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屁股开花

半个时辰后,南禹神清气爽地走出了武德殿。

他一边整理衣袖一边腹诽:古人沐浴更衣的步骤也太繁琐了。这要是在现代,冲个战斗澡,十五分钟就能搞定全套。

抬眸望去,裴夏早已不见踪影。台阶下方,一架华贵辇车静静停着,旁边拴着一匹无比眼熟的骏马。

南禹眼前一亮:“马兄?”

棕马今天心情甚好。

昨日贵人相助,它终于摆脱了那个觊觎它皇家编制的家伙。它可是血统高贵的名驹,岂能随便让人骑/乘?那简直有辱它的身份!

今日又有差事,棕马昂首挺胸,期待会是哪位贵人光临。

正想着,一个身着玄色蟒纹外袍的冷峻男子走下台阶。

男子气度不凡,一看就是大人物。

棕马立即竖起耳朵,甩了甩油亮的鬃毛,马蹄轻踏,殷勤地打着响鼻。

“吙吙——”选我选我!

谁知男子视若无睹,径直登上了辇车。

棕马:???

那今日谁来骑它?

正疑惑时,一道让它马毛倒竖的声音传来:“马兄!缘分啊!”

棕马惊恐抬头——

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怎么又来了!

南禹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台阶,一把搂住马脖子:“马兄,咱们又见面了!”

棕马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吙吙——”快滚!

辇车内,裴夏漫不经心地挑开车帘,目光落在那一抹浅蓝身影上。

瞳孔微微一缩。

冬日的阳光透过薄云,为银发青年镀上一层柔和光晕。南禹一身淡蓝色锦鲤云纹长袍,腰间玉带勾勒出修长身形。往日披散的银发高高束起,几缕碎发垂落额前,平添几分潇洒。

他正轻抚马颈,笑容纯粹干净,是裴夏几世轮回都未曾见过的鲜活模样。

指节蓦地收紧,车帘无声垂落。

南禹浑然不觉,仍在与棕马窃窃私语。

“马兄也要同去?”

棕马喷了个响鼻:“吙吙?”你也去?

不祥的预感突然窜上南禹脊背。裴夏说要带他去个地方,却迟迟不邀他上车,莫非——

棕马也顿感不妙。这厮竟要同行,而辇车内那位显然不愿共乘,难道——

“还等什么?”裴夏清冷的声音适时传来,“上马。”

南禹:“啊?”

棕马:“吙!”

四周空空荡荡,除了这匹棕马再无其他坐骑。

昨日的坠马经历犹在眼前,一人一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

“殿下……”南禹喉结艰难滚动,不死心地试探:“车里……还有位置吗?”

裴夏声音不辨喜怒:“你说呢?”

这就是没得商量了。

南禹气得狐耳炸开绒毛。

他算是看明白了,裴夏存心要看他出丑,还能指望什么?

求人不如求己!

见他迟迟没有动静,裴夏忽然拉长语调“哦”了一声,凉丝丝道:“莫非……你不会马术?”

嘲讽!

**裸的嘲讽!

一生要强的南禹哪能忍,当即大言不惭:“……谁说我不会马术!我马术精湛着呢!听没听过人马合一!”

裴夏唇角微勾:“展示。”

“展、展示就展示!”

南禹硬着头皮上了。

他哪会什么人马合一,只能先凑近棕马耳语:“马兄给个面子,拜托了。”

棕马马脸依旧老长,鼻孔喷出一声不屑的“吙吙——”

南禹也顾不上棕马听没听懂,硬着头皮踩上马镫。

马背又高又晃,南禹这次学乖了,闭着眼睛胡乱抓住缰绳稳住身形,另一条腿一跨,总算颤巍巍坐了上去。

成功了!

南禹心中一喜,挺直腰板。

骑马不过如此嘛,简直易如反掌。

但直到他睁开眼睛,发现视野里空荡荡的——

南禹人都傻了。

艹。马头呢?

为什么只有个马屁股?

等等!不会是——

他骑反了啊啊啊啊啊!

“嗤——”一声浅笑传来。

南禹僵硬地转过头,只见裴夏不知何时撩起了车幔,将他的“精彩表演”尽收眼底。

裴夏低低笑着,素来冷峻的眉眼舒展开来,恍若冰消雪融,看得南禹一时晃神。

当然,看美男展颜是很赏心悦目的。

但前提是被嘲笑的对象不是自己!

“这就是人马合一?”裴夏挑眉问道。

南禹红着脸嘴硬:“自、自然。这是最新式的骑法。”

裴夏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放下车幔:“出发,宁世,看紧他。”

“是……”宁世领命,嘴角微微抽搐。

救命,侍卫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他憋笑憋得脸都红了,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

一队车马自宫门方向缓缓驶来,马蹄声与车轮声交织,沿街的百姓纷纷退避让道,目光却忍不住追随着这支显赫的队伍。

一位妇人抱着个孩童匆匆避让。

幼童含着拇指,突然指着马背惊奇道:“娘亲,那是什么呀?”

妇人顺着孩子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棕色马背上,一个圆润的弧度正随着马步一颠一颠。

她沉默片刻,委婉道:“宝宝,那是……某位大人的臀部。”

孩童睁大眼睛,欢喜地拍起手来:“好圆的屁屁!还会开花呢!”说着就掰着手指数起来,“一、二、三……整整九个花瓣!”

清脆的童言在寂静的街巷中格外清晰,周围的百姓慌忙低头,生怕泄露半分笑意。毕竟那辆奢华的辇车明晃晃昭示着,车内坐着的绝非寻常权贵。

至于为何要让个狐妖在马背上表演“屁股开花”——

达官贵人的癖好,岂是寻常百姓能揣度的?

此刻马背上的南禹全然不知自己已成为街谈巷议的焦点。他死死攥着缰绳,满脑子都是悔恨。为何要逞强?为何要夸下海口?颠簸的马背让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这一路简直是度秒如年。

当队伍终于停下时,南禹的双腿已软如棉絮,腰背酸痛得像是被石碾轧过。

下马比上马更难。

他试着活动僵硬的腿脚,颤巍巍地想要下马。偏偏这马突然扬起前蹄,惊得他脚下一滑——

“哇啊!”

天旋地转间,后颈蓦地一紧。

裴夏不知何时已站在马侧,单手揪住了他的后衣领。

“多谢……”南禹惊魂未定地道谢,却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人马合一,领教了。”裴夏松手,低沉的嗓音里噙着促狭。

南禹瞬间石化:不是,哥们!这事是过不去了是吧?!

--

冬日暖阳透过雕花窗棂,将斑驳光影洒在大理寺正堂之上。

大堂内肃穆凝重,鸦雀无声。

宋刺史端坐案前,绯色官袍已被冷汗浸透。

今日重审的狐妖闹市一案本就棘手,偏偏二皇子竟亲临旁听,此刻就坐在堂侧屏风之后。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犹如悬顶利剑,让宋刺史如芒在背。

更糟的是,方才突然冒出个新证人在大理寺门前击鼓鸣冤,按律不得不受理。可每多一个证人,二皇子那位心尖上的男宠便多一分凶险。

宋刺史暗自叫苦,这案子简直成了烫手山芋。一边是铁证如山,一边是皇亲贵胄,他被夹在中间进退维谷。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坚持让二殿下直接将人带走……宋刺史悔不当初。若是依着那些不成文的规矩,将狐妖悄悄收作禁/脔,再对外宣称毒发身亡,哪还有这些麻烦?偏生二皇子执意要按律审理,这般心思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正胡思乱想间,屏风后突然射来一道凌厉目光。宋刺史浑身一颤,条件反射地抓起惊堂木。

“大胆贱——”

目光触及堂下跪着的九尾妖狐时,他猛然噤声。这要是按往常的架势呵斥,岂不是在打二皇子的脸面?

这可要命!

宋刺史急中生智,手腕一拐,惊堂木“啪”地砸向狐妖身旁的妇人。

“——贱妇!你可知罪!”

妇人方槐被这声暴喝惊得浑身一颤。她本是来为狐妖作证的,万没想到竟被问罪。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扶住。

南禹托着她的手臂,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这审案顺序倒是别致,放着主犯不审,倒先拿证人开刀?

他抬眸望向堂上,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大人这般审案,着实令人耳目一新。不如先审在下?在下必定知无不言。”

宋刺史如蒙大赦,忙不迭用袖口拭汗:“也……也好。”他偷瞄屏风方向,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九尾妖狐,你可认罪?”

心中不住祷告:快说不认!快说不认!如此才好为狐妖开脱,皆大欢喜!

岂料——

“认,自然认。”

对方答得干脆利落,眉眼含笑的模样活像是来领赏的。

“大人尽管定罪。是闹市行凶也好,当街惑众也罢,但凭大人决断,在下绝无异议。”

堂内霎时死寂。

候审的原告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精心准备的如山铁证呢?反复演练的慷慨陈词呢?怎么还没开场就要落幕了?

宋刺史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他莫不是要创下大理寺最快结案的记录?

今晚要不要设宴庆贺......

慢着……不对!重审此案本就不是为了定狐妖的罪啊!

这、这厮怎地不按常理出牌?!

四下陷入诡异的寂静,南禹却忽而心念电转。

不妥。

方才的表现不妥。

既是戴罪之身,岂能这般轻松?

他当即深吸一口气,神色骤然颓唐,身子一软跪伏在地,摆出痛心疾首的模样:“大人明鉴!罪民自知罪孽深重,甘愿伏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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