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呲。”

一声声刺破血肉的声音。

安之流回过神来时，地上已多了两具鲜血淋漓的身躯。流淌出的血与地上潮湿的不知名的黑水相融合，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刺激的气味。

他的手上满是鲜血。

浓重的血腥气进入鼻腔。

*

安之流于几日前恢复意识。同时，发现手脚上设的禁制意外有了松动。

但他也出不去这个牢笼。

他在等，等一个挣脱的机会。

不知道为什么，取他血的人连着好几日没来。

那几日里，他任凭自己的意志腐朽。分不清日夜，感受不到时间。

安之流身上有着妖族血脉传承的术法。

是随着年岁的增长逐渐苏醒的。

他意外恢复意识，才得以施展，打破禁锢。

但此术法，并非是什么脱身的仙术，反而充满邪性。

以自己的血肉为祭，获得比自身强大数倍的力量。且祭出的器官越精密，承得的力量越强大。

祭出之后，也未必成功。失败者极易被吞噬。

希望与绝望只在一线之间。

安之流已做好牺牲所有的准备。

好在，他成功了。

安之流的左眼，此刻已模糊一片。空洞漆黑的眼眶内是流不完的血水。

这个浑身是血的少年，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那个囚室。

过道里很暗很暗，很长的一条通道，空荡而又深邃，周遭只有漆黑崎岖的石壁和星点昏暗的油灯。

安之流的视力很好，黑暗条件下也很好，能看清很多东西。

但并不是现在。

他没了一只眼，又受了很重的伤。得不到治疗，又用了极其耗费精力的术法，便越来越没了力气。

他的视线模糊不清，只见得到一团漆黑和烛火朦胧的光晕。

这条通道很长很长，安之流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身上的疼痛如同附骨之蛆，一直伴随着他，挥之不去。

他要没力气了。安之流不知道要往哪儿去，哪里才是出口。

他只想离开。

空气里散发着潮湿发霉的味道。

安之流走过的地方有血的痕迹，但他又没有精力去掩盖。

这里很静，明明是地牢，却没有关押的其他囚犯的声音。过道连接着其他囚室，却无一不是空荡的。

幽长的过道里，只有少年越来越沉重的喘息声在不断回荡。

静得不可思议。

安之流此刻很难受，感觉浑身的血都在沸腾，已经愈合了的伤口重新崩裂开，淌出血来。

很痛，撕裂的疼痛。

但安之流已无暇去管。他的脑海里似有无数尖锐可怖的声音在叫喊，刺得他额角抽动，头疼得厉害。

是用了祭祀术的副作用。

使用术法的代价很大。

稍有不慎，便会堕入深渊。但这是安之流唯一的出路。

*

安之流走出了那条长长的通道，他的视力受损，只单单凭着嗅觉寻着路。

一个往上的石梯，散发着潮湿发霉的味道，上面长着黏腻湿滑的地藓。

安之流踉跄着踏上阶梯。

他小心翼翼地隐去了自己的身形。他只能做到如此。

这是他的力所能及的保护自己的办法。

然而石阶之上，并没有丝毫光亮。

也没有任何看守在此地的人。

他来到了一个更黑更长的走廊。

这里要比方才的过道开阔得多，周遭有着各种低矮的通道，但直觉告诉安之流，那里通往着不同的囚室。

他听觉敏锐。狂躁的，非人的嘶吼声或是惊惧刺耳的尖叫声，透过很长很长的通道传来。

安之流低下头，掩了掩眸子。

这里更加幽暗潮湿，坑坑洼洼的石壁上有着一道道血痕，挂着的铁链散发着森森的光。恐怖和绝望的气息在黑暗中蔓延开来。

耳边有着隐隐约约的鬼哭狼嚎。

如同地狱。

*

少年鼻子轻轻嗅着。在这条好似无尽的走廊蹒跚而行。

他在寻找出口。

却如同被人关起来的小动物一般慌乱无助。

这里实在太黑了。

安之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管他此刻浑身发着热，身体逐渐脱力。

他很警惕。

然而在这里走了一会，安之流猛地不动了，似浑身僵住了一般。

极致的恐惧感袭来，安之流浑身发着抖，动也动不了。

有人在看着他。

安之流僵硬地抬起脑袋，在一片模糊之中，看见前面无尽的黑暗里，闪着两抹幽紫色的光。

耳边不知何时，什么声音都消失了。

安之流想跑，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脚上似灌了铅一般。

黑暗里的人走近了些，昏暗的光落到他脸上，让他的面容清晰了些。

白茗长老。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明明，他从来不会来地牢。

眼前模样沧桑的老人，却给了安之流窒息般的威压。

白茗方才莫名闪着诡异紫光的眼睛现在看不出半分异常，他眼神冰冷讥刺，嘴边勾起了一抹鄙夷的笑。

“小小妖魔，竟杀害了我的弟子。”

他说着这样的话，语气却听不出半分弟子逝去的悲伤。

话音刚落，安之流便止不住地呕出一口血来。

也终于，身上能动了。

他转身就跑。

打不过的，安之流知道。

他给人的威压可怖得异常。

身后的白茗长老讥讽地看着他逃窜的身影，像是在看什么可笑的，在砧板上拼命挣扎的鱼。

白茗身影一闪，便到了安之流身前。

他冷笑着道：“杀了人还想走？你这个残暴恶毒的牲畜！”

他的眼睛此刻又发出了幽紫色的光，越来越亮。同时，面容变得扭曲起来。

安之流双膝猛得一疼，跌倒在地上。本就破败的衣服沾上了走廊里肮脏恶浊的不知名的黑水。

他早已无暇顾及，只脱力地抬起脑袋，看向那个他恨之入骨的人。

安之流在绝望之中，恨意极深的想着：有什么办法……能杀了他……

眼前的长老突然变得越来越大。身躯变得畸形起来。

他的肚子鼓了起来，里面好像有东西在不断地蠕动，变得越来越胀，似要爆开来。

嘴巴张的很大，吐出了些白沫，又伸出了长长的可怖的獠牙。他的皮肤扭曲脱落，变得颜色怪异，而后长出了黑色的绒毛。

只一瞬间，便在安之流眼前成了一个体型巨大的黑色蜘蛛，几乎要占据整个地牢通道。

这样一个怪物，横在了安之流身前。

蜘蛛猩红的六只眼转动着，盯着眼前微小孱弱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