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故人重相逢

褚明歌听到这些话,心中不禁冷笑。安国公家大业大,代代高官世袭,自然是有能力去满足褚家掌上明珠的一切。

可是,他们这些最低层,被上层阶级视为泥泞一样的平凡人不一样。褚明歌在他的豪爽承诺之中回想起了自己那悲惨苦涩的童年。

——

天地之灵气丰沛,凡人自然也可以修炼灵气,只是来得并不容易,而且就算有了那仙脉灵根,真正学上的也少有人在。

就如安国公府所置的大元国都,大元朝廷也会每一年下旨,专为年满七岁的孩童开放灵殿,以来测试有无仙脉。

凡是测试到有仙脉者,且灵根精纯,才可以有被仙门挑选的机会,一旦被挑选到,就是在仙山中跟着师父学习了,不知领先其他有灵根但不是很精纯的孩子几万步。

褚明歌清楚,前世的自己原本也不属于天生的仙门一脉,而是后期在人间经历过种种磨难与历练后,才偶然得一机缘,进了天下第一仙派——剑陵光宗。

而且,据她所知,她所谓的仙途机缘,其实也不过是偶然得了一位实力高强的好心人的施舍。

时间再次被记忆牵回到从前,那是漫天飞雪的一个夜晚。

本在她瑟缩巷尾,即将冻死之际,有人迎银澈月辉,执通香桐伞而来,捡了她,并且喂给了她一颗丹药。那颗丹药之奇妙,居然使她全身回温了起来,宛若新生。

等她醒来时,处处拉人寻问那人名姓样貌,可每个人都告诉她,她已身置剑陵光宗的外门了。

身处剑陵门,理应断心念,忘前尘。

再加上她那时年纪尚小,所以入山门前的大多记忆都已然记不得了。

她一生本应该与剑道无缘,奈何命盘难揣,她最终还是入了那剑道。

剑陵光宗有一个名叫剑陵的地方,剑陵中有天下最为锋利的剑,有天下最为珍贵的剑谱,是天下剑修无一不向往之地。

进入剑陵修炼之人少之又少,如今天下也不过区区六位,凌霜也在其中。

不过褚明歌却是恨极了这里。倘若不是心中伤疤为平,前世夙愿未了,她宁愿再死一次,也不再愿入这仙派,也不愿再入这剑陵光宗!

上一世凌霜唇瓣的滋味和触感还历历在目,褚明歌却是嫌弃、恶心得都不想要这张嘴了!

她当真是恨极了凌霜。

凌霜就是彻底的一个披着圣人光圈的伪君子!

想到这里,褚明歌眸光中流露出几分狠色。

“三日后便会有剑陵光宗的仙君们下山历练,帮着民间斩妖除魔。为父已经替安国公府争取到了迎接他们的机会。歌儿你好生准备一下,争取给仙君们留个好印象,到时候让剑陵光宗的掌门择你为徒,我们歌儿就是要配天下的强者!”

随后就是安国公的声音将她神识唤了回来,褚雄是个庸俗人,目光也只是短浅的限于这些民间恶臭的官场中。

便叫他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话也敢说。

褚明歌在心中冷嗤一声。

想必,堂堂剑陵光宗凌掌门可不会收一个普通官宦世家千金做徒弟。

不过褚明歌还是甜甜的叫了一声,“谢谢父亲!”

那憨厚的胖男人又笑了。

褚明歌也是跟着弯起唇角,一双明眸弯弯的。

整个人清爽若夏池菡萏,甜美若春树梨花。宣室内一副父慈女孝的温馨景象。

──

三日眨眼便过,剑陵光宗弟子下山时间已到。浩浩荡荡的一片人,皆是着一身鸦青青纱长袍,踏着一柄流光飞剑,自山头之上的无边天际划过下了山。

偌大的天穹中,唯有一辆马车被万剑拥护着,不,不是马车,准确来说应该是被三匹白斑仙鹿牵引着的。那三匹白斑仙鹿通体雪白,其鹿角皆仰天生长,分歧几道的那两只鹿角挺拔又秀丽,仙鹿周身还有几分流转的盈盈华光。

由此便可知,车中坐的人又是有多高贵。

华车中软垫上原本闭目小憩的女人缓缓睁开了眼,三千尺的雪白长发无声飘扬,似墨色琉璃八角球的那双瞳子深幽无尽。

她着一身宽大墨色长袍,袍上压了鎏金霜花暗纹。纤细修长的腰间同样束了浓淡渐变的墨色宫绦。

就光是坐在那里,便宛若玉石雕刻而成的冰冷雕像,矜贵清冷而不可亵。

有美人兮,面若冰玉,眉如剑锋,唇若朱丹。着墨竹黑衣时,好似雪天之砚,肃杀冷寂;着如雪白衣时,又是若温玉覆其华霜,亦冰冷无情。

半晌,女人才略显几分茫然的抬起自己左手来,她眸光沉凝,盯着洁白掌心上的那一颗朱砂痣,久久不能回神。

自百年前误中魔蛊,再加上金光神咒的使出,她的满头青丝就已然被无情剥夺了年轻的颜色。在那人凝泪的血珠滚下的一瞬,在那人置身于在金光符箓中死去一刹那,她的黑发转瞬化为雪白。

这便是杀了她的代价么?

青丝变白霜,仿佛时光倏然已过千万年。

凌霜眉心苦苦拧起,她合起了手掌,又再次闭上了眼。

她已不愿再念起令她苦闷疼痛的往事了。

也不愿,再想起那个人的死状。

剑陵光宗的弟子行至山脚街市的一家安国公府邸门前。安国公府的朱长墙连至数千米,墙上顶的琉璃瓦也是流光溢彩。

停留在门口的仙门弟子一看,哟,这墙上顶的瓦还是个避煞挡灾的“圣物”呢,也就是仙派修行人常说的“灵器”。

以仙门之物来做墙上琉璃瓦,可见这安国公府还真如传闻所说,简直富得流油。

府邸檐角则是高高悬挂了两个大的红灯笼,红灯笼上有着上元皇室的图腾——是条弯曲的飞龙。这图腾,实乃上元国御赐荣耀中的荣耀。

听闻这大元王朝百年之中,也只不过出了四家。安国公府褚姓一脉便是其中之一。

古朴磅礴的两扇大门已被敞开,一眼望去即可见那豪华雅致的院中庭园山林。门外也早已候了安国公府的管家和一众跟在他身后的奴仆。

“各位仙君久仰大名,快快请进——”安国公府的管家笑呵呵的站到了一旁,一脸讪笑,微微弯着腰给他们做了请进的手势。

走在最前方的最为肃杀冷寂的墨衣女人唇角微微翘起,眼眸低垂着,她似笑非笑地说了声“叨扰了。”然后便不做客气的带领着一众弟子进了门。

他们首先是要在府中安顿一夜,然后再商讨商讨这件案子的情况,最终下定夺,明日出发除妖。

夜色渐浓,安国公府中笙歌一片。

金碧辉煌的会客堂外搭建起了水榭楼台,楼台悬梁上还缠绕了根根宽面的大红绸缎,在昏黄的宫灯灯光照耀下,红绸都好似成了荡漾着血光的水波。

那池中的水也若血液一样的水光潋滟,妖冶诡异。

夜风徐过,池面的水都被推出了一层一层的褶皱,绽放妖艳的红莲也一晃一晃的,像极了在血池中摇荡的碎状皮肉。

凌霜一看到这红色的池水,眼前又蓦地浮现出了什么,一股戾气和厌恶不由得狂生。她抿了抿唇,然后不动声色地移开脸,又飞快敛下了那不属于她的陌生的神情。

“贵府招待实在是令人眼前一亮。”凌霜冷呵呵的笑着对安国公府管事说道,管事的连忙跟着点头哈腰,附和着是。

凌霜看了他一眼,也只是笑笑,并未说什么。

凌霜跟着管事的进了安国公府的书阁,其余的仙门弟子都在会客厅中坐着喝茶。

——

褚明歌早就按照和老爹之前约定好了的方案,在剑陵光宗掌门人还未到来时,躲在书阁的一扇山水屏风后坐着吃糕点了。

等到需要她出场的时候再出场。

不过此时褚明歌手里捏着糕点却怎么样也吃不下,反倒是那一壶用来给她吃糕点解腻的热茶喝得要差不多了。

她手握茶盏,想着要见有些人了,应该得喝喝热茶,以便平复一下即将见到仇人的那颗嗜血疯狂的心。

可是翻来覆去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凌霜这个女人了,她就还是按耐不住那颗想要冲出去杀了她的心。

褚明歌内心正苦苦挣扎纠结着,恰好这时,书阁的木门推响。而她也正好咬下一口糕点,饮完最后半盏热茶。

此刻,褚明歌的心,蓦地就随手中的糕点一块儿落下了。

她居然紧张得手抖,连糕点都握不住了……

褚明歌眸光晦暗,不过只是须臾过后,便又生起一股不符合她现在年纪的狠厉杀意。而她手中所捏的一枚小巧精致的糕点,则是变为了粉状,化为了一场白色烟雾一般落在了案几上。

灯火摇曳,此刻当她深思落定之际,一头银发飘扬,身姿颀长的女人推门已然而入。那一袭飘然的墨色纱袍的闯入,让褚明歌在屏风后面看得不那么真切,不过她却依旧能在心里把她的容貌身姿在描摹出个七八分来。

褚雄和凌霜这个女人谈了一会儿,都是说的这几件案子的事情。谈到后面又进来了一个安国公府的门客。

几人又是谈了一通。

等谈到差不多了,门客退去,褚雄才开始渐渐引入了今日的第二个目的。

褚明歌一听见自家老爹有些迟疑的话语声,就知道他马上要说出自己的目的了。

于是便飞速移在山水屏风后竖起了耳朵,可是外头那交谈的话语声却渐渐变小了好多,褚明歌皱着眉头,就差直接把耳朵贴上面了。

终于,在她紧张的快要心脏跳出来的时候,外头那女人的清亮且夹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却是忽然拔高了几个度。

“那可能要令安国公失望了,不仅是我,我们整个剑陵光宗都不收没有仙资的孩子。贵千金,还是另则其路罢。”

屏风后的褚明歌面色一凝,喉咙一哽。她虽然早就知道凌霜这个女人面对这些凡夫俗子一定会这样说,不过当被这女人毫不留情地拒绝说出的时候,她还是被她那语气给骇到了。

简直可恨!

褚明歌攥紧了拳头,跪在地板上的膝盖有些疼。

只不过,就算膝盖再疼,她也还是想再等等,还是想听听这个全身上下都是铜臭味的便宜老爹是怎么说的。

正当褚明歌聚精会神地听屏风之外的话语时。

却不曾想,有人竟然先她一步动作。

蓦地,她眼前的那一大扇山水屏风,便直接倏地离地而起,安安稳稳的“摔”到了一旁。

而她额前留的两缕碎发也被屏风带起的风吹起,露出了独属于少女那清秀白净的额头。

褚明歌此刻还是双膝跪在地上的,她似乎还未反应过来,一双清亮的鹿眸中都还透着那么几分无措和茫然。

等到褚明歌回过神来的时候,对面那坐在梨花椅上的女人的眼神,已经冷戾得要把她给冻杀死了。

就如当初那刺入胸口的一冰寒一剑。

褚明歌从未想过,和故人相逢会是这样的场景。

这样狼狈和尴尬的场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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