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兰轩直愣愣的看着齐靖宇,她的疑惑显而易见。她不是未明,不是齐国的谋士。
视线相交,下一刻,齐靖宇低头避开她的目光,他的眼眸里也是明晃晃的困惑。对着锦兰轩,虽说有算计,但是到了这一步也委实出乎他的意料。对着她,总能让他不自觉的破例,但是他一向随心,他对她感兴趣,这天下之局,又怎能容她独善其身!他漫不经心开口:“本世子不喜欢欠人,相比公主也想要早日拿到报酬,作为齐国的谋士,天下早日一统,约定早日完成,如何?”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她再次开口问他:“世子一向这么我行我素吗?”
“也不是,”齐靖宇侧身看向锦兰轩,他说:“你是第一个。”
“我该感到荣幸吗?”
“当然——”齐靖宇如是回答,要知道这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引起公子靖的兴趣而得以追随。
公子靖此刻的表情太过诚恳,若不是知晓其本性,锦兰轩差点都要信以为真了。不过,说的再是天花乱坠,狡猾如公子靖,锦兰轩也是不信的,哪怕好似推心置腹为她好也一样。只是,他的目的呢?仅仅是招揽一个谋士?还是说,她像是这么傻的人?凭什么他认为她就会心甘情愿为他所驱使?她眉目弯弯,笑言:“世子这样欣赏兰轩,只是兰轩恐怕要让世子大失所望了——”
锦兰轩推诿,公子靖不曾意外,作为王位继承人培养起来的她要是这么容易便会被人左右想法,他才会大失所望。这些日子的相处,齐靖宇越发不想放过她,与她交流使他收益良多。尤其是在国家大事的看法,就像和另一个他交谈,他们想法相近,处理事物的方法大同小异……想到这儿,齐靖宇的眼里闪过一丝赞赏,不愧是他看上的对手。若她为王,这天下之争该变得多么精彩啊!他甚是惋惜的想,为什么她就没有一颗野心勃勃的心!
不过,引兰轩入这天下局,似乎也不错——
“靖一向不喜欢为难人。”齐靖宇一向不为难人,他都是主动让人入局,他自负锦兰轩也不会是那个例外,来日方长,此刻,她不是已经入局了吗?
“是吗?”锦兰轩不以为意,“还从来不曾有人通过逼迫的手段让我答应我不愿的事情。”
锦国如此,此刻也是如此。
“恰巧,本世子最擅测算人心!”齐靖宇漆黑的眼眸泛光,他说:“那就拭目以待!”在测算人心方面,他还不曾输过,此刻,她已经入局了,想要跳出去?痴心妄想!
“那就拭目以待!”四目相对,兰轩的眼神锃亮。这些日子的争锋相对,难得的锦兰轩被齐靖宇勾起了求胜心。公子靖果然手段高明,不曾察觉中,一步一步将她的底线拉低。她未曾想过参与齐国争霸天下之路,这一次想要赢她,难,难,难!公子靖不想放过她,又避不开他,陪他玩一玩又如何?
“如此,谋士金箔如何?”说着,齐靖宇以手沾茶水在桌子上写下这两个字。
“金箔?”锦兰轩恍然,“金箔者,金帛也,金帛合则为锦。那就金箔,字‘仲轩’好了。”
“仲者,行二也。”齐靖宇不解,“为什么是‘仲轩’?”
“因为兰轩排行第二啊。”兰轩思绪复杂,这一刻的脱口而出,是她未曾想到的。
他问她:“我以为你会恨她?”
那个她,不作她想,自是曾经的锦国嫡长公主,也是现在的秦国贵妃。
“我自然恨着她,但那又改不了她是锦国公主的事实。”
“是吗?”齐靖宇摇头,似是并不赞同兰轩的行为,锦兰轩也太容易心软了。他接着问她:“兰轩之轩,又或是其他?”
兰轩反问他:“兰轩之轩也好,宣扬之宣也好,又或是玉璧之瑄,又有什么区别?”金箔也好,仲轩也好,这么明显,哪个字又有什么区别?此刻兰轩未曾想过,她不以为意的应付公子靖的名字竟然真的会有大放异彩的一天。
“如此,仲宣最好,”边说公子靖边在桌子上写下了一个个‘宣’字,“宣也,扬也,名扬天下也。”了了数语间,兰轩的字已然定下。金箔,金仲宣,这个名字在未来也一如公子靖所期的那样名动天下。
一张堪舆图,几盘点心茶,两个人,一下午的时间消磨殆去。
次日,阳光明媚,天气也不是太冷,是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如果公子靖不拉她出来赏梅,兰轩肯定会这样认为,现在嘛,只能说一般而已。
梅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谈古论今。
“怎样?”齐靖宇兴致勃勃,未明说正逢梅园盛会,园里人才济济,值得去看看。他索性无事,便邀了锦兰轩同游。
只是,齐靖宇不知道的是未明没有告诉他所谓的赏梅兰竹菊四园,赏花论事事小,男女相亲事大,美人在前,没有人会不尽心表现。当然,他若是知道了的话,一定不会前来就是了。
“倒是热闹。”
今日兰轩穿了一件浅碧色广袖流仙裙,只有裙摆袖口用银线绣了些兰花,腰上系了一条葱绿色腰带,最是素雅不过。因着出去游玩,她弃了白玉钗,换上了几个镶有蓝宝石的银饰,额前坠有同款的额饰。她雪肌玉骨,凤目琼鼻,粉面黛眉,朱唇含齿,举止间从容写意,这样的美人自是一经入园便吸引了众人注意。男人赞其风华无双,女子妒其容颜绝世。不过,看到锦兰轩的同时,免不了注意到她身侧的齐靖宇。他一袭星辉色长衫,最是高贵不过,他的衣服四周以绛紫色的丝线勾勒锁边,胸前用黑色的线勾画了一枝独具风骨的梅,枝丫遒劲有力,枝上墨梅成簇,甚至有点点花瓣飘落下来,倒是和眼前的场景相得益彰。配上他俊朗的面容,不凡的气质,引的周遭女子频频侧目。
两人男才女貌,一时成了园中焦点,连开的满园的梅花都失了风采,沦为了衬托他们二人的配角。不过不同于锦兰轩这个生面孔,公子靖还是被不少人熟知的,就是不曾见过,在场的世家子弟也都是听说过的。即便不认识的,互相一询问,也都知晓了,尤为好奇的是公子靖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绝世美人,没听说过啊……只不知那女子和他是什么关系?
两人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们皆是风光霁月之人,早已习惯了众人的视线,对着众人的关注没有半分不适。众人虽是好奇,但公子靖声明在外,又携美同游,一时间也没人上前打扰两人。
园中白梅清淡,粉梅素雅,红梅娇艳,千树万枝,争相绽放,好不热闹。冬末阳光和煦而不灼人,在这弥漫着淡淡清香的梅园里,漫步在树间小道上,置身于梅林花海之间,倒也颇具情调。
“怎么样,出来逛一逛是不是心情好多了?”齐靖宇看着满园芬芳,兴致越发高昂了。
只不知是因了梅花灼灼,还是佳人在侧?
“很漂亮。”锦兰轩独爱兰草,虽喜梅的风骨,论喜爱终究差了那么一层。眼前梅花开的煞是好看,她也忍不住赞一声开的漂亮。
“不喜欢?”齐靖宇转过头来问她,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显然他们已经非常了解对方了。再说,她并不曾掩饰,虽然锦兰轩她赞的很是真诚,不过,齐靖宇还是敏锐的感知到梅花并不得她欢心。
锦兰轩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梅花上,听了这话诧异的转头看他,道:“梅花的性子太冷清了,只有经历严寒才得以绽放,太苦了,也太寂寞了——”
苦,寂寞吗?齐靖宇看了一眼兰轩,没有继续询问她对梅花的看法,反问了另一个问题:“那公主喜欢什么花?”
“兰花。”锦兰轩答得不假思索,一开始是因为母妃喜欢,后来是已经习惯了兰草的清香了。
“锦姑娘如兰,兰花很配你。”因着出玩的缘故,这一路上齐靖宇都称其姑娘。他这才记起,锦兰轩她的身上一直都有一股清浅的兰花香。听了这话她只是抿唇一笑,倒是晃了不远处男子的心魂。
“既如此,有机会靖为姑娘寻一盆绝世仅有的稀世珍兰。”
“那倒是谢过公子了。”
这厢齐靖宇逛的开怀,不过总有不识趣的人会撞上来。不是每个人都认识公子靖,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审时度势,这不刚刚一直盯着兰轩的男子,终于鼓起勇气走上前来。
“这位姑娘,小生、小生慕容哓,来自、来自、平阳、平阳慕容家,敢问、敢问姑娘、姑娘芳名?”
他离兰轩仅一步之遥,整张脸像抹了胭脂,红彤彤的,鼻尖甚至都冒出了汗。他说的磕磕绊绊,说完,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在意中人面前,他太紧张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端方公子,实是难求。所谓美人,在哪里也不缺追求者。只不过,女子大多还是矜持者居多,她们虽是对他们的关系万分好奇,不过还是没有人有勇气问出来。男子的话,在齐国真还没有人敢在公子靖面前无所顾忌。这人可真够莽啊!这是此刻众人的心声,大家虽还在交谈,视线却悄悄向着他们的方向瞄去。
猛地被这么一打岔,锦兰轩还未有反应,就听公子靖说:“平阳慕容家,金国的那个慕容家?取了楚明王首级的那个慕容家?”公子靖语气平常,但兰轩不曾看出来的是,此时他烦闷的紧,尤其在看到锦兰轩听了男子那话露出的笑容来,他下意识的提了楚明王,虽然对于锦平王的王夫明诺的来历史官向来讳莫如深,不过,还是有不少人知道明王的血脉传承在锦国,而非始皇为安抚人心册封的大楚宗室远支,比起楚国王室,锦国王室子孙才是楚明王的嫡传后裔。
不过,齐靖宇觉得锦兰轩因其倾慕而笑,可真是冤枉她了,她只是觉得眼前男人有些天真有趣罢了。
“是、这位兄长,就是那个慕容家。”慕容晓咧嘴笑,虽然不明白白衫男子为什么提起楚明王,他还是回答了其问题,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知令妹芳名为何?”
笑的蠢死了,还有他和锦兰轩长得像吗?慕容晓的眼睛是怎么长的,这分明是眼拙。还有锦兰轩,笑得这么灿烂干什嘛,没看到那个慕容晓的魂儿都被她钩没了。齐靖宇没好气的道:“有点儿常识吗?姑娘家的名字是随便说的吗?”
“啊!”慕容晓一愣,才发觉他问的不妥。他有几分窘迫,希望不要在佳人面前留下登徒子的印象,他拿眼睛去瞟兰轩,兰轩依旧笑着,他拿不准她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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