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车出城，吗喽招工

“卖了？”

姜半亩愣了一会儿，隐约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卖给谁？去做什么？”

红芦想了想，半晌只说出一个“奴”，显然对这件事并没有经过什么深思熟虑，也没有能力深思熟虑。

姜半亩想到上次在邑市匆匆扫过的那群人。

被人捆住手脚窝跪在一团，衣不蔽体，神情麻木。

这附近的乡里最不缺的就是懒汉，红芦年纪不大，又是妇人，若是去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主家。

虽然都是苟活，但现在这样下去说不准还比不上给人做奴。

姜半亩扫了眼她瘦弱的身板。

“你今年多大？”

红芦一顿，摇了摇头。

“我记得……她是在你后一年生的。”身后幽幽传来姜母的声音，她出来倒土。

姜半亩看了眼面板上的个人信息。

年龄那一栏赫然写着十四。

“你才十三岁？”

“我不知。”

“……”

她又看了眼余钱，嚅了嚅唇道：“我可以带你去，但同时也给你另一个选择。每个月我给你十个贝，你给我做工。”

红芦不解：“做工？”

“就是干活，你给我做事，比如耕田栽秧施肥盖房，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买我做奴吗？”红芦懂了。

“和奴不一样，你只用天亮过来天黑就回家去，有饭吃而且不打你。”

红芦想了想：“你给我多少？”

姜半亩：“一个月十个小钱。”

红芦抿了抿嘴，看起来有些为难。

姜半亩没有勉强：“我明天会去邑里，吃过朝食你就过来吧。”

红芦点点头，转身往回走。

“哎等等。”

姜半亩叫住她。

转身回屋，从姜母的枕头底下翻出一套穷衣穷裤，递到红芦手上。

“算不上什么好东西，但能裹身。”

红芦抿唇，抓过衣服头也不回离开。

吃过饭，姜半亩把最近猎的皮子清点一番，又巡视了一下目前的产业。

房子修了半个月，虽然还没有彻底完工，但屋顶早就补上。

墙壁是浇筑的，两块大木板前后相夹，再注入土块。东墙还只做了一半，姜半亩敲了敲西边的，手上没再沾灰，夯得挺实。

门口育苗的麦田已经可见一片青绿色，郁郁葱葱，已经比旁边菜地里的葱都高。

姜半亩随手拔了两根葱填牙缝，辛辣味瞬间上头。“还是得配点烤串才行。”她吐了吐，晃晃悠悠回家去了。

第二天，喜天不亮就赶着牛车过来。

红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喜的好奇她没有搭理，直到看见姜半亩打着哈欠出来，才抱着手里的包袱探头。

“半亩？”她穿着新衣，看起来空空荡荡。

“嗯？你们这么早？”

人都来了，姜半亩也没耽搁，漱了个口就从后面上了车。

路上喜问起红芦怎么回事，她随口糊弄过去。

还是老地方进城。

“直接去市廛？”

和前几日相比，路面越发坑洼又颠簸了不少。

姜半亩一路没少吐，面色惨白抬头，正要说话又听见熟悉的喧闹声。沿街的行人蜂拥退开，一时间车慌狗乱。

“这是又碰上田将军出城了？”喜挠了挠头，赶忙驱车往边上挪。

一股沉闷的脚步声混在杂乱的喧嚣声中。

“不是，有人，很多人。”

姜半亩转头，果然见内城的方向乌泱泱一片。

为首的是车驾。

姜半亩头回见着用马拉的车，还是四匹。

马后的车舆坚实牢固，看着比他们用的气派多了。车上站着三个人，中间的御车，左边的持弓，右边的手里拿着一根长矛，三人身形魁梧双目有神，面色都泛着蛋白质摄取充足的红润，身上的金属甲胄在将近正午热烈的日头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这是……”

沉默了一路的红芦也探头。

“兵车！”喜一下子兴奋起来，“是邑君宫中的兵车和武士，他们这是要去打仗了。”

每辆车后都跟着不少穿着皮甲的武士。

姜半亩数了数约莫将近百人。“你之前不是说仗打不到咱们这儿来吗？”

喜的眼神牢牢追随经过的兵车：“隔着山是打不到啊，但附近的县邑总得出兵相助。不过我已经很久没看见这么大的阵仗了……这车头上的金钮可真好看啊……”

说是金钮，其实更像铜。

不止车头，车轮和车身上都有，每辆车有多有少，铜钮多的兵车车轴两端还多镶了一把矛刃，车舆上也裹了铜片。

“哦，重甲坦克。”

“什么克？那是销车，两军对战冲杀在前，比的就是这个，不知道了吧？”

“不知道，但我知道再晚点抢不到好位置了。”

“哟，”喜脸色一变，立刻牵绳，“趁他们没反应过来咱赶紧走。”

好好的种田游戏，怎么配了个乱世背景？

姜半亩摇了摇头，心里隐约觉得哪儿不太对。

牛车转过弯，卖菜的吆喝声渐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菜市在最外边，路边大大小小的摊子上都放着自家地里新出的瓜果，大都是见惯的东西，也有一些糕面小食在卖。

姜半亩留意红芦盯着一家做炸物的看了很久，问：“想吃？”

红芦闻声眼神微瑟，立刻摇了摇头，埋头抱着包袱继续一言不发。

姜半亩扯了扯喜的衣袖。

“做什么？”

“去，买点。”她用嘴指了指那家卖炸物的。

“什么？”喜顺着看过去，“粔籹？那玩意儿多贵啊，吃它干嘛？”

“五个钱。”

“稍待片刻！去去就回。”喜一扭头跳下车。

红芦闻言一脸不解朝她看过来，欲言又止。

她眨眨眼：“看什么，我自己想吃。”

红芦便又低头不说话了。

喜很快带了一捆回来。

“喏，刚出锅的，脆着呢。”

姜半亩给了他钱，又分了他一半，两人边吃边往前走。

“嗯……脆脆甜甜，油香油香的，好吃好吃……”

他回头，赫然对上姜半亩哐哐往嘴里怼的狰狞表情。喜一顿，又看了眼旁边埋头不语但眼神飘忽的红芦，小声道：“你怎没给她点？”

姜半亩一脸懵：“她又没说要。”嘴里嘎嘣嘎嘣。

喜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菜市人多车杂，挤了很久。

等到路面通畅，姜半亩掌心都舔干净了。

眼见进了人市，姜半亩又扯了把喜。

喜这回直接停下：“又怎么了？”

“到了。”

“到哪儿了到？草市还在前面呢……”

他话音还没落，红芦突然起身。

喜一脸疑惑。

姜半亩随手指向最近的那户摊主：“哪个都行，你去问问什么价。”

红芦凝滞片刻，缓步朝那户摊主走过去。

喜终于明白了：“不是，她这是要把自己卖了？”

“嗯。”

“你没拦着？”

“我又不缺老婆，有什么必要拦着？”

喜一听眼神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摸了摸腰包又咽回去，只当没看见。

凉棚下微风徐徐。

那摊主横躺在地垫上正昏昏欲睡，隐约听见有蚊蝇在身前嗡嗡狂舞，一巴掌扇出去却听见“啪”的一声，清脆得很。

睁眼一瞧，跟前站了个捂脸的瘦猴。

他圆眼微眯，片刻的功夫已经将人打量了几个来回。

“身量尚可，眼目也还行，就是皮肉太糙了，难养。”

红芦往旁边看了看，似不确定他在跟自己说话。

“就你呢，要卖就十八个，嫌少就赶紧走。”

红芦咽了咽：“我想问问……我，我能值多少钱？”

摊主不耐：“不说了吗？十八个。”

红芦垂眸念叨：“十八……”

未及想清楚，那摊主忽然窸窣起身，趿上鞋从垫上冲出来。

“哟，这不是姚西夫人吗？可是来采买工妾？正好小人这昨儿来了一批新货……”他起得急，生怕路上那位跪坐在牛车里的华服美人跑了似的。

红芦被他推了个正着，一个趔趄直接飞出去，撑着腰神色痛苦挣扎着想要起来，一时没看清，按在一团黑乎乎的牛粪上。

她烫着似的瞬间收回手，满手湿软，还冒着热气。

原本只是经过的车驾被摊主拦住，说过几句话，那位华服美人便要起身下车。

转头看见地上挣扎的红芦，眉心紧蹙，又沉着脸坐回去，掩鼻催促车夫离开。

眼见生意黄了那摊主慌忙阻拦，一边告罪一边跟着牛车跑出去。

不远处的姜半亩和喜还没走。

喜：“等摊主回来，只怕会迁怒她。”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转头。姜半亩还在盯着那位走远的美人看。

“看什么呢？”

“衣服。”

“别看了，那是田将军的宠姬，你这辈子就是穿麻戴葛的命，人衣服再好看也和你没关系。”

姜半亩从那堆“魅力”增益buff提示上收回视线，脸色有些怪异。

“别告诉我你牙痛？”

“……”姜半亩横了他一眼，跳下车。

她从地上捡起一把干草，往对面走，一直走到红芦身边。

“喏。”

她将草递给红芦，示意她擦干净手上的污秽。

红芦咬唇接过，没扯动。

姜半亩压根没松手。

她看着红芦的眼睛，手上蓦然用力，径直把人拉起来。

“我在前头卖皮，你要是有什么东西要我带回去，让摊主来找我。”红芦还有个幼弟在家，姜半亩料想她卖来的钱不会留给自己。

说完这句话她就走了。

喜瞧她完事儿，吐了嘴里的草根回到车头。

“走了？”

姜半亩嗯了一声，撑着板子就要跳上车，腰后的衣服不知被什么东西挂住，没跳上去。

她回头。

衣摆被人死死抓在手里。

“我不想卖了，想给你做工。”红芦睁着一双眼睛，神情复杂。有感激，有不甘，有麻木……但没有忐忑和不安。

她改变了主意，而且言辞没有丝毫闪烁。

姜半亩看了她一会儿，表情没什么变化，只伸手点了点她的胳膊。

“屎沾我身上了。”

“回头你给我洗干净。”

红芦一愣，瞬间笑开。

“好。”

虎牙微微闪烁，要是再白点，也算是个美人。

一点冷背景：这时候“宫”还不是宫殿的专属代称，广泛代指比较大的房子，“邑君宫中”不是说邑君住的宫殿哈，一般的小国国君都不见得能住上，何况是士大夫（也不绝对，看我怎么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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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兵车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