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屿市的夜晚，被精密控制的光污染染成一种不自然的紫罗兰色。程墨走在回音清晰的街道上，内心的风暴却比任何自然天气都更加狂烈。血脉中残留的刺痛感、颜晴痛苦的幻象、Dr. Alexander 冰冷的笑容、还有那条指向张副厅长的致命信息……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

他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证实那条信息、并能撕开这铁幕的缺口。他想到了一个人——他在声屿警方内部唯一的、非正式的对接人，刑警队的陈警官。一个看起来圆滑务实、但此前交流中曾隐约流露出对科声未来过度渗透警界不满的老刑警。

这很冒险。张副厅长的名字像一道阴影，让他看谁都像是潜在的背叛。但此刻，他别无选择。

他用备用加密手机，拨通了一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像是在某个喧闹的夜市。

“程队？”陈警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个点找我？有事？”

“老陈，见面谈。急事，关于米勒的案子。”程墨言简意赅，报了一个远离市中心、相对混乱的老城区坐标。那里监控稀疏，声音嘈杂，是天然的反窃听场所。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好。半小时后。”

半小时后，程墨站在一条充斥着油烟味和廉价霓虹灯招牌的后巷阴影里。陈警官准时出现，穿着便服，脸色在变幻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寒暄，直接走了过来。

“程队，米勒的案子已经结了，自杀。上面有严令，不再深究。”他递过来一根烟，自己先点上了，火星在黑暗中明灭。

“你信吗？”程墨没接烟，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陈警官吸了一口烟，避开他的视线，含糊道：“信不信不重要，证据链完整，程序没问题。声屿……有声屿的规矩。”

“规矩包括用声波武器杀人？包括高层警官勾结境外组织？”程墨压低声音，步步紧逼。

陈警官夹着烟的手猛地一抖，烟灰簌簌落下。他猛地抬头看向程墨，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惊恐，但很快又被更深的复杂情绪掩盖——那里面有挣扎，有恐惧，甚至还有一丝……愧疚？

“程队……有些话，不能乱说。会惹祸上身。”他的声音干涩，“听我一句劝，带着颜法医，尽快离开声屿。这里的水太深了，不是你们能蹚的。”

“离开？然后看着他们为所欲为？老陈，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米勒的死背后牵扯巨大，关系到很多人的命！”程墨试图抓住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良知。

陈警官剧烈地咳嗽起来，像是被烟呛到了，又像是在掩饰什么。他扔掉烟头，用脚狠狠碾灭，终于看向程墨，眼神里充满了某种绝望的警告。

“程墨！你根本不明白！这不是普通的案子！这不是你们警察能处理的范畴！”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你们，也不是那个死掉的研究员！他们是想要……”

他的话戛然而止。

瞳孔骤然收缩，猛地看向程墨身后的巷口方向。

程墨瞬间警觉，几乎同时转身，手已按向腰后的武器。

但太晚了。

噗！噗！噗！

几声极其轻微、几乎是气流声的枪响，来自巷子两侧高处的某个窗口。

消音狙击枪！

陈警官身体剧烈一震，胸口和腹部瞬间绽开几朵血花。他脸上震惊的表情凝固了，张着嘴，似乎想最后说出什么。

程墨反应极快，猛地扑向旁边的垃圾箱后作为掩体，子弹噼里啪啦打在金属箱体和墙壁上，溅起火星和碎屑。

袭击者不止一个，火力精准而致命，完全封锁了巷子。

“老陈！”程墨低吼一声，试图看清陈警官的情况。

陈警官倒在地上，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开来。他竟然还没有立刻失去意识，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程墨的方向伸出手，嘴唇嗫嚅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程墨冒着弹雨，猛地探身将他拖到相对安全的角落。

“……钥…匙……”陈警官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血沫从他嘴角涌出，“……颜…晴……他们是…要引回…‘钥匙’……”

钥匙？颜晴？！

“……声屿…就是…祭坛……”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用生命挤出来的，“……满月…全球…净…净化……”

全球净化？！程墨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

“净化…什么？！怎么净化？！”他急切地追问，摇晃着陈警官逐渐冰冷的身体。

陈警官的眼神已经彻底空洞，但他最后残存的意识仿佛被某个巨大的恐惧攫住，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死死抓住程墨的手臂，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用她的共鸣…和地底的能量…发射…消除…所有…像你们这样的…异能……还有…服从……编程……”

他猛地抽搐了一下，最后几个字几乎是诅咒般吐出：

“……快…回去…保护…她……张…他……”

话语未尽，他头一歪，手臂无力地垂落，彻底失去了生机。只有那双未能瞑目的眼睛，还残留着极致的恐惧和警告。

程墨僵在原地，耳边是子弹呼啸而过的声音，但陈警官临死前的话语，却像惊雷一样在他脑中反复炸响。

钥匙！祭坛！全球净化！消除异能！服从编程！

张副厅长！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疯狂地拼接起来，组成一幅完整而恐怖到极点的图景！

“谛听者”和其内应，耗费如此周折，根本目的就是要将颜晴逼回或者说“引回”声屿这座巨大的“祭坛”！他们要利用她独特的共鸣能力，结合地底被他们激发的陨石能量，在满月之时（很可能是能量峰值）向全球发射一种特定的声波！

这种声波，将永久性地抹除所有守护者血脉和实验体产生的“异常能力”，让世界回归“寂静”——同时，更可怕的是，它还会对普通大众进行潜意识的“服从性编程”，实现他们所谓的“净化”和绝对控制！

颜晴不是目标，她是……启动最终仪式的**钥匙！

必须立刻回去！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颜晴！绝不能让他们的计划得逞！

程墨眼中瞬间布满血丝，无尽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交织升腾。他看了一眼陈警官的尸体，猛地起身。

巷口的枪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袭击者似乎已经撤离，或者正在逼近。

他没有任何犹豫，利用阴影和杂物作为掩护，如同鬼魅般迅速冲出后巷，冲向最近的可交通工具。他必须立刻赶到机场，必须立刻回国！

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叛徒用生命换来的遗言，像丧钟般在他耳边敲响。

最终净化的倒计时，已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