:“你说你是在候检,可有证据?”

“禀大人,有的,税吏张天可以证明。”

“传张天。”

税吏张天呈上一本《关卡登记簿》,上面记载了刘勇确实是在候检,并无违规。

“王贵,你可还有话要说?”解清昀亮了亮手中的登记簿,示意王永可以继续质证。

“禀大人,是刘勇,刘勇他挑衅在先。”见状,王贵急的都有些结巴。

“他是如何挑衅的。”解清昀又问道。

“他说我是骨头懒散泥腿子,披上一声官皮竟也人模狗样起来……”王贵絮絮叨叨地说着,越说越气愤,“大人,您说换做是您被人这般羞辱……”

“住口,大人岂能同你们这等人一般。”一边的书吏打断了他的话。

听完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解清昀在脑子里稍作总结:这王贵和刘勇素有嫌隙,两人一见面便要起争执,今日之事是刘勇先出言讽刺王贵在先,王贵气不过,又有些误解,变用船杆打了刘勇一杆子。“这就是一个普通的斗殴。”解清昀翻开手边的《大明律》。

“轻伤见血,照律该杖八十。”

“杖八十,小人冤啊。”闻此言,王贵呼号起来。

“莫要叫嚷,本官还没下判。”解清昀出声制止。“按律该杖八十,现下有两个方案:一是你且领了这八十杖去,不想挨也可以出铜钱五贯来赎:二是我可以准许你向刘勇赔钱赎罪,二人和解,此事便了了。”

“同他赔罪?我宁愿挨这八十杖。”王贵轻嗤了一声。

“你可想好了,这八十杖可不是闹着玩的,打的你皮开肉绽不说,至少数月动弹不得。”解清昀仍劝解着。

闻此言,王贵有些犹豫起来,“你同我道歉也得经我同意不是。”刘勇突然开口,“我可不答应。”

“刘勇。还没说你的问题,你倒嚣张跋扈起来了。”解清昀厉声呵斥道,“依《大明律》卷二十一‘骂詈’条,当杖五十。”

“我辛辛苦苦苦口婆心在这调解你在这添什么乱子。”解清昀简直要无语了,这俩人完全是一丘之貉,就不要在这里大哥笑二哥了。

被解清昀这番话吓住,刘勇知趣地闭上了嘴。

“该说的我都说了,此时如何处理你二人倒是说说?”

“大人我和解。”

“大人,小民愿真心悔改,还望大人网开一面放小民一马。”

监督着二人签下甘结,“今日之事便算了了,你们二人有嫌隙我管不了,以和为贵四字不用我多说,倘若下次再闹到堂上来,我便要依律治你二人之罪了。”

“是,是,大人说的是。”两人堆笑着走了。

一连审了好几个案子,有像这二人般为抢水道大打出手的,有漕丁偷盗漕粮的……这些案子虽不复杂,但这些当事人都哭天抢地,仿佛自己有天大的冤屈一般。“审不了了,统统死刑。”被闹的烦了,又不能发作,解清昀只好在心里默默敲法槌。

早堂结束,解清昀想着终于能清净了,接着要去巡查河防、检查漕仓,这漕运管理是武清县的工作重点:签押漕运过境单,核验粮仓数,签发河工调度令……这些工作看似简单,但却需要极为谨慎,不能出一点差错,这种枯燥工作对解清昀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

“我不想上班。”,解清昀苦着脸,倒把管粮仓的仓工吓了一跳,还当是自己管的粮食出了什么问题,他没敢张口,只是嘴唇嗫嚅着。见解清昀至离去时仍未开口发难,方舒了一口气。

一天工作下来又是夜深,解清昀想起交割之日先前那知县称此地事务繁忙,“难怪他老人家交付完文书就脚底抹油一般跑了。”解清昀叹了一口气,“这工作量,996都得自叹不如……”

本就起的早,又像陀螺似的转了一天,解清昀困得直点头,脑袋刚沾上枕头便睡着了。“我不想上班啊。”睡梦里传来一个幽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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