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老板满脸堆笑,亲自在前引路,身后两列小厮恭敬侍立,将二人迎上了顶楼的雅间。
这顶层仅设一间包厢,平日里从不对外开放,专为接待贵客所用。
推开雕花木门,一缕清幽檀香迎面而来,沁人心脾。包厢正中摆着一张紫檀圆桌,角落里立着绣有仙鹤的屏风。琉璃宫灯洒下柔和光晕,将整个空间映照得温暖而雅致。
南禹的目光被迎面而来的两道身影吸引。
一老一少皆着素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步履间透着文人特有的从容气度。
老者须发微白,神态沉稳;少者眉清目秀,目光如炬。虽未着官服,却自有一派不凡气象。
这般气度,想必是宫中的文臣。
二人正欲行礼,裴夏抬手道:“免礼。今日只当故友小聚,不必拘泥宫中礼节。”
“这……”老者略显迟疑,但见二皇子已然落座,便也不再推拒,只好带着徒弟入席。
南禹正要就座,忽听对面传来一道清朗声音:“殿下,妖狐在此,恐有不妥。”
抬眼望去,正是那位年轻文臣。虽身形单薄,语气却掷地有声,不等皇子开口,便已直言进谏。
老者眉头微蹙,轻咳两声示意徒弟慎言。
那年轻文臣却挺直腰背,一撩衣摆跪地谏言:“殿下今日商议的乃是民生大计。九尾乃妖族,岂可参与朝政?”
杜之恒年纪虽轻,却一身正气凛然。他心想:今日若容妖族涉政,他日岂非要让妖族入主朝堂?云梦乃人族基业,断不能容妖族染指!
“之恒!”老者急忙去拉他衣袖,压低声音劝道,“你这倔脾气……殿下在场,岂可如此莽撞?”
杜之恒却纹丝不动,脊背挺得笔直,眼中尽是执拗。
老者见状,只得向裴夏深深一揖,赔罪道:“殿下明鉴,小徒性子耿直,言语若有冲撞,还望殿下宽恕。”
裴夏未有言语。杜之恒便铁了心,膝行两步再叩首道:
“臣蒙殿下天恩,得以立于朝堂之上,虽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然今日之事,关乎社稷安危,臣愿领死罪,但求殿下三思,勿使妖邪之辈干预朝政,以免贻害无穷!”
遣词之漂亮,言语之铿锵,听得南禹都忍不住侧目。
这年轻文官倒真是个妙人,明明是在弹劾他,却把话说得这般大义凛然,连他都差点要为之动容。
不过……这番话说的倒也在理。
朝堂之争本就微妙,自己一个妖族,站在这里已是僭越,若再留下去,反倒让局面更难收拾。
他正欲起身告退,却见裴夏慢条斯理地品了口茶。
“你留在这儿。”裴夏眼皮都未抬,“由他跪着吧。”
“……!?”
杜之恒闻言如遭雷击,脸色瞬间煞白。
他自幼饱读圣贤书,深知死谏乃臣子尽忠之极致,怎料殿下竟如此轻描淡写?
这狐妖究竟给二殿下灌了什么**汤?竟连死谏都入不了殿下的耳!
他忍不住又瞪了南禹几眼,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恨,仿佛南禹是什么祸国殃民的妖孽,只会些蛊惑人心的下作手段。
那目光中的鄙夷与愤恨几乎要化为实质,南禹想装没看见都难,只得暗自苦笑:这位大人偏见颇深,皮囊好看就一定是花瓶?
再者说,他作为故事里的反派炮灰,是阻挡主角寻找真爱的存在,裴夏恨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可杜之恒哪知道他们前几世的恩怨,只见如今二人形影不离,连议政时都要相伴左右。
这般祸水留在殿下身边,迟早要误国误民。
为保江山社稷,必须清君侧!
杜之恒越想越是郁结,四下张望间,目光忽然落在室内一根粗壮的木柱上。
也罢,今日便以死明志,用这一腔热血唤醒殿下的理智!
他整了整衣冠,正要慷慨赴死,却听自己的恩师突然上前一步,向二殿下拱手问道:
“殿下,上次在武德殿时,您曾说有位奇才要引荐给我们,不知那位高人现在何处?”
这话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醒了杜之恒的冲动。
他猛然想起,自从上次被二殿下召见后,师傅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对那位神秘奇才念念不忘,言语间满是钦佩。
能让二殿下如此重视,又让师傅这般挂怀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杜之恒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也罢,等见过了那位奇才再死不迟。
奇才?
南禹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瓜,完全没把自己代入其中。
恰在此时,侍从们端上了丰盛的菜肴。见裴夏动了筷子,他立即眼疾手快地夹起一只油光水滑的鸡腿。
这现宰的土鸡肉质鲜嫩,筷子一戳就渗出金黄的汁水,香气扑鼻。
南禹身后的九条狐尾不自觉地轻轻摆动,毛茸茸的尾尖愉快地翘起。他舔了舔唇角,露出尖尖的小虎牙,啊呜一口咬下去,顿时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就在他准备向鸡脖发起进攻时,忽听裴夏轻笑一声:“禾监正,杜监副,你们要找的奇才,已经见过了。”
“见过了?”禾尘光先是一愣,随即瞳孔地震,“殿下,您说的该不会是……”
杜之恒脑中亦轰然作响,某个信念正在土崩瓦解。
师徒二人齐刷刷看向正大快朵颐的九尾狐。两人瞪大眼睛,试图从这只满脑子只有美食的狐狸身上找出半分“奇才”的影子。
可任凭他们如何端详,只见这妖狐眼中满是对食物的渴望,哪有一丝能担大任的模样?
这……就是二殿下所说的奇才?
师徒二人相顾无言。心中不禁怀疑:他们选择辅佐二皇子,莫非真是看走了眼?
许是气氛不对,南禹终于察觉到两道灼热的视线,慢半拍地抬起头,嘴里还叼着半截鸡骨头。他眨了眨眼,狐耳轻轻抖动:
“嗯?我?”
奇才?说的是……他?
不由觑了裴夏一眼,见对方并未否认,南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在老顽童门下求学时,他的资质不过中游,这“奇才”二字实在受之有愧。
正欲推辞,却见杜之恒脸色愈发阴沉,这才惊觉自己喧宾夺主,惹人不快了。
“这个……”他讪讪放下筷子,“殿下过誉了,不过略通皮毛……”
这话听在杜之恒耳中却成了**裸的炫耀。
青年文臣再也按捺不住。他自幼被誉为神童,在钦天监更是年纪最小的文臣,连师父偶尔算错的卦象都能一眼指出。眼前这狐妖坐没坐相,吃相更是粗鄙,凭什么得殿下如此青睐?
“唰”的一声,杜之恒霍然起身。
“殿下明鉴!”他梗着脖子高声道,“这狐妖举止轻浮,不通礼数,哪像精通卜筮之人?臣恐殿下受人蒙骗!”
蒙骗?
南禹眯起眼睛,手中竹筷“啪”地拍在案几上。
他研习占卜时,这小子爹娘恐怕尚未相识,如今倒敢质疑他的本事?
“小杜大人此言差矣。”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与杜之恒平视,“相面占卜讲究‘不以形貌取人’,大人身为钦天监官员,莫非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杜之恒被这一句话刺得面色骤变,白皙的面皮瞬间涨得通红。
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男宠,床笫间胡闹便罢,朝堂之事岂容置喙?
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下颌线条绷得紧紧的。即便要触怒殿下,他今日也要撕开这妖孽的真面目。死谏之臣青史留名,他杜之恒岂会畏惧一个佞幸之徒?
“妖孽休要逞口舌之快!杜某今日便是血溅三尺,也要请殿下明察!”
“哇——”南禹夸张地鼓掌,“好个忠肝义胆!小杜大人这般忠勇,不如先表演个撞柱明志?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你!”杜之恒气得脖颈青筋暴起,“殿下定是被你巧言蛊惑!杜某今日便要死谏清君侧!”
“那请便啊。”南禹歪头轻笑,“只是这雷声大雨点小,小杜大人该不会是属爆竹的?光会响不会炸?”
“妖狐!杜某岂会中你激将之法!”
……
唇枪舌战间,火药味愈浓。
两人你来我往,一个引经据典字字诛心,一个阴阳怪气句句扎人,竟是谁也不让谁。
禾尘光早已目瞪口呆。
他原以为自家弟子性情刚烈已是宫中罕见,不想二殿下这男宠竟能与之斗得旗鼓相当。更令人称奇的是,那狐妖言辞机锋暗藏,时而阴阳怪气,倒把自家弟子逼得节节败退。
两人吵得热火朝天,活似两挂千响鞭炮噼里啪啦炸个不停,透着股莫名的喜庆劲儿……
[撒花]
补充人设:
1.南禹:书中身高175,现代社会真实年龄:25。性格喜好:偏话痨,爱玩乐,喜欢装茶但不是真茶。看似能屈能伸,实则倔得厉害。[摸头]
2.裴夏:身高194,书中年龄:未知。性格:略微洁癖,比较沉闷,不喜交友。喜欢品茶练剑,容易被鲜活感吸引。[让我康康]
3.杜之恒:身高177,书中年龄:17。性格:直爽,真诚,有点小攀比心。梦想以死明鉴,唤醒君心。[摊手]
4.方槐:身高164,书中年龄:18。性格:坚韧聪慧,忠诚靠谱。[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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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啊?奇才?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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