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少年俊美毓秀的脸上，此刻竟是阴晴不定。

宫里李代桃僵那么大的事，即便遮掩得再好，即便他的父皇下了封口令，可他身为诸君，又怎会如何不知？更别说苏家大小姐自幼在京城长大，除非换了那张脸，否则若要人想不识，无疑是痴人说梦！

好歹也曾是他心仪的女子，那些人明知他与她有交情，明知事关皇命，居然还胆敢如此利用于她，简直是不把皇家放在眼里，真是欺人太甚！

沈瑜缓缓摩擦转动手中的扳指，温润微凉的触感自指尖传来，思及某处，阴郁的脸色褪却了些许。

“父皇可有传召？”

刘正回道：“回殿下，并无。”

闻言才刚缓和下来的沈瑜，脸色阴沉欲滴。

看到沈瑜神色不虞，刘正也不知晓是为何，小心翼翼试探道：“殿下？”

看到身边的人如此没有眼力，沈瑜心烦更甚，不过到底多年主仆情分在，倒也未曾迁怒。

沈瑜坐下翻来书籍，却是静不下心来，久久停留几页。

耐心耗尽，沈瑜装作不经意问道：“按历朝惯例，坤宁宫那里……”

话未说完，刘正这才领会到沈瑜的意思。

沈瑜的意思是，按照历朝惯例，继后入宫，他们这些做皇子的得去给他们名义上的‘母后’请安，如何今天将这礼规免了去？

不知为何，刘正心头猛然一跳。

他悄悄看沈瑜脸色，看得是连忙垂首心里暗暗叫苦。

宫里谁人不知先皇后是他们太子殿下的禁忌？特别是殿下一直觉得后位只能是先后的，即便是先皇后去后，也是对此忌讳摸深。

原先长乐宫那位意图肖想后位，殿下宁肯冒着惹陛下厌弃也要打压其母族，如今继后上位，那还得了？

他本以为经过操办大婚事宜，这事已经算是过去了，没想到殿下居然还是没有看开吗？

刘正想了想才短短一夜，宫里便传闻陛下对那位宠爱有加，虽说新婚之夜未曾在坤宁宫歇息，可能为了那位处置华妃和怜淑仪，由此可见陛下不但没有迁怒其桃代李僵之事，还呵护至深！

若是殿下与那位对上，恐怕会触怒陛下！

如今各个皇子也逐渐大了，各地藩王虎视眈眈不说，近几年陛下对殿下斥责甚多，如若不是有着永安王站队，太子之位是否稳固还未曾得知。

念头不过几息，刘正便回道：“回殿下，陛下已然免了东西五所问安礼。”

这道旨意他们东宫也有，只是他想着这是殿下的忌讳，想必殿下也不会愿意去给继后问安，这才没提，谁知殿下居然主动问出。

刘正这人虽说有些地方挺愚钝，可贵在忠诚。

他是先皇后留下来的人，有规劝职责在身，自然会站在沈瑜立场考虑，有时候难免会越俎代庖。

此时他看到沈瑜严厉的目光看向自己，已然有了陛下年轻时的风范，便知晓自己逾矩了，连忙跪下请罚，却依旧未曾请罪。

沈瑜一看他这模样，便能知道他的想法，顿时都给气乐了。

这家伙觉得自己错在失了尊卑，而非拦下东宫旨意！他是觉得他在知道这条旨意后，会去找坤宁宫的麻烦！

他是这样小肚鸡肠的人吗！？

沈瑜选择性忘记自己之前因为怜淑仪肖想后位，去找过其母族麻烦的事，觉得自己并不会为难一个弱女子的人。

那苏家大小姐眼盲心瞎看上了负心郎，被母族和负心郎联手抛弃，又孤苦无依，柔柔弱弱的，性子却倔得很！如今更是入了深宫，哪时候傻得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会去找麻烦？

这个误会沈瑜并不想澄清，如今苏芷到底是他父皇名义上的女子，他和苏芷年岁相差无几，且他还曾和苏芷表明过心意，若是传了出去，对她名声有亏。

虽然沈瑜不想澄清，可该罚的还是要罚的。

他知道刘正是为他好，可没有哪一个人会喜欢越俎代庖的属下，特别是他还身为储君。

若是放任如此，今日可以打着为你好的名义，拦旨意这么大的事，明日还不知又会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做什么。

长期以往，乱了规矩，失了身份，有道是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若未能及时阻止，恐遭大祸，不得不防！

＊＊＊

相对于宫里未知的平静，苏府却是闹得不太平。

叶家得知桃代李僵这事后，叶老爷子气得放话说与苏府、程将军府老死不相往来！

叶老爷子能放狠话，可做为晚辈，苏母的兄长却不能轻易放过，不若连自家女儿都护不住，日后谁还敢嫁娶叶家儿女？

在一般人看来，苏父是耳根子软，因为一个妾室，得罪叶温两家和皇室，做了糊涂事，可谓是得不偿失。

在知情人看来，苏父此举未必没有程家的意思在内，毕竟当初与程家订婚的是苏大小姐，若没有程家插手，哪怕苏父被美色冲昏了头，怎么可能敢得罪陛下，得罪叶家和温家？

只是他们并不知晓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毕竟程家再有兵权，也终归只是臣子。

至于程家会不会谋朝篡位，程家是有兵权不错，即便加上苏家，可陛下以及永安王和华妃母族宓氏一族，手中也都掌有兵权，他如何能胆大包天篡位？

知情人也只是少数，即便知晓，也不敢四处声张，毕竟事关皇室丑闻，陛下已然下了封口令，再谈论这些岂不同等于虎口拔牙？

不管叶家知不知内情，他们也只能当做苏父沉溺美色，轻贱叶家女的做法来对待。

所以刚请太医给叶老爷子请脉后，叶家晚辈便带着一群人风风火火来到苏府。

这回不光只是叶大学士，叶家的几个兄弟和妯娌都已然前来。

叶温氏的兄长是左都御史，今日朝会，弹劾他的折子如同雪花一般源源不断，大到私贪军饷、以次充好、结党营私、欺上瞒下，小到口出狂言、品行不端、衣冠不整等等都被挖了出来。

最严重的是他因为私贪军饷、以次充好，将士们决定上报，却因事情泄露被杀人灭口，无辜牵连者甚多！

当然，这些弹劾并非空口无凭，每条弹劾都是有实证的！

于是苏父被当场问责，现在人在天牢等候发落，连家都没能回去。

皇帝这招很明显，虽然我明面上没说，但是我私下已经知道你和程家已经联手。

你昨天给我整个李代桃僵，闹得我脸上很不好看，若是没有把柄在手，为了皇室脸面他只能忍气吞声倒也罢了，如今把柄送上来，你只有两条路走，要么交出兵权留一命，要么不交兵权性命不保，你给我在牢里好好想想吧！

于是今早苏父上朝到现在还没回来，苏府就等到了这个噩耗，而苏母这个当家主母就是最大。

昨夜苏母便收到了苏芷的传信，让她自己选择离开苏家或是留下。

若是离开苏家她自会富贵安平一生，只是有妯娌在，多少有点会被约束；若是留在苏府，那么日后苏父的旧部，还需她出面收拢，虽然需要做的事情多，可手里有人，活得那是不必多说，日后还能为她添一份助力。

苏母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心脏蹦蹦直跳。

当时还有些不解，现在知道苏父被问罪拘拿，她才知晓苏芷的意思。

她想起苏芷承诺过‘只属于她一个人的侯爷’这句话，便知道苏父这回必定是得脱层皮。

至于苏父会不会不交出兵权？开什么玩笑，苏父这人没人比他更在乎自己，怎么可能会宁死不屈？

届时虽然苏父没有了兵权，比不上以往，可旧部也是人脉！而且还是军中的人脉！

那么问题来了，要怎样才能拿到这份人脉？自然是苏父遇到大事，不再能信服人！

如果苏父残了或是瞎了呢？对于一个混战功的人来说，腿手和眼睛都是他们的命，若是没有了这些，那么还能上战场吗？还能信服于军中的部下吗？

遇到这种事，不论是前程还是身心，必定会受到打击，从此一蹶不振，如果这时候有个人替他出面安抚惴惴不安的部下，再许诺他们一个和之前半分不差的前程呢？

一个本以为会落到谷底的人，突然间有人告诉他有新的路走，他会选择走吗？绝大多数人还是会的，毕竟人往高处走，即便你不想走，你家里的人还要吃饭，责任也会推着你走。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总归得试试的。

曾经的诺言已然在兑现，不用作想，她自是会选择留下。

她虽然对权势并无贪恋，可能从此拿捏苏父的命脉，让他不得不仰她鼻息求活，她还是非常兴奋的。

在消息传回府中的时候，苏母早就有所准备，让人将各个院子一一把手，丫鬟小厮也已严加约束，不管任何人过来打探消息谁都不见，连苏父养在外头的那个私生子也已经让人去看守，除了乔氏和苏雅愤怒不满之外，可以说是相当有当家主母的气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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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替身文里的女主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