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眯了眯那双美丽的桃花眼，脚下的步子分明已经虚晃的站不稳了，可还是鬼使神差的向亭中的身影走去。
亭檐悬着的一串小铜铃迎风叮铃响，在眼下这寂静的夜中显得突兀。
鼻间隐隐有幽冷香气袭来，那黑暗中心处的亭中坐如神祇的女子缓缓抬起了眼。
一时间，二人目光相触。
一个面色比夜色还要平静，一个被酒气熏得双颊泛红。
站立着的少女两只宽大的衣袖都被风拍打出“呼呼”的响声。
褚明歌只觉得头脑依旧眩晕，她现在一心只想要找个位置坐，可为什么眼前的凌霜老是晃啊。
她走到哪里，这人就跟着晃到哪里，好似就是和她作对、就是刻意挡在她的身前不让她过去一般。
褚明歌摇摇晃晃的往前移动了几步，唇中发出一声不满的冷哼后，然后就突然伸手朝前用力一拨。
她居然试图把那道挡在她面前的影子给拨开。
可无论她扑的力道再狠，面前的人影就是够不着。害她一下子扑了个空，脚下随之一个踉跄，本就摇晃不稳的身体就倏地失去重心了，倏地朝前一头栽去。
褚明歌大脑宕机，还没来得及呼出声，身体就已然落入了一个柔软的、充斥着冷香的怀抱之中。
那抹香气来得熟悉，足以勾起她对前尘的所有回忆……
褚明歌望着眼前模糊的、不真切的雪色玉颜狠狠皱起了眉。
夜之清凉，月之明亮。
鼻间香味与记忆中的香味愈加重叠了起来，连带着数年不堪回首的前尘。
——
褚明歌迷迷糊糊之中，好像回到了十年前她受魔族所用，以欺诈的手段将凌霜引入封魔山山穴前的那一日。
那日凌霜风急火燎地御风而来，一手就将倒在山穴前假装昏迷的她揽入怀中。
那时候的凌霜是又怎么样的呢？
以往总是那样淡然从容的一个人，朝她赶来时做出的一切动作又都好似透着慌忙。
而她假装晕倒在冰冷的石头上，死死屏住呼吸，不敢睁眼，也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只觉得在等待凌霜上钩的这过程中，世间一切都好似静止住了。
不久之后，耳畔隐隐有衣袂轻擦的声音掠过，接着，她就被女人轻柔小心地揽入了怀中。
她闭上眼睛，规矩地枕在这个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强者怀中。在趁凌霜左右查看她故意划弄出来的伤口之际，又徐徐睁开了那双眼。
金色日光刺痛了她的眼眸，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清晰分明的下颚了。她从来没以这样的视角见过这样的凌霜。
她那时心神受不住的一荡，只觉得凌霜娇柔了不少，仿佛从前在她面前呈现出来的凌厉攻势全都被一场春雨洗涤尽了。
凌掌门衣襟上的那一抹冷香比身上其他地方的冷香更加浓烈。
褚明歌脑袋靠在她衣襟处，全然将那香气吸之入肺，就连嗓子眼也好似凝了一团香气。
她此刻只是将那平静的目光落在女人雪白的脸颊上，然后慢慢往下，最终定在那紧抿起的血红唇瓣上。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必须要赶快将蛊毒灌进去。
褚明歌好似忽然下定了一个决心一般，平静的目光瞬间转为狠戾，然后借着女人低头之际，双手好若游蛇一样的迅速环住她的脖颈，然后以唇封唇，撬开牙关，渡过去了那一直压在舌下的蛊毒。
凌霜那时候眼中溢出来的惊讶有之，不可置信有之，想要刀了她的心亦有之。总之，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感，令她一辈子也忘不了。以至于现在仿佛当年情景再现，她也忘了自己置身何地了。——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年。
她是否又置身在那年那日的洞穴前呢？那她一定要成功把蛊毒渡入凌霜的唇中。
……
褚明歌双颊通红，潋滟双眸中此时全然充斥着迷离。鼻间冷香愈发浓烈，她无意识地，唇中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然后无骨的双手凭借着最后一丝力气，环绕上了那人的脖颈。
凌霜原本低垂着的目光瞬间凝住，平静的面色也忽然变得阴沉可怕，像是动怒前的前兆。
早已醉得不成样子的少女还没意识到身下人的不对劲，依旧是自顾自地将自己那柔软唇瓣往女人脸颊上蹭。
她在寻找另一双该与她相合的唇瓣。
可不曾想，记忆中原本该与她双唇相贴的人，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居然识破了她的阴谋，一手噙住了她的下巴，从而不得不使她正视着那张清冷绝寂的脸。
少女目光在夜色中显得更为朦胧，好似眼眸上覆了泡沫，就连同望人的目光，也成一派醉态了。她此刻甚是不解，为什么这个人在生气啊？
褚明歌呆呆然地看着那张脸，然后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欲替她抚平那紧蹙起的眉。
“啪——”
此夜，某个耍流氓的人脸上多了个红印。
……
等到褚明歌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晌午了。
昨夜被她撵赶回去的丫鬟现正一脸衰相的守在榻边，见她醒了，那双空洞的眼便瞬间又有了神采。
“小姐！”丫鬟如同刚经历了什么生离死别一样，扑着就过去了。
褚明歌慌忙之下，急忙伸出手去一挡，才没让她挨到自己身上来。
“嘶——我这是睡了多久？”褚明歌瞥了眼窗外的日光景色，却分不清现是在何日何时了，于是便捂着头问道。
“现在已经是晌午了，您从昨夜被凌掌门抱回来之后，还闹了好一阵才睡的。”
“什……什么？！”褚明歌听完丫鬟这番话，差点连舌头都捋不直了。本来就因为醉酒而变得迟钝的脑子，又变得飞速运转起来。
她不是自己转转悠悠的走回来的吗？怎么又变成陵霜抱她回来的了？保不齐是凌霜对她起了色心，半路将她给截胡了吧！
丫鬟见她着实是像断了片的样子，便好心提示道，“您昨夜的确是被剑凌光宗的凌掌门亲自横抱回来的呢，她将您放入榻上时，您的手还死拽着她的衣襟不放……”
“停停停，别说了！”褚明歌听着丫鬟滔滔不绝的话语，原本断片的脑海中忽然又涌出了些什么，她声音忽地拔高了几个度，连忙打断道。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对！事情的重点难道不是在凌霜为什么会抱着她回来吗？！
褚明歌顿时觉得深陷冰天雪地，在一番对于昨夜的荒唐事的苦苦回想中，居然还插入了一些对前世的回忆。而且是有关于凌霜的。
在前世她和凌霜的交集少之又少，唯一令她记忆深刻到忘之不了的就只有封魔山山穴前她联合魔族引诱凌霜吞下蛊毒的那件事了。
这件事的深刻度在她的记忆中排第一，其次才是凌霜亲自执剑诛杀她。
褚明歌神情凝重，一双纤细的远山眉苦苦拧起 ，脸上好似乌云密布。
她很怕她在醉酒后对着凌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她很怕凌霜对她再起疑心，她怕凌霜识别出来——她就是那个于百年前亲自被她执剑送入眉心的反派弟子。
褚明歌翻身下床，声音都带了丝慌忙，直接对着丫鬟问道：“凌霜现在在哪？”
丫鬟愣了愣，见她脸色不妙，也跟着严肃起来，“应该是在书房与大人议事呢。”
褚明歌闻言，当即就是披了件衣裳，然后风急火燎地向外走去。
等她来到书房门口前的时候，里边儿好像刚商榷完此番要由仙门出面解决的大事。
她才立足那扇紧闭的梨花木门前不过半刻，就听着里面谈话声渐淡。接着，鼻间就一股熟悉的幽香袭来，那扇门也不急不缓的，于她眼前打开来了。
女子柔软的胸脯就这样出现在她的眼前，并且挡住了她的视野。
凌掌门寂落于肩头的一缕白发，她胸脯前那块衣料上的银丝勾勒成的一团绣花，以及，她落在自己脸上那淡得不能再淡的目光。
看来……应该没发觉什么吧？
褚明歌立在她跟前，莫名感到压力，她汗涔涔地想道。褚明歌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后退、抬首、迎上她的目光。
这具身体比她原先的身体要矮一点，所以凌霜也就比她高出了一个头左右，导致现在她都要像仰视神明一样的仰视她了。
她甚至可以看到凌霜那瞳中的自己的倒影。
“褚姑娘在此，是有什么事情要找我么？还是说，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叫您盯得如此之紧？”她似乎故意这样问道。
褚明歌闻言，面部表情一僵，心头受此一哽，匆忙别开目光，不再敢去看她的脸。
幸好这时，褚雄也从后面走出来了。
“爹爹！”褚明歌如同看到救星一样的迎了上去，她绕过凌霜，小跑到褚雄的跟前，然后亲昵地挽起了他的手臂。
“诶。”安国公褚雄笑眯眯地拍了拍她搁到他胳膊上的手，然后目光又转到了在一旁高冷伫立着的美貌仙君脸上。
“明歌，还不快谢谢凌掌门，昨夜就是凌掌门将你送回屋中去的。你后来还胡搅蛮缠着人掌门好一会儿，扯着人衣袖不让她走呢。要不是她，你现在都还不知道在哪儿昏睡着呢。”褚雄说完，又补了句：“乖女儿，你应该……还有印象吧？”
褚明歌面色微凝，那不好意思，她还真没印象了。
“快和凌掌门道谢啊。”褚雄见褚明歌还呆愣在原地，不由得催促道。
褚明歌刚准备开口，就听见一道极为清亮好听的声音给打断了。
“小事而已，不必言谢。想来昨夜小褚姑娘是醉的厉害，那等子不重要的事情也都记不得了，理解理解。”
女人红唇微勾，神情缓和。
好像真的是在和人说笑一般。
褚明歌：？？？
不过就一百年没见，那个高高在上、不屑于人共事的凌霜怎么变得如此之健谈了？
发了四天了，为毛就涨俩收藏QAQ真的要哭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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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醉梦中欲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