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红霓牡丹楼

褚明歌一手扶着鹿驾的门框,一手提着裙摆,欲跨上车辙,可这车辙周围荡着的灵光就好似刻意阻拦她一般,任由她怎么样都踩不上去。

褚明歌眉头一皱,难不成凌霜和解花初等人都还没察觉出什么端倪,这几匹小畜生就先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了?

看来这是有意为难啊。

可那几匹畜生算什么,她是谁?她可是百年前将整个剑陵光宗搅得鸡犬不宁的褚明歌。褚明歌看向那几头雪白灵鹿的眼神中划过一道狠戾之色。

她冷哼一声后,五根似葱一样白净纤细的手指就紧紧握住前方白鹿的鹿角,简直算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上驾。

然……令她没想到的是,手中握着的鹿角居然忽然急速摆动了起来!

那头被她握住角的白鹿如同疯了一样的摆动着头,脚下的鹿蹄也在一下接一下的前后动着。

褚明歌整个人飞荡在空中的身子落在众人眼中,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皆是认为她会被这头鹿重重给摔在地上。

然而,帐内的女人白发飞扬,一双睁开的竖瞳倏地变为淡金色。

“放肆!”女人双手放在膝上,若寒水的声音不大但威慑力极强。

音波了去,那股充沛的灵气却依萦绕在四周。这是在提醒着众人,不准对她的客人无理。

那头白鹿也即刻停止了躁动,安安分分的立在原地,低下了那高贵的头颅与一双可顶天的鹿角。

凌霜目光紧锁在快要被颠下去的褚明歌身上。

紧接着,还不等噙着鹿角的褚明歌反应,耳畔就传来“咻——”的一声,一段如同水墨般闪耀着柔顺光芒的袖子,如同游蛇藤蔓的即刻缠绕住了她的身躯,然后将她拖拽起。

褚明歌还未来得及喊出声音,她的屁股就已经落到柔软的软垫上了。

刚入帐内,在外被吹冷了的身体就被一股暖流萦绕,竟即刻回温了起来。鼻间也顿时迎满凌霜衣上的冷香。

褚明歌冷着脸,脑海中全是刚才解花初看向这边的眼神。她僵坐在凌霜的一旁,鼻间嗅着她身上独有的味道,表面上镇定如初,耳朵却是红得似要滴血。

解花初此人生性多疑,心思又极为细腻,可千万别被她察觉出了什么才好。

褚明歌暗自吐了口浊气,让自己平静一番后,才忽然想起什么一般。

褚明歌咳了几声,然后快速瞟了眼身边女子的侧脸,装作一脸冷然地说道:“咳咳,谢谢。”

凌霜似乎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常年都是没有表情的脸上依旧冰雪一片,再褚明歌说完后,仅仅是“嗯”了声,瞟了她一眼,然后就再次闭上了眼。

鹿车腾空飞起,举目望去,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褚明歌单手撑起下巴,趴在窗边双眼空洞的看着窗外的一切,大脑内不知在想些什么。

感受到久违的、整个人都腾空飞离地面的快感,反倒让她突然想到了一些陈年旧事。

其实她上一世也坐过凌霜的鹿驾。

当年在洞穴前,她诓骗凌霜后,就已晕厥了过去。魔族的人怕暴露身份,也没有及时相救。

于是她就这么被中了魔族毒蛊的凌霜乘坐着鹿驾一路带回了宗门。这也可能是那头白鹿为什么会躁动,不让她靠近凌霜的原因。

接下来,就又是寒水凼受刑,三堂会审,以及什么逐出宗门等一系列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好在,纵使她犯下滔天大错,在宗门中也依旧没受多少苦头。

不,严谨点来说,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受那些该来的苦头,她就已经被宁千山救下,逃出宗门这个深渊了。

当初被押在牢中,已经命悬一线的她,终于是被宁千山给带了出去。出了那座山门之后,宁千山可谓是使尽的灵丹妙药,然后再加上大半成功力才将她给勉强护住。

虽然说自那次生死一线过后,她也没多活几天,就被凌霜给当众绞杀了。

但,宁千山害她最终死在凌霜手下是真,在她命悬一线之际,救她护她也是真。

这一世,她不会任由宁千山摆布多久,等利用完她,她就会舍下与魔族的一切,将自己全身心投入在刺杀凌霜复仇的事业当中。

褚明歌拳头越捏越紧,关节处都泛起了白。每陷在前尘回忆之中,她的内心就会跟着受到煎熬。

她现在身边坐的就是当年仇人,要是如今有剑骨在手,完全能有三分希翼杀得了凌霜。

不,不能这样想。就算等剑骨拿到手了,她现在也还是不能急着杀了她。一切都得等到这具身躯强大起来再做打算。

韬光养晦,本不就是她褚明歌最擅长的么?

褚明歌深呼吸了一口,沉下气后,决定先把这些烦心事抛出脑外。

回过神来,视线已被一片片染上余晖彩色的云朵填满。眼下还是先想着怎么提升自身实力才是真。

譬如这次要去的红霓国。

红霓国就有她想要的东西。

——

鹿驾轻如浮云,速度自然也是极快的,没过多久,就可以看到那血色山峦冒出来的山尖了。

红霓国四方都各有一座赤红叠嶂的山峦坐镇,每一座山峦上空都飘荡着漫天红霓,好似有漫天化雾血花。

一行人也和之前所说的一样,在日落之前赶到了红霓国的千朝佛都。

鹿驾落地,走在队伍最前方的解花初迎了上来。凌霜雪发飘然,轻巧的向下一跃,一双白锦软靴就稳稳落在地上。

反观座驾上的人,一脸的无辜和茫然。

当然,只是这张脸显得单纯无辜而已。

褚明歌目光沉凝,环视了一圈帷帐外的各路身影,本也想自己下去的,可指尖刚触碰到帷帐表面,帷帐就已被一双纤纤细手掀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雪白脸庞。

“姑娘可扶着我的手下来。”

解花初一双柳叶眼弯起,她伸出洁白无瑕的掌心,对着眼前的人说道。

褚明歌对上那双似含有温软水波的眼,顿了顿,随后才微勾起唇角道:“谢谢”。

褚明歌将手放在解花初的掌心上,随即向下一跃,再随着解花初的一拉,虽然落了地,但二人还是稳稳当当的撞了个满怀。

“诶”解花初下意识的叫出声。

“师……解姑娘,没撞疼你吧?”褚明歌感受到对方身体在一瞬间的僵硬,立马朝后面退了一步,成功的从解花初的怀中解脱出来。

她双颊粉红,因心虚而假装焦急地问道。

解花初貌似并没有没听见她方才差点脱口而出的“师姐”,还是温和地向她说道,“无事。”

褚明歌这才松了口气。

差点就败在这张嘴上了,幸好她反应足够快,又及时给收了回来。

……

千朝国都

金中透着红色光芒的余晖洒下,青石板上光斑点点,众人着眼朝青石板分侧两旁的古道眺去,古道二旁的一座座金身佛像都似被渡上了一层浅淡光芒。

分明是金芒柔软,余晖映照,那些排列整齐、眉目慈敛的金身佛像,却让人感到无限冷寂与悲凉。

褚明歌站在凌霜身旁,看着眼前的壮丽景象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这座城,明显就不对劲。

像是被什么邪恶的气息洗涤过一遍一样。

此刻,解花初走到凌霜的身旁来,同样是凝重望着面前凄冷惨败的城门,继而转头对凌霜唤道:“尊上。”

凌霜看了她一眼,似读懂了她的意思,然后给了她一个眼神,沉稳说道:“毕竟是出过事的都城,萧瑟气息如此浓厚,也实属正常。我们还是先去国公寻的客栈吧。”

解花初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担心之余的话了。在褚明歌深幽的目光下,又退回到了一众弟子之间。

途中每一处落脚的客栈驿馆都由安国公府负责打点。每到一处驿馆也会有相应的国公府人员在内外接应。

安国公府财大气粗,选的地方也自然都是当地的上乘居所。就譬如眼前高大恢宏的酒楼客栈,向上弯曲的古木檐角有两颗如柿灯笼高高挂起,二抹刺眼血红在黑夜中发出诡谲妖异的光芒。

众人衣袂皆在萧瑟凄凉夜风中被拍打得啪啪作响。

伫立在客栈外的安国公府的迎接使似乎已经等待了他们许久。见他们到来,不顾衣摆是否扫过雨后稀泥,急忙便迎了上去。

青年男子头束银冠,身着一身鸦青色长袍,整个人看起来都是洵洵儒雅的,只见他行至褚明歌的身前,却是对着她身旁的凌霜,拱手行礼说道:“在下乃安国公府梁尘,特在此恭迎各位到来,各位一路劳顿,快快跟随我进馆歇息吧。”

凌霜唇角微微扬起,冷冽的眉眼稍微低垂了下来,也微微颔首表示回礼,轻声道:“劳烦。”

二人交接完,梁尘带笑温和的目光又转到褚明歌的脸上来。

他同样是微微屈下身来,双手拱起,朝她轻笑道:“郡主,好久不见。”

青年男子动作谦卑,额前的两缕青丝随着低头的动作软软垂下,说话间却是充满了令人猜不透的暗悔深意。

褚明歌看着他弯曲的脊背,轻拧起了眉头,她和这人见过吗?

还是说,原来的褚明歌和他见过吗?

“好久不见。”褚明歌立即敛起神色来,沉了声,也同样对他说道。

“两年前我见到郡主的时候,郡主还是青涩的小姑娘,如今再见,郡主倒是成了成熟稳重的大姑娘了。”梁尘语气不急不缓,轻柔间带着那么一丝刻意接近的亲昵,那样轻飘飘的目光落此刻在眼前少女的面容上,在旁人眼中看来,倒是显得含情脉脉了。

褚明歌呵呵一笑,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话,而是退后一步侧身说道:“时间不早了,梁接史还是快快带我们带我们进去吧。”

梁尘似乎觉得有些尴尬,咳了两声后就将一只手负在了身后。

“各位请随我走吧。”

语毕,众人这才跟着他进了酒楼客栈的大门。

或许是安国公府早已预定的原因,大气辉煌的酒楼只有第一层还算得上热闹,沿着旋转楼梯向上的二楼三楼通过护栏来看,俱是冷清一片的。

就像是特地为他们的到来清了场所。

绘满了大朵绚丽牡丹的地毯铺散整座酒楼的地面,就连金纸贴合的墙壁上也是以银丝金线绘制一朵朵富贵芳华的牡丹。

那些墙上的牡丹大小不一,姿态颜色亦不一。含苞待放的有之,娇艳欲滴的有之,全然绽放的亦有之。

“这座酒楼的老板唤作杜三娘,三娘极爱牡丹之花。因此,这座酒楼在当地人的口中也叫做牡丹楼。”梁尘边走,边为他们解释道。

等行至一层最里处,转角进入玄关,此地所有无关之人皆被拦截在外之后,壁上挂着的牡丹样式的琉璃彩灯才忽然亮起。

在场弟子能力不低,觉察力也自然是属于同辈间的上乘,于是皆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来,静静等待着。

只见,一扇极为宽长的牡丹屏风上不知何时开始隐隐出现了一道绰约身影,那身影在烛光摇曳之下变得之斜长曼妙,只是隔着一扇屏风便能体会到后方人的气度不凡。

褚明歌也不知何时从梁尘身边移到了距离他较远的地方,她同样是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眼前景象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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