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应怜所料，极天城派来的使者果然是庄明昭。

她亦带来了丰厚的条件，竭力想说服君执天把应怜放回极天城。

“只要殿下肯归还神女，极天城可以承诺，攻下妖界之后，把妖界尽数赠予殿下，作为归还神女的回报。”

她望着君执天，语气恳切，只是，君执天看起来却丝毫不为之心动，“类似的条件，你们的神女已经和我说过了。”

庄明昭怔了下，随即问道：“那么，殿下想要的条件是什么？”

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她在心里已经预想到了答案。比如说，君执天想要修真界的版图，或者大笔灵石，或者极天城的奇珍异宝。

在她来之前，师岸就吩咐过她，只要君执天提出要求，就尽管答应。

后续兑不兑现，就是另说的事了。

君执天却托着下巴，于宝座之上，意兴阑珊地看她一眼，“我想要的，你们极天城现在给不了。”

庄明昭道：“殿下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极天城给不了呢？”

她还想再说服君执天改变主意，君执天却懒得和她多说话，把她打发去看应怜，“去见见神女吧。”

说到这里，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道，“听说你们极天城里一直在传，我折磨、虐待神女？”

类似的传言，庄明昭也听过，她立刻否认。

“那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造出的谣言，我相信，以殿下的格局，必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格局？”

君执天好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词，品味了下，笑了一声，哼道：“庄明昭，你说这话，自己信么？”

庄明昭：“……”

她不信。

但实话实说，岂不是更容易惹怒君执天？

还是说，神女真的如那个传言所说，真的被……

正在她惊疑不定之时，一个声音却在大殿门口响起，婉转又轻柔。

“为什么不能信呢？我来这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应怜从殿门口走进来。

她刚刚在殿

想知道极天城打算用什么条件换回她。

而且，从使者的人身安全角度考虑，她也是要来瞧瞧的，免得双方起了冲突，君执天来了脾气，把人杀了。

毕竟在他的字典里，可没有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传统。

她出门时，侍女没有像以前一样，试着跟着她。这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应怜此时换了一身白裙，素雅清丽，更显楚楚动人。见到庄明昭，她微微一笑，“明昭。”

庄明昭睁大了眼睛。

她原本还怀疑君执天真的如传言一般，虐待折磨神女，现在见了应怜完好无损，不免激动起来，“神女！”

应怜的手被她一把攥住，她安慰性地拍了拍庄明昭，“无需担心，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真是感人至深的认亲。

大殿上首，君执天看着这一幕，不禁捏紧了宝座的扶手，神情带上一抹阴戾。

突然有种浓烈的破坏欲。

只是，还没等他付诸行动，应怜就转过头，看向上首的他，问他：“殿下，我不请自来，你不会不开心吧？”

“……自然不会。”

“那就好。”应怜道，“我和庄明昭多日未见，来带她在城主府里走走。”

她望着君执天，眼睛里盈满了期盼。君执天盯着她，片刻后道，“若是我不同意呢？”

应怜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只好留庄明昭在这里，继续会谈了。”

她向庄明昭使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立刻道：“殿下，如果你不满意，我们还可以再商议……”

君执天的眉心立刻拧起，打断了她的话，“既然神女要带你参观城主府，你就随她去吧。”

应怜一点都不意外，笑微微地同君执天告了别，拉着庄明昭走了。

目送她们离开，君执天向后斜靠在宝座上。

他一手撑着太阳穴，微微闭目。

大殿里静寂无声。

君执天会见庄明昭，选的地点虽是大殿，但比起上次，只有几个魔将侍立在侧。

此时，他们都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地板，更不敢去看上首的君执天。

君执天也当他们是空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不该放庄明昭走，应该把她丢去和北韶作伴。

这些极天城的修士，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所谓“尽管提条件”，他一个字都不信。

思维漫无目的地漂游，又漂到了应怜身上。

君执天眼前浮现出应怜看到庄明昭时，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的光彩。

极天城随便来个人，就让她这么高兴。

无论平时装得多温顺，骨子里还是想方设法地逃走。

他不禁咬紧了牙关，一字一顿，“应怜……”

下首的魔族听到君执天唤神女的名字，话语中似是充满了恨意，更是动都不敢动。

不由自主地说出这两个字后，君执天却骤然惊醒。

他望了眼下首一动不动的下属，觉得他们十分碍眼，不耐道：“都站在这里做什么？极天城的人来了不止一个。去城中，看他们在玩什么把戏。”

下属们如蒙大赦，连忙散去。

大殿里又只剩下了君执天。

他在宝座上坐了很久，直到夜幕降临，才起身离开，踏出大殿。

今天揽月城的天气很好，明月当空，投下一片溶溶的月辉。

快到月圆之夜了——他最讨厌的日子。

他立于宫殿外的高台之上，抬头，望向远处漆黑的天空。

那里被设下了阵法，从地上仰头去望，也只能看到朦朦胧胧的城池轮廓，于黑夜之中散发柔光，如海市蜃楼一般，缥缈虚幻。

但他知道阵法之中藏着什么。

——极天城。

总有一天，他要把这座光丽的天城拉下来，从空中坠落到地上，粉身碎骨……

◇

应怜返回主殿时，一眼就看见君执天立在长阶尽头的高台之上，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

夜风吹动他宽大的衣袖，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袖口上绣的银纹被月光一照，呈现出冷冷的色泽。

她登上高台之时，君执天转头去看她。

他面上掠过一丝疑惑，“你不是和庄明昭……”

应怜道：“我送她回休息的地方了。”

实际上，庄明昭应该有师岸交给她的任务在身。城主府是君执天的地盘，应怜也不多问，免得泄密。

君执天神情逐渐了悟，“你是怕我杀她？神女，不得不说，你对下属还挺不错的。”

“是怕她说的话不合适，惹你不高兴。”应怜温声道，“毕竟，如果陷在这里的修士越来越多，我也很为难。”

虽然意思相同，但换了个表述方式，效果就大不一样。

君执天看起来像是满意了，放过了这个话题。

他的目光落在应怜面上，含了一丝阴郁。

“那你主动来找我，又是因为什么？”

他的语气轻柔，同时紧紧地盯着应怜，不放过她每一寸细微的表情。

可能是要他送回北韶。

这倒是可以考虑。

但是，想从他手里救人，就得付出点代价。

应怜却道，“殿下，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魔界？”

“等极天城的使者走了之后。”

“那，我……”

“神女，你自然要和我一起回魔界。”君执天弯起唇角，“你不会还在做梦，觉得我会放你回极天城吧？”

应怜轻轻抿唇，“我不懂。”

“你什么交换都不要，来揽月城也不是为了和妖界交战，而是要把我带走。”她望着君执天，“我现在已经灵核尽碎，说不定还会不久于人世，你要我有什么用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说到“不久于人世”时，君执天的黑眸里掠过一丝赤色。

他道：“你不会死的。”

“……”

应怜想，这个是重点吗？她的重点明明放在最后的“你要我有什么用”。

她纤长的睫羽垂了下来，带着少许忧郁，“或许吧。”

为了软化君执天的态度，她的忧郁一分真，九分假。

君执天凝视着她的面容，却好像透过她，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中去。

他忽地探过身来。

应怜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推在高台的栏杆边。

她被迫紧紧地靠着玉石栏杆，感受到冰冷的玉石传来的凉意。

……君执天这是什么意思？

她睫羽微颤，疑惑地看君执天，“殿下？”

君执天垂眸望着她，手指划过她的脸颊。

修长的手指捏住应怜的下颌，把她的脸稍稍抬起。

他离得很近。

近到他们的呼吸似乎都交缠在了一起。

应怜微微睁大了眼睛，刷新了对于君执天的认知，“……殿下，你……”

君执天贴近了她。

这是……要吻她？

应怜想要推开他，手腕却被魔气缠住，抬不起来。

她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轻柔的触感在发间拂过，君执天最终只是从她的发间摘出了一朵落花。

应怜：“……”

刚刚那一瞬，她差点以为他要亲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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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来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