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封看似普通实则特殊的拜帖,说普通,也不过是夹杂在这会盟当中的一场再是平常不过的会面,说特殊,是因为这拜帖的双方当事人皆是当世的女杰。
叶九歌约见金初阳的拜帖,梁国未来叶家的家主约见金国女王的拜帖,以她们彼此的身份,这次见面足以引得各方关注。叶九歌以为,这次属于她们两人的会面也不过是她借会盟进一步了解金初阳的机会,可是这九州天下不是这样想的。天下人都知道梁国绝不称霸的决心,可天下更知道梁国叶家择明主的意愿,哪怕有明白人知道叶九歌对金初阳的特殊对待是属于同为女子的偏爱,可特殊终归是不同的。既然存在这种偏爱,那叶九歌所想要的独属于她们两个人的见面就注定成为一种奢望。
几乎是前后脚,紧跟在叶九歌拜帖之后的就是代表秦国的贵妃、曾经锦国的云山公主的拜帖,她拜帖中的时间和叶九歌拜帖上的时间一般无二。秦国这样做得目的,此刻已昭然若揭,这倒不是为了蓄意破坏叶九歌和金初阳的相会,这单纯是一种提醒,金梁两国,在这天下未决出胜负之前,最好不要特殊接触。女子为王,是金初阳最大的劣势,但是与同为女子的叶九歌相交,尤其是初代梁国国主是女王的情况下,这也是金初阳最大的优势。和秦国的这份拜帖一样,将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针对的不是金初阳,而是叶九歌,作为焱日将军,叶九歌见谁是她的自由,但作为叶家未来的家主,在这天下未决之时,她的立场不容有偏,最起码在天下人看来不能有偏。
此刻,叶九歌要么不见金初阳,要么就把金秦齐三国都去会上一会。
那叶九歌的选择呢?
眼前四张请柬就是叶九歌的选择,她同时邀请了四个国家的人,却不是大家以为的那四个人。没有秦启尊,没有齐靖宇,当然也不可能存在白云霆,应该说除了金初阳,剩下的那三人似乎都完全代表不了其所属的国家,她们分别是秦国的贵妃、白国的凌波公主,以及齐国的谋士金箔。
叶九歌这一安排可谓神来之笔,也绝了秦齐两国置喙的理由,她邀请的全然是女人不是吗?你说秦国贵妃代表不了秦国,那在这商丘地界秦国还有比贵妃更合适的人吗?你说齐国的鬼谋金仲宣明面的身份是男人不合适,那公子靖会盟带来的百来人除了她可还有合适之人吗?你说白国的凌波公主不合适,那白王会更希望连家出身的王后代表白国吗?都不合适,也是一种合适,因此,这份名单一出,震懵了所有人。
金初阳的面前依次摆放着三份函书,一张是叶九歌的拜帖,一张是秦国贵妃的拜帖,还有一张是叶九歌的请帖。三份函书中所书的时间全然一样,金初阳看着最后收到的那封邀约,看着请柬上叶九歌那凌而不乱的行草字迹,禁不住笑出声来,叶九歌这一手可谓是绝杀,不愧是叶九歌,好一个叶九歌!
叶九歌好奇金初阳,金初阳自然也好奇叶九歌。
要知道叶九歌受封焱日将军,这名声可不是出自久无战争的梁国,虽说和秦国有关,却又不和燕国灭亡有关,就她本人的经历完全可以书就一部传奇。叶九歌的成名战她对战的就是秦国,她可是唯一一个让秦国连败三战的存在。若不是当年她的化名‘夜九歌’起的太过随性,哪里会那么容易被识破?哪里会被秦启尊一封送往梁国的质问信给逼回梁国?韩国也不可能那么容易就一败涂地。火焰军中狡猾如狐的少年将军,当年谁曾想到她竟会是个女儿身?短短两三年,即统领一军,这在其他国家不可能的情况下,在韩国国主年小,几大辅政大臣各怀鬼胎各自为政的情况下,她一个各方面都不相关的人,竟然就这么成为了一军元首。尽管韩国风火雷电四军中以火焰军最弱,手下之人也不忠诚于她,在她奇计频出屡战屡胜的情况下,这只军队还是如指臂使,而焱日将军也成了她的专有名号。可惜,她并非只有焱日将军那一层身份,她终究还是选择了母国梁国,而随着她的离开火焰军也自此没落。
那年叶九歌身份暴光和来年金初阳登基为王一般,皆是震惊九州的大事件。你要说金初阳不认识叶九歌,那是在说笑,你要说了解,加上此次会盟,也不过区区的几面之缘,她对叶九歌的认识,还不如她所知道的叶九歌的事迹中了解的多。同样的,叶九歌对金初阳也是如此。金初阳本以为以梁国叶家的立场,此次她和叶九歌大概率无缘聚谈,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一出。百闻不如一会,金初阳是真的有些期待这次的见面了,一个大名鼎鼎的秦国贵妃,一个声名鹊起的鬼谋金仲宣,锦国的这双不走寻常路的姐妹花,再加上叶九歌本人,真是热闹啊!
有期待的,自然有惊讶的。就比如拿到邀请函依然不可置信的凌波公主,这还是她第一次代表白国出面,这感觉真奇妙,叶姐姐,这就是你说的安排吗?
看着眼前似乎不知所措的妹妹,白云霆安慰她:“灼灼,你不要害怕,叶九歌此举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针对的并非是白国,你就当往日接见宫中女眷一般,没有什么好怕的。”哪怕白云霆早已察觉他的小妹妹并不如他以为的那般单纯,但他还是忍不住担心她,他再三念叨:“灼灼,你就把这当一场普通的宫廷宴会,没什么了不起。”
凌波公主晃了晃手中的请帖,意有所指的问上首的白王:“普通宴会?”
白云霆边点头边说:“秦齐不希望叶九歌只见金初阳一人,所以才有了这一出,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白国也不过凑数的存在。”他目光复杂的看着那张请柬,“叶九歌还算知礼,思来想去,还要麻烦灼灼你走这一遭。”作为哥哥,他本身是不想让灼灼掺和尽这些复杂的事情当中来,可叶九歌的请柬不曾落下白国,邀请的不是王后而是灼灼,算是给他做足了脸面,也只能麻烦灼灼去走那么一遭。
“是吗?”白灼灼总觉得事情不是王兄所说的那样,或者说不完全是那样的,这样想着,她还是点头应允:“知道了,王兄放心,既是凑数的存在,她们自然不会为难我的。”
事实上,凌波公主不曾想错,叶九歌做此决定正和她有关。
昨日,得知此事的叶九歌也是左右为难。见一见以女子之身登上王位的金初阳,叶九歌自然愿意,但是和公子靖那个黑心狐狸、及老谋深算的秦启尊相处,那还是算了吧!只要一想到要和这两人去勾心斗角,叶九歌见金初阳的想法就淡了去。
想起刚刚姜维要接待秦国一方的官员之前问她如何应对秦国,是否要放弃和金初阳的见面,还是将秦启尊和公子靖一起约一下,叶九歌无奈叹一口气,一声‘先拖着’便是叶九歌苦寻无果能给出姜维的最好答案。她自然不愿意放弃和金初阳的会面,但她也知道,作为叶家的家主,她注定不能随心所欲。同时和三国的主事人见面,那场面与会盟开始那日又有什么不同?单独见面应付秦启尊和齐靖宇,她是疯了才会这样做,可是,不这样,又该怎么做?真的要放弃吗?叶九歌迟迟做不了决断。
叶九歌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击着桌面,指尖恰巧就碰触到了前两日灼灼送的平安符,她忍不住拿在手里摩挲,忆起她许诺安排灼灼和锦兰轩见一面的承诺,灵光一闪,一个出乎意料的想法应运而生。虽说有几分对不住灼灼,她原本是打算会盟最后的几日事情不多时再安排见面的事情来着,但不得不说这样做也算是两全其美。不愧是灼灼求来的护身符,刚到手就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这样想着她将手里红线编织的铜钱平安符塞进了胸前衣襟之中。
她亲自手书了这么四封请柬,之后将四封邀请函依次摊开,那状似随意泼墨的不羁行草,却是自成一种流派,这特立独行的字迹一如她本人,想常然人不敢想,做常人不敢做,疏朗潇洒中带着破开一切藩篱的锋芒。虽说叶九歌此举可谓绝妙,然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出了一口恶气罢了,天下人的反应却不如一人的态度令她上心,她坏心的想,也不知灼灼接到这请柬会不会吓一跳。
凌波公主有惊,却无吓,更不曾为难,但这邀请函一出,确实难到了一双人。若是只邀请她一人,她自然不会如此纠结,可在得知同时邀请的还有代表齐国的金仲宣之后,晴岚如何不纠结?别人不知道鬼谋金仲宣是谁,她还不知道吗?
金箔金仲宣,是她最对不起的至亲之人。这场宴会,不管晴岚想不想去,作为秦国贵妃的她避无可避,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了。
可是,真的要去吗?
清晨微微的阳光透过帐门照进帐篷中来,映着晴岚的脸越发白皙,坐在椅子上的她握着手中的请柬像个木头人般一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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