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过来，究竟想要干什么？”

听完了所有叙述，顾丰泽没有什么表态，反而平静的问道。

“干什么？我也想问一句，顾大小姐想要做什么呢？”聂斐细眉轻挑，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顾湘湘，“这次是买凶伤人，那下一次，是不是就要变成买凶杀人了？毕竟，一个永远不说话的养母才是真正的好养母，对吗？”

顾湘湘低着头，双肩颤抖不已，听完聂斐说话，她畏惧的抬头，双眼全都是泪水，

“母亲……母亲您听我说……”

“谁是你的母亲！我告诉你，现在顾家还没正式认你的身份呢！就算认了，我到底是不是你母亲还未可知。现在就攀龙附凤的叫我母亲，却对真正的母亲弃而不顾！你要是心下有些良知，不如当众跪下，给你真正的母亲磕三个响头！我再考虑要不要继续和你算这个账！”

听完了聂斐这番话，就连顾丰泽都忍不住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顾湘湘。

是啊，一个人连养了十几年的母亲都不肯相认，还居然买凶伤人，这样的人，还能配称为人吗？

顾湘湘看了看一脸苍老的张翠梅，又看了一眼满脸严肃的顾丰泽，突然，眼泪大颗大颗的滴落下来，淌在瓷白的脸上，显得整个人可怜极了。

“不是……不是我不想认啊……父亲，母亲，你们不知道，我曾经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当时幼小的我，在那样的家庭里……受尽了折磨……我是害怕了，我实在不愿……再回去，才……”

话说的可怜极了，而且，字字句句都暗示着养父母亏待、甚至虐待了她，她才会做出这样的事。一番话将自己的责任推的干干净净，却让张翠梅带上了沉重的枷锁。

而且，这番话非常有效。

张翠梅想到了顾湘湘童年的困苦生活，一瞬间，脸上浮现了歉疚的表情。

而顾丰泽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看向顾湘湘的眼神，多了些许怜惜。

聂斐欣赏完了顾湘湘整段的表演，方才说：

“演够了吗？”

顾湘湘不由得噎了一下。

“就知道你会出这一手，既然说起从前，那我们一起来看看，你的养父母是怎么‘折磨’你的吧！”

她准备了个投影仪。

影片一帧帧的过，将顾湘湘在养父母家的十几年岁月一一呈现，不仅有图，还有各种相亲或者同学老师作证人证词，有些细节，张翠梅都差不多忘了。

全篇没什么煽情的部分，全都用细致的证据将顾湘湘十多年的人生拼凑起来，达到的效果却更惊人。张翠梅一家如何精心照顾顾湘湘的所有过往全都呈现在所有人面前，虽然朴素，却更动人。

看完了整部影片，白梦莹的眼睛都湿润了。而张翠梅，更是泣不成声。

“顾湘湘，这就是你口中的折磨吗？”聂斐皱眉，“如果你说的折磨指的是贫穷的生活的话，我还能勉强理解。但是，这也不是你买凶伤害你养母的理由吧！”

“她家确实贫困，日子过得比一般农村家庭还要困难，但对你的照顾，可算是无微不至了！反观你，从小就嫌贫爱富，上了学后专门和那些家里富裕却行为不良的坏孩子一起混，被带走后更是交代都没有，从此音讯全无，你对得起你母亲这么多年的照顾吗？”

顾湘湘哑口无言。

她无助的抬头看向顾丰泽，可是顾丰泽的表情冷硬，完全不似平时般慈爱。她又看向白梦莹，可是白梦莹只顾着低头哭，一眼都没有看向她。

顾湘湘不能、也不敢再说出一句话，整个人冻在了原地，只有压抑的低泣不时传来。

“顾丰泽，”聂斐的眼神瞟过来，“这就是你口中，温柔纯粹的新养女吗？不好意思，这样的女儿我可不敢要，你如果执意要她留下，那我，和沐沐临渊，也只好离开这个顾家了！”

听到了这番话，顾丰泽沉默着没张口。而顾湘湘，则暗咬银牙，心中恨死了聂斐。

她这是……逼着父亲要放弃自己吗？可是如果顾家都不能留了，那她将来，能怎么办呢？

顾湘湘咬了咬牙，抬起头来，“父亲，母亲，都是我的错！女儿也不知道如何弥补自己的错误，也许，只能一死了！”

说完，便小跑几步往柱子撞去。

“湘湘，不要！”白梦莹顾不得自己的身份在这里有多么古怪，连忙双手抱腰抱住了顾湘湘，两母女跌坐在了一起，抱团痛哭起来。

聂斐无语的看着最佳影后二人组，两人的动作慢的跟慢动作一样，能撞死就有鬼了。特别是顾湘湘，小步跑的跟跳高一样，能骗过了谁啊！

不过，看来这戏码确实有观众，看那顾丰泽，表情明显的动摇了。

果然——

“聂斐！你闹都闹了！还要干什么！还有湘湘，动不动就寻死，还将不将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顾湘湘在白梦莹的怀里哭着，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父亲”……看来，顾丰泽是不会将自己逐出家门了。

“看来你们的父女感情真是深厚啊！既然这样，我再说什么，反而变成挑拨你们父女感情了，”聂斐冷笑，“我这次带张翠梅过来，是想和你们顾家，谈谈这件事的赔偿，还有一次买断张翠梅蔡强夫妻对顾湘湘的养育之情，所需要的费用。”

“你们顾家这么有钱，总不会赖账吧！”

顾丰泽说：“赔偿的话，我们自然会付。至于养育之情，我之前带顾湘湘离开的时候，已经给了80万了，多余的钱，我也不会给。”

“80万？”聂斐看着张翠梅满是补丁的衣服，“翠梅姐，给了吗？”

张翠梅呆了：“没有啊？湘湘走的时候只留下一张纸条，并没有见到什么钱。”

她哆哆嗦嗦的将一张字条掏了出来，果然，上面只说她让亲生父母给带走了，钱的事情，只字未提。

看着顾湘湘鬼祟的神情，聂斐简直笑了。

连给养父母的买断恩情钱都会贪，这个纯洁的养女，可真是一次次的刷新她的见识啊！

“哦？这样啊，那顾总，你觉得，是我去调查这笔钱到底到了谁的口袋比较好，还是说，你大人有大量，再赔一笔出来？”

顾丰泽看着低头不语的顾湘湘，心里叹了口气：

“算我倒霉。钱的话，我会再付一遍。但是，我要这个女人保证，以后再不会出现在我，和湘湘面前！”

“这个自然。”聂斐冷笑，“不过是一堆破鱼烂虾，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香饽饽了，指望着人念念不忘吗？”

*

聂斐不仅带了张翠梅来，还带了位律师。将赔偿和养育费用呢算的清清楚楚，又拟定了协议双方签字，这才扬长而去。

她们走之后，顾丰泽阴沉着脸走到了顾湘湘身旁。

“爸爸……”顾湘湘畏怯的小声唤到。

“啪”的一声脆响，顾湘湘的脸瞬间红肿了起来。顾湘湘痛的眼睛都睁不开，偏偏还不敢放声哭泣，只好捂着脸低着头不住的哭。

“丰泽……”白梦莹心疼女儿，却不敢顶撞顾丰泽一句。

“丢尽了我顾家的人！”顾丰泽咬牙切齿的说，“在家里禁足一月，哪里都不准去！”

说罢，踩着步子就走了。

顾湘湘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她一把推开白梦莹，哭泣着跑出了门口。

*

直到回到了聂宅，张翠梅方才如梦初醒。

她蠕动着嘴唇看着聂斐，颤抖着跪了下去。

聂斐微笑着将她扶了起来，感受到识海中一股热流涌过。那是张翠梅从心中发出的感激之情，汇入了聂斐的识海，变成了修为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灌溉了许久的修罗花终于“啵”的一声，一片花瓣轻盈的弹了出来，在空濛中独自摇动。

“聂大妹子，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张翠梅动容的说，要不是她，兴许这次，自己真的会被打死了。

就算不打死，也会因为伤势过重回不了秦城，死在了半路。那她老伴该怎么办呢？他还在家里等着她的消息呢！

“没事，只是，下次再不要去找顾湘湘了。”聂斐说，“你们俩的母女情已经恩断义绝了，她也从未将你当过母亲，你再去找她，我怕我看顾不到，她再次找人伤害你。”

“唉……唉……”

张翠梅不住的叹气。

经过这次，她可算是彻底死心了。既然……既然湘湘不愿再见她，那也没什么……好见的了。

“聂大妹子，我打算明天，就回黑沟子山了。我现在腿还行，回去休息，还能照顾老头子。我现在也有钱了，可以去县医院换药……”

张翠梅絮叨起了回去的生活，脸上也不由得有了光彩。

“等等，”聂斐好像听到了什么耳熟的名字，“黑沟子山？是你老家吗？”

张翠梅点点头：“是个小地方，以前村里还有百来户人，现在搬出去的不少，村子里也没啥人了。咋的大妹子，你知道那个地方？”

“是啊，”聂斐心下感慨，“张姐姐，你要是回去我也不拦着你，不过，我和黎熙元一起送你回去，你可别拒绝啊！”

张翠梅吓了一跳：“啥？不用不用！真的！”

“没事，我们也是有正事，顺路就去了！”聂斐认真的说。

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怎的，张翠梅所说的黑沟子山，居然就是之前黎熙元说过的那个有点蹊跷的秦城山村！

本来，聂斐也准备找个人帮张翠梅安置也就算了，但是现在……

那他们，肯定要去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