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步蔺兰总是陷入一无妄的梦中,眼前的一切看不清楚,只感觉得到是心中所念,却是怎么也看不清楚。
模糊的身影,与海言一般无二,步蔺兰于睡梦中呼唤他的王,无济于事。
灵契传声,步蔺兰总是不安地说些奇怪的言语,起初王是安抚他的伴侣,可一日数次的安抚,王察觉有些不对劲。
“王,阿言,别放弃我。”
“阿言,我想你了。”
毫无章法的情话,海言有些招架不住,他承认自己是喜欢这些言语的,可这样腻腻歪歪实在不是步蔺兰的性子。
他早已与他的伴侣定下了终生,何来抛弃一言?是那乌烟瘴气的凡海沾染了他的伴侣,是那纠错交缠的事务折磨了他的伴侣,海言有些懊悔,他应该将他的伴侣锁在身边才是。
合该是好好谈一谈才是,总不能一直要步蔺兰被这些不知为何而来的情绪影响了。
“兰......”海言以灵契呼唤步蔺兰,依旧是冷淡疏离的语气,可听在步蔺兰耳朵里却是温柔体贴着。
他许久不曾听到海言这样的声音了,那日前哀怨的言语要他来不及去分辨海言的语气,那一个个梦皆是被噩梦占据了全部,而王的神情又是见不得分毫。
“王,今夜莫要入我梦,可好?”步蔺兰只是喃喃自语着,并未要海言听到。
海言瞧着一脸惆怅的伴侣,以为是凡海华国的事务要他精疲力尽,只是隔着灵契为他输送灵力,希望能帮到他什么。
噩梦还在继续,步蔺兰依旧是被折磨着,他一闭眼便是王的呼唤,睁开眼却是什么也没发生。可王依然是以灵力安抚他,话语亦是没什么对他的不悦,这样便是够了。只是虚幻的噩梦罢了,步蔺兰默默淡化了许多,在那虚无缥缈之中游刃有余。
海底王宫,王正与海空谈论居民区的乱子,已经被净化过的海妖突然发生了异变,在居民区引起了暴/乱。
“王,阿月将他们送回了净化岛,”海空一边说着,一边瞧着王的眼色,“该......如何处置?”私心里,海空并不愿对族人下死手,可引起此等暴/动,他也不好决断。
“可知是如何?”海言问道,面上并无什么表情变化。
“不知。”海空有些丧气,他实在不知是为何,若说是凡海影响,他也该有所察觉,这次的暴/动神不知鬼不觉,突然在街道上海妖发生异变,而后无差别攻击海族民。
这般奇怪的情况日前从未发生过,似乎被什么人操纵一般,即便异变的海妖不曾给居民区带来太多的麻烦,也是引起了恐慌。灵气不济的海族民不在少数,自然比不过身强体壮的海妖,只得小心再小心提防。一边是居民区岛民生活得胆战心惊,另一边是族人,海空难以决断。
“海月可知晓?”王淡声询问,净化海妖本就是海月的事务,这般情况该是净化岛出了问题,只是海月一向很少出差错,这般是不该。
“阿月在净化岛忙着重新净化,是知晓此事,他的意思,此番是凡海在作乱。”海空回道。
凡海?
王暗自思忖。
既然降下了灾祸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给凡海不知死/活的那群无知者多些教训。
海的能量是无限的,无知的索取者,合该担受海的怒火。
这样思索着,凡海的水患更严重了。
虽说蔓延不至沧州,滔天的巨浪依旧要人畏惧。
容国,整日求神拜佛,可招致此番灾祸,本就应得。
污秽的海,肮脏的水,王的思绪被沾染。
或许海妖的肆虐是最后一根紧绷的弦,这根弦断了,王将再不会对容国封地心慈手软。
灾祸,被降下,却是避开了沧州。
容国民不聊生,向华国投去了求救的信,可华如今也是乱成一团。
大皇子登基为帝,对容的求救并不放心上,只是象征性安抚容国,却从不出一分一毫的救济。
如今华国上下乱七八糟,大皇子忙着收拾皇帝留下的势力,早已经分身乏术,哪里管顾得上容国的事宜。
容国百姓水深火热,却不知此番是皇族惹下的祸患,为了利益对凡海的无尽索取,如今海王降灾祸,却是罪恶平摊。
华国的内乱终究是一场闹剧,沧州起兵,率湖州,襄州,岳州,訾(zī)州,邢州,兖(yǎn)州,夔(kuí)州驻扎的兵将攻破京都。陆家手里的兵权的确不少,可陆家军到底还是听从陆老将军的命令,陆老将军只是往那儿一站,胜过虎符。八大州兵权逼京,大皇子顷刻间慌乱了阵脚,陆二的兵权竟是调动不得一人!!
皇帝返京,眼前的一切几乎与他离京前没什么变化。所谓变化,便是他那个温润如玉的大儿子正狼狈地跌坐在地上,身上的龙袍倒是华贵,却是附上尘灰,更是有些滑稽得难堪。
皇后早已经有了对策,她早早褪下了太后的服制,而后由大殿前的台阶一步步膝行,恭恭敬敬跪在了金銮殿堂下,手里还端着亲自抄写的佛经。
“陛下——”皇后哀戚地叫道,“臣妾教子无方,只得日日抄写佛经赎罪,还望陛下断不要轻饶珏儿。他如此狼子野心,胆大包天,也是臣妾无能,恳请陛下将臣妾一同废黜。”
母族大势已去,如今唯一的儿子也指不上了,皇后自不是傻子。皇帝重旧情,她便是卖一卖旧日的情,先保住自己,如此她的珏儿才有出头之日。
果真是瞧见皇后这般伏低做小,皇帝心底犹豫了。他的梦儿自小便是世家明珠,是艳冠京华的美人儿,更是心比天高。日前他做太子时不过是纳侧妃,都会要梦儿吃味地几日不同他言语,如今这般,皇帝倒是不忍心苛责。到底还是多年情谊,即便如今皇后年华已去,那情谊变不了。
“皇后,中宫自还是你的位子,只是那不知死/活的孽障,朕留不得。”皇帝眼前的温情依旧,只是那言语要人如坠冰窟。
皇后浑身泛起一层冰碴一般,只是期期艾艾瞧了皇帝一眼,便昏过去了。
“太医——”皇帝忙着照料皇后,一时间也不管顾大皇子等人,只是吩咐将人送进天牢且先待着。
凤仪宫,太医正为皇后切脉,只是切了许久的脉,到底却是说不出什么病症。
“陛下,娘娘这是忧思过度,前几日便是夜夜摘抄佛经而后气血亏空,今日又受...受此重创......”太医回道,皇后年岁已高,脉象上早已经开始亏空,她所剩的时间已经是无几了,如此也算是卖了一个人情。
“那便要皇后在宫中休养,”皇帝自然瞧得出皇后此番是为何,只是轻叹一声,“要那孽障来侍疾。”皇后多半是为了布蔺珏,皇帝自然不愿要她寒心,太医的说辞委婉了些皇帝自是明白,那便留布蔺珏多陪着皇后一阵子罢。
华国的求助终于有了音讯,皇帝派遣步蔺兰前去救助。
步蔺兰只单单在东宫整顿一番,便再度出发。
一路上舟车劳顿,数日过去,步蔺兰重回沧州城内。苏清舟的确才能过人,在他的带领下,沧州变了样子,街市繁华,农田肥沃,家家户户皆是有了富庶的势头。
在沧州城,步蔺兰只是再度简单休整,暂且住在了知州府。
“殿下,可需臣做什么?”苏清舟差婢女为太子奉茶。
接过茶盏,步蔺兰神色依旧淡淡的,“无事,海,自不伤孤王。”
“为何?”苏清舟也算与步蔺兰熟稔,自是有些好奇,便开口询问道。
示意周遭的侍女退下,见人走干净了,步蔺兰才堪堪开口,“孤王的爱侣与那海颇有渊源。”
“如此甚好。”苏清舟回复道,“即是要殿下如此在意,定是位美人。”
步蔺兰不置可否。
两人叉开了这个话题,聊了些别的什么,而后苏清舟翻出一坛老酒,便是畅饮开来。
常未饮,一时大醉。
苏清舟昏头转向了些,心底的言语倒也吐露了大半,“殿下好福气...能与心上人长久...臣若有陛下的福气...那便好了。”
瞧着这醉鬼,步蔺兰头痛欲裂,便要明七将他送回卧房。这醉鬼瞧见了明七,便是扒着人不放,嘴里不知嘟嘟囔囔什么乱七八糟,明七许是心烦,一掌将人拍晕了。
而后,便是清晨。
远远望着隔着海,甚至见不着踪影的容国,那滔天巨浪似乎可以吞噬一切。
感念着步蔺兰的恩德,也是担心太子殿下安危,苏清舟倒是抓紧时间差人为他做了一只巨舟,在灵露寺求来了一只平安扣,托明七送到了步蔺兰手中。
离开沧州那日,全城的百姓皆来为太子殿下送行,那场面可是好热闹。
“殿下,早日归,臣为您设宴接风。”苏清舟实际也没什么话,便是站在海岸边,几句场面话。
步蔺兰挥手送别,再度入了海域。
他并不重要担忧,这凡海,奈何不得他。
皇帝对皇后只是有些愧对,所以留布蔺珏陪皇后最后一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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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万千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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