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静静跪坐在冰冷的石板地面,这是每日祷告所必需的内容。
神父渐渐变得像蠕虫,他在扭动,一下又一下。
他开始想阿维图斯,但口中仍念念有词,念着那些他并不相信的神圣的词句。
阿维图斯·山丘,一个神秘的血族。
她的神色冷冷的,但脸上总带着笑容,或许就是这一点使他着迷。
她的头发是黑色的,双眸是血红的,每当接触那冰冷的肌肤,都不禁使他颤抖,不管是内心还是身体。
完全不同于轮播庄无趣的生活,这里只有肃穆的神父、醉醺醺的酒鬼、勤恳的农妇,以及一群整日来教堂祷告的可怜虫。
最使克莱尔印象深刻的可怜虫大抵是金博·维科森。
金博在祷告时总是颤颤巍巍的,脸上有时还会流出眼泪,在那双浑浊的蓝色眸子里,透出无限的渴望与期盼。
但每当这名中年男性因过度悲伤而摇摇晃晃地走出这座洁白的小楼时,金博就变了另一副模样,如同被恶魔附身。
故而,克莱尔常在神父耳边念叨应将金博的内心刨开,仔仔细细地探查一番他对望恍教廷的信仰的纯真性。
每当夜色逼近,金博便会从酒馆中挪出身体,回到自己的小屋然后开始殴打莫桑夫人。
当莫桑夫人忍不住大叫时,金博又小心谨慎地探出身子,看是否有路人经过,以免损害自己的高洁形象,见四处没人才松下一口气继续自己的暴力行径。
这是克莱尔最乐于欣赏的表演,因为他已无法像从前那样在皇城欣赏戏剧了。
当神父终于合上手中厚厚的书籍,克莱尔才起身。
正欲离开,却被神父叫住。
这位满头白发、身形瘦弱的老年人站于高处、俯视克莱尔,他的神情如此纠结,懦弱与愤怒交织在这布满沟壑的脸庞。
克莱尔不愿再欣赏这戏剧,因为他已有了更为重要的事。
于是好心道,“请说吧,神父。”并低下头,显出自己的恭敬。
神父闻言,鼓起了勇气,道,“克莱尔,你最近并不专心。”
克莱尔的眼眶中渐渐布满泪水,“我不明白神父在说什么。”
神父被他的眼泪吓得一颤,连刚刚想好的劝诫都忘了,“克...克莱尔,你走吧。”
于是克莱尔才轻松愉悦地走出这座白色建筑。
他要去同阿维图斯见面。
阿维图斯的一言一行都显出无上的高贵,相比于这虚无缥缈的望恍教,他更相信阿维图斯的话。
阿维图斯正与自己的友人交谈着,克莱尔生出一股妒恨。
站在阿维图斯身边的那两人,他已认得,一位叫做阿瑟玛,另一位叫做西恩。
阿瑟玛是有着蓬松金发、身着装饰繁杂的长裙的女性,西恩是一名穿着工整装束的男性,黑色长发整齐束在脑后。
而他的阿维图斯·山丘,是最为夺目的,她的一言一行都令他心驰神往。
“阿维图斯。”克莱尔向前喊道。
阿维图斯果然停下了与阿瑟玛与西恩的交谈,“克莱尔,”她颔首道。
“今日你有什么计划?”克莱尔笑着问道,他试图在阿维图斯的生活中发挥更大的作用,以免日后被抛弃,如同他可怜的母亲。
“我们计划去狩猎。”阿维图斯道。
“啊...”克莱尔点头,“我记得轮播庄北部有一片很大的森林,或许我们可以去”——
“不。”阿维图斯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去狩猎人类。”
她微微笑着,令人颤栗,克莱尔却越发觉得眼前的阿维图斯多么像书中所写的神祇。
金博·维科森死了,悄无声息。
金博的腹部有很大的空洞,就像被剖开、缝合了无数次。
莫桑夫人只在一旁默默流着泪,一言不发,不过许久后她又开始狂笑。
众人只道这位女子疯了。
虽然也有指责她的声音,因为莫桑夫人竟于昨夜回去探访娘家了,才使这一悲剧发生。
克莱尔在暗中瞧着神父颤抖的身体,这位老人静默着看着这一惨剧。
金博的家人询问神父如何消除这一尸体的晦气,因为被杀害是不洁的。
神父的脑子正在运转,然后道,“三枚金币。”语毕,便合上手指,露出谦卑的神情。
金博的家人闻言一惊,金博的哥哥瞧向一旁的莫桑夫人,然后上去扇了这可怜的女人一巴掌。
“你这该死的!”他愤怒道
克莱尔在一旁注视着,然后视线下移,他发觉金博的哥哥也有着非常肥美的□□。
发泄完怒火后,金博的哥哥又试图与神父进行交谈,却见神父突然颤抖起来,然后开始胡言乱语,众人被吓得躲到一旁,看着神父的表演。
“这是神的旨意!”有人惊叫道,然后又指向金博一家人,“你们惹怒了神!”
闻言,那有着肥美□□的金博哥哥立刻跪下来,不住地向神父磕头,“请大人息怒...息怒!三枚...不,四枚...”
直至这报数到六枚金币时,神父才渐渐恢复常态,这老人露出迷茫的神情,“刚才发生了什么?”
克莱尔内心窃笑着,但还是上前,告知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神父立刻恳切道,他上前拉起金博的哥哥,道,“你的诚心已被上帝知晓。”
直至金博的尸体被火烧尽,这一人间惨案才结束。
虽是惨案,这一神奇的死亡案却也不是多稀奇的事。
轮播庄本就是是个常常发生神秘事件的地方,在二十年前便发生过一些至今无法解释的事件,如同今日的金博之死。
在神父进行所谓排除邪祟的仪式时,克莱尔已耐不住寂寞,悄然起身去寻找阿维图斯。
在湖边站着的只有阿维图斯一人,并无阿瑟玛与西恩,这使克莱尔心中愉悦。
他绞尽脑汁,试图将金博以及之后发生的一切描述得生动活泼,果然阿维图斯露出了一丝笑容,甚至赐予了他一颗洁白的牙齿。
“这是那名人类的牙齿。”阿维图斯道,克莱尔小心地收起,他一定会用心珍藏起来。
“你们接下来要干什么,阿维图斯?”他满怀期待地问道,却听到了一句使他立刻慌乱的话。
“我们准备离开这里,克莱尔。”
“不!”克莱尔即刻喊道。
“这里已经没有多余的乐趣。”阿维图斯看了他几眼,“你也可以跟着我们。”
“但我...”克莱尔啜泣道,“但我不能离开这里...”
“好吧。”阿维图斯只得微笑道,“祝你在这里生活愉快。”
今夜克莱尔做了一个恐怖的梦,梦中他不但被母亲抛弃了,还被阿维图斯抛弃了。
而他只得无助地去追赶这两个女人。
等他惊醒,只得大喘着气,可他仍不能离开轮播庄。
因为轮播庄便是母亲给予他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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