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城和华城是隔壁,过去并不算远。但是黑沟子山却在秦城的山嘎嘎里,过去并不容易。
白色的休旅车沿着省道开了两个小时,拐进了市道。又在市道上走了两个来小时,开进了一个不起眼的三岔口。
进了三岔口,走的就都是县里的扶贫路了。
近几年为了脱贫致富,县里给每个村子都通了柏油马路。不过,这种柏油马路铺的肯定不如省道市道那么好,油铺的薄,让大车碾几下就能出大坑,整条路就废了大半。
不过,幸好黑沟子山平时少人出入,一路路况还不错。饶是如此,一直到了下午四五点,他们才到了那个小山村。
“黎熙元,你的情报可信吗?”
聂斐下了车,看着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小村子,问道。
这个村子实在是太平静又太普通了,大部分人口流失的北方乡村都差不多长这样。
一个个独门独院分别错落着,房子大多都旧了,有很多看上去许久没人住了。一株大榆树立在村头。水泥铺就的村路上,还有几个老人在唠嗑,看上去,并不像是会发生什么蹊跷事件的地方啊!
“我的道友发过来的,肯定没错。”
黎熙元也在打量着这个村子,觉得平静中透着股子诡异,但又说不出到底诡异在哪里。
“聂大妹子,黎兄弟,咱们走吧!”
张翠梅在华城买了大包小包的东西,嘴上笑着说话,腿却早已不听使唤的往家的方向走去。
她们家在村子的东头,院子有些破,院墙还是拿石头砌的,有两个地方还塌了一块,露出院里青青的韭菜和生菜。
几只小母鸡在土路上散步,啄食,张翠梅将鸡赶走,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几个人迎了进来。
“我家……穷,没什么东西,让你们见笑了。”
张翠梅一边说一边往里面走,眼珠子早就飞到屋里头了,“蔡强!老蔡头!赶紧爬起来啊!咱家的恩人来了!”
然后就听到屋里头一声悠长的吆喝——
“哎……”
几个人进了屋,炕上正倒卧着一个人,见她们进来,正两手用劲的试图爬起来。但是他上半身已经瘫了,就算想要起身,也是没那么容易的事。
张翠梅连忙将他搀坐了起来。
蔡强年纪和张翠梅差不多,脸上白净,年轻时因为工作,从脚手架上掉了下来,腰部以下没了感觉,成了个瘫子。
“我们两口子真是净遇上好人了!”蔡强听了张翠梅的讲述后一个劲儿的道谢,“真是多亏了你们,要不啊,我家那口子,恐怕都没法从华城回来了!”
说完又止不住的埋怨顾湘湘:“我早都说了,那丫头瞧不上咱们的,就是个白眼狼。你说说你,还非得去找。这一找,险些把自己命都给搭上了!值不值啊!”
张翠梅一个劲儿的点头:“以后不找了,死心了!再也不找了!”
张翠梅去忙活着做饭了,聂斐和黎熙元无事可做,干脆在附近转了起来。
村子里渐渐的升起了炊烟,村道上的村民们纷纷站了起来,回到家里准备吃饭。只余了一个腌鸡蛋黄般圆整的太阳,挂在不远处的屋脊上,一点点的,下落。
“有些不对劲啊!”黎熙元一边看一边说,回头问道,“你看出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他虽然对除魔卫道感兴趣,但毕竟是外行。很多事情,还得问聂斐。
聂斐点头:“整个村子原先并不小,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升起炊烟的,只有我们这一片。”
这一片,就是张翠梅她们居住的村东头,这附近房子比较破,但留下的村民大多在这附近居住。反而房子新一些的西头,几乎看不到人烟。
“是啊,一个村子就算荒了一半,那也不能只荒一边啊?”黎熙元说,“诶,会不会是搬出去的人太多,村子荒凉让人害怕,其他人就聚集着住了?”
“那,是发生了什么让人害怕呢?”
聂斐的问题,黎熙元也无法回答。
聂斐便又问道:“你之前不是说这个村子有蹊跷,还说可能和招魂印有关系。是什么蹊跷?”
黎熙元刚准备说,一个挽着篮子的妇女急匆匆的从两人中间穿了过来,直接将黎熙元撞了个踉跄。
她撞人了居然还不停,只头也不回的对两人说:
“大兄弟大妹子,不管你们是来干啥的,现在都赶紧回屋去吧!小心太阳落山,老爷们出来抓人了!”
妇女走的匆匆,待两人回过神来,只能看到她肥大的腰臀,一扭一扭的拐进了张翠梅旁边的院子里。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聂斐看着不远处的天空,太阳已经到了地平线的上头,不多久就会沉下去。而应该是青色的远处的天空,不知为何镶了一圈灰色的毛边,看上去既不清明,也不吉祥。
*
两个人匆匆回到了张翠梅家。
张翠梅刚刚煮好了饭,热腾腾的手擀面摆在桌子上,蔡强则挪到了桌旁,正帮着摆放碗筷。
时至黄昏,屋里头已经有些黑了。但是他们也并没有开灯,只有一盏蜡烛,莹莹的立在桌角,充当着临时的光源。
“张姐姐,是灯泡坏了吗?黎熙元可以帮忙修灯泡。”
聂斐以为,张翠梅离开的这段时间,家里的灯泡坏了,蔡强身体不便,没有更换。
“不是……哎呀怎么说呢,我们这村儿里有些古怪,晚上是不能点灯的。就这蜡烛,也得等天黑后给熄了才行。咱们别说这个了,赶紧吃面!吃完面,咱们就早点歇息吧!”
张翠梅似乎对村里的古怪有些避讳,只简单说几句,便招呼两人吃饭。
聂斐和黎熙元坐下来吃饭。
不多时,外头渐渐的暗了下来。张翠梅“呼”的一下,将蜡烛吹灭,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对不住啊大妹子,让你们来了还得猫黑吃饭。可是,我们村儿就这样,要是不关灯,等下那些老爷们,就找过来啦!”
聂斐和黎熙元相互看了一眼。
“老爷”,这个词儿,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出现了。
“老爷到底是什么?张姐姐,能仔细说说吗?”聂斐一边吃着又热又韧的手擀面,问道。
跟聂斐他们两个人也没必要瞒什么,张翠梅叹了口气,开始讲述近些年村里的怪事。
*
黑沟子山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个贫瘠的小山村。
村子三面靠山,一面是田地和村庄,一条村路连接着村里和外头。这里山地偏多,土壤也不肥沃,离县城也远,因此,村子人都挺穷的。
从前,这个小村子虽然很穷,但人们生性淳朴,小村的日子也过得很平静。但是近几年来,这种平静,渐渐的被一种诡异替代了。
“大概……就在湘湘出去上小学的那一年吧!”张翠梅努力的回忆着,“大概是五六年前……”
“其实,当时村子里很多人都已经搬出去了,搬不出去的,要不就是我们家这种没钱的,要不就是老人家。只是,就算搬出去,村子也还是平静的,只是人少而已。当时,我们也不这么住。都是零零散散的,住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像现在——”
那一年,顾湘湘闹着要去县城上小学。张翠梅卖了所有的树,又做了半年的裁缝工,这才托人将顾湘湘送去了县里的小学插班。
也就在那个时候,村子里渐渐的变了。
先是村子里的晚上时常涨白色的烟雾,一开始,村民们只觉得是雾,也没当回事。但是,当一个月里每天晚上都有雾的时候,就有人注意到了。
而且,他们这个小村子其实降水很少,水汽少,哪里来的雾呢?
这雾本来已经够稀奇的了,慢慢的,有人说,能从雾里看得到人影?有些人甚至说,看到了自己死去的亲人也在雾里头,对着自己,还笑嘞!
这就有些吓人了!
村里头人对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很是避讳,便有老人说,找个大仙儿来看看。所以,在村集体的组织下,黑沟子山的村民们集资去请了位大仙儿来村子里头。
大仙儿是村里的俗称,实际算是民间的萨满,平时村民们丢个鸡啊得个病啊什么都会找她来看看,有时候,是真灵,有时候,就是买个心理安慰。
大仙儿来了,也舞了一场,不过也没说很仔细,只说让每家每户都杀只鸡,把鸡血淋到屋檐上还有大门口,就可以保证邪祟不入侵了。
村民们照做了。
一开始好像有效,雾小了一些,可是不出半年,这雾又出来了。
不止出来,还越演越烈。甚至这雾,还很神奇的,变异了。
“第一回看啊,可真吓死我了!聂大妹子,你可别笑话我,我是乡下人,没见过鬼,第一回看到啊,真让我连尿都吓出来了!”张翠梅心有余悸的一边拍胸口一边说。
“没事没事,城里人也没几个见过鬼的。”聂斐微笑说。
“张姐姐,那雾变成什么样了呢?”黎熙元好奇的问。
“你说雾啊……”张翠梅抿了口茶水,将茶叶沫子吐了出去,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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