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家宴。
聂志诚对女儿回家非常高兴,连连招呼,就连头疼的毛病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闺女,吃啊!这是你最爱吃的莲藕百合汤了,我特地叮嘱加了糖的!”
聂斐看着几天内苍老了不少的爸爸,心中酸涩,脸上却仍是笑意盎然。
她转过头去,苏慕云正坐在聂澜的旁边喝汤,头低低的,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聂斐笑着叫,
“嫂子。”
苏慕云像是被吓到了一样,抬起头了头。
“嫂子,这段时日爸爸头疼,真是多亏你照顾了。”聂斐端起了酒杯。
苏慕云扯了扯嘴角,喝了口酒,试探的问道:
“斐斐,爸爸的病……你那个朋友,看出来是因为什么吗?”
聂斐看了眼黎熙元,摇摇头:“外表看不出来什么,说要去大医院查一查有没有问题。”
苏慕云一直端着的心放了下去。
听说聂斐带黎熙元回聂家,顾丰泽是叮嘱过的,说她那个朋友可能是修真者,也许会看出什么端倪来。
现在看来,应该是没事。
想到这里,她主动说:
“这样吧,明天我带爸去医院看看,爸这头疼病都好一段时间了,不查查,也不行啊!”
聂志诚摆手:“看什么看啊!人家都说,头疼不是病,看也没法看!我能吃能睡的,就别费那个功夫了!”
“那可不行!”聂斐对聂志诚吼,转头对苏慕云说,“不用了嫂子,我带爸去看看,你这段时间太忙了,正好歇歇。”
那……成吧。
苏慕云心想,左右去医院又查不出什么来,就算白天去了,晚上也回来了,
不耽搁她晚上下药。
明天晚上就是最后下药的时间,等过了那一天,所有人都会忙着抢救聂志诚,再也没有人会怀疑她了。
苏慕云这样想着,低眉顺眼的垂下头,又喝了口汤。
莲藕百合汤甜蜜软腻,是聂斐最最喜欢的口味。
不知道,明晚过后,她还有没有心思,再喝下去这口汤呢?
*
第二天一大早,聂斐和黎熙元外出,带聂志诚去医院。
本来,苏慕云以为,下午还不回来啊,毕竟,什么都查不出来,在医院待着也没用。
哪里知道,快到四点的时候,聂斐突然打了个电话,说聂志诚要住院。
“什么?”苏慕云的声音带着急切,“爸不会有什么事吧?”
“没事没事,”聂斐的声音没来由的让人讨厌,“医生都说查不出来,是我怕爸有问题,硬是留他住院,想查的再仔细些。要是再查不出什么来,过几天也能出院了。”
过几天?
苏慕云真有些急了,“那得……过几天啊?”
“过……一个来星期吧!”聂斐说完就挂了。
苏慕云握着手机,心中一片焦虑,
过一个来星期,那不是错过时间了吗?
她心中回想起顾丰泽交代过她的话,心中焦急万分,不免又给聂斐去了电话。
可是,任凭她怎么打,聂斐却再不接电话了。不仅如此,就连给聂澜的电话,都无人接听。
这……也太诡异了。
她咬咬牙,回了房。再度出来的时候,手中已经多了一个挎包。
苏慕云走进厨房,“老爷住院了,你炖个清淡点的汤,我等下带过去。”
“是。”
见阿姨开始在厨房忙碌起来,苏慕云秀致的手拧紧了挎包,
看来,她要亲自去一趟了。
*
华城最高档的医院,vip病房内空空荡荡,只有查房的护士偶尔经过。
苏慕云去的时候,正值饭点。
聂澜和聂斐正陪着聂志诚吃晚饭一边吃一边看电视剧,看的不亦说乎,见到苏慕云来,聂斐笑着站起身来,拎过苏慕云手中的汤,
“嫂子,你怎么来了,不用给爸带汤了。这边的伙食挺好的。”
苏慕云笑笑,不经意的问道:
“爸怎么样了?很严重吗?不能回去住吗?”
聂志诚正看到关键点,听苏慕云问,满不在乎的摇摇手:
“别提了,都查不出什么!我本来想回家来着,都是聂斐这个臭丫头,说什么都不让我走!”
聂斐帮聂志诚盛了碗汤,无奈的说,
“爸,听话不好吗?非得我再吼你,你才听是吧?”
苏慕云见聂志诚吃的差不多了,便说:
“要不,今天晚上我来守夜吧。”
聂斐连忙说:“不用,还是我留在这里照顾我爸比较合适。”
“需要吗?”聂志诚喝完最后一口汤,“等下你们都回去!不用看我这个老头子,丢不了!你们在这里啊,我嫌碍眼!”
聂志诚固执起来,就连聂斐的话都不听。最后的结果,是三个人都被赶出了医院,一个不留。
医院门口,聂斐坐上了她那辆红色的休旅车,
“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爸!”说完,驾车就走了。
苏慕云看着聂斐离开的方向,抬眼看向聂澜,
“斐斐的那个顾问呢?怎么没一起跟来?”
“他啊!他说是有个看仓库的兼职要去做,一早就走了!咋啦慕云,我跟你说,你可别瞎想啊!他跟斐斐,那可是清清白白的!”
苏慕云没再说话。
聂斐和黎熙元有没有关系她才管不着呢,她现在最最关系的,是药,究竟有没有下到。
回头一看,逐渐熄灯的医院犹如一只巨兽,伏在阴沉的夜中,威严又让人莫名的心里发毛。
既然住了院,那出了什么事,就是医院的问题了,不是吗?
*
半夜,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聂宅的所有人都惊醒。
聂澜迷迷糊糊的拿过手机,只听了两句,整个人登时清醒。
“慕云,我们得去一趟医院!”
苏慕云其实并未睡着,此刻也装着刚睡醒的语气询问,
“怎么了?”
“爸出事了,说头疼的受不了,可能……可能有危险。”
聂澜随手开灯,一只手攥着手机,另一只手去够衣服,
“快!我们现在过去!对了,斐斐,也要通知斐斐!”
聂澜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忙乱的说道。
苏慕云按住聂澜想要拨电话的手,
“你先穿好去开车,我给斐斐打电话。”
“唔,好。”聂澜没有多想,几步走下了楼梯。
苏慕云慢条斯理的穿上衣服,随手拎过挎包,
她才没打算给聂斐打电话,等聂澜问起,就当她一时忙乱,忘了吧!
*
两人急匆匆的赶到医院时,医生和护士正鱼贯从vip病房出来,随之出来的,还有一系列的仪器和输液瓶。
聂澜登时吓得手抖,拦住主治医生就问道:
“医生,医生,我爸……我爸他……”
医生叹了口气,
“你进去就知道了。”
聂澜登时腿都软了。
苏慕云在一旁揽住他的胳膊,
“你别着急……没准,没事呢……”
心里却在想着,不知道被顾湘湘的怪虫害死,会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现在想来,其实聂志诚对她也不错,虽然比不上亲生女儿聂斐,但也比一般的公公要好上许多,这样就死了,心里也怪难受的。
两人怀着两副心事,表情却如出一辙的哀伤。
聂澜颤抖着手推开了房门。
门内灯调暗了,静悄悄的,只能看到床上人蒙着布躺着的轮廓,看不清脸。
聂澜汪的一声哭了出来——
“爸!你怎么……”
哭得声音嗡嗡的,回声巨大,简直要把房顶掀翻。
苏慕云听得也鼻子发酸,
“爸……”
下一秒,灯光骤亮。
聂志诚掀开被子,翻身从床上下来,走到了瞠目结舌的两人面前——
“干什么?我还没死呢?提前给我号丧来了?”
聂澜惊讶的直结巴,
“爸,爸……您没事了吗?”
聂志诚吹胡子瞪眼,
“我有没有事,得问你那个好媳妇吧!”
话音刚落,聂斐和黎熙元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
苏慕云眼睛瞬间睁得老大,
黎熙元的双手之间,一个透明的水球正不断的涌动,而水球的中间,七条带了血色的虫子正在挣扎蠕动,看上去恶心极了。
聂志诚走到苏慕云面前,
“慕云,我平时对你也算不错,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歹毒的方法害我?你真的想要我死?”
这是他发现真相后,最想问苏慕云的话。
他平时在聂宅管事不多,如今年纪大了,大小事务更是都交给了聂澜夫妻打理,对苏慕云,也从不会吝啬财物。难道,这样还不够吗?还是说,生米恩斗米仇,他对她大方,反而养了一条中山狼出来?
苏慕云双眼无辜的看着聂志诚和众人,
“爸,您说什么呢?我做了什么啊?爸,如果您是因为头疼想发火,那冲我来没关系,但是,您不能给我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啊!”
聂斐明澈的眼睛看着苏慕云,
“真挺能装。嫂子,如果你真的没做,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我顾问手中的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苏慕云惊惶的看了一眼黎熙元,飞快的别过了眼睛,
“什么……什么虫子,别拿这些邪术过来吓唬我。聂斐,我知道你一向不喜欢我,那也没关系,可是,你别吓我啊,我最怕虫子你不知道吗?”
说完,身子在聂澜身后缩的小小的,宛如一只受了惊的小兽,让人看了分外怜惜。
聂澜一时间丈二摸不到头脑,他一边护着妻子,一边莫名的看着这一切,
“爸,斐斐,你们究竟在搞什么啊?”
聂斐不紧不慢的走向黎熙元,
“这种叫噬心虫,是一种最厉害不过的蛊虫,只有恶毒的水修者才能炼制。噬心虫一共七条,每隔一段时间,将它放进要害的人周围,它便会悄无声息的潜入进对方体内,沿血液向上,直到脑部。脑内的噬心虫会令对方头痛欲裂,而当七条噬心虫全都集齐的时候,便是那人身亡之时。”
她拿起水球,慢慢走向越缩越小的苏慕云,
“我不知道,你是通过何种渠道拿到的这噬心虫,但是心里也略有猜测。你不承认,是真打算帮那个人承担下所有罪责呢,还是笃定,我没有证据,拆穿不了你?”
苏慕云声音抖得不行,
“你……你别过来……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聂斐继续说,
“这噬心虫还有另外一个本能,那就是会追味。之前给它下的咒术,是让它追爸的味,进入爸的体内。它伤人之后,之前的咒术消失,它便会随本能追味,而它首先要追的,就是和它接触最多的那个人。”
她凑到苏慕云面前,轻轻的问,“嫂子,你猜,如果我将噬心虫放出来的话,它会追谁的味,嗯?”
苏慕云抖得脑后的发髻都散乱了。
聂斐直起身,
“既然你不愿意猜,那我们就来试试吧!”
说完,另一只手心凭空燃起了一团火焰,缓缓向水球接近。
眼看着聂斐的另一只手慢慢的接近了水球,苏慕云突然尖利的叫了起来——
“不要!不要啊!”
聂斐的手停了,
“那你……要说了吗?”
苏慕云就地蹲了下去,布满青筋的两只手拼命抓着头发,脸深深的埋在两膝之间,宁死也不肯抬头。
聂斐无奈,
“就知道你是这种人,害人的时候有恃无恐,被拆穿的时候只能装鸵鸟。你的胆量呢?怎么有胆子害人,没胆子承认了?”
聂志诚则头别到一边,明显是不想再看这个儿媳妇一眼了。
聂澜仍在踟蹰,
“妹妹……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毕竟结发多年,感情也一直算不错,他十分不忍自己的妻子身陷囹圄。
但另一面,如果她真的要将爸爸害死……那自己也绝不会原谅她。
“有什么误会,让她去和警察说吧。”
聂斐听着窗外传来的警笛声,抬起眼,如墨的黑暗映入眼帘,
“警察应该已经搜索了聂宅和医院其他地方,相信他们会有一些额外的证据的。”
下午,苏慕云来送汤的时候,她便已经让黎熙元搜了聂宅,一应证据也移送了警局。而当她和苏慕云对质的时候,警察也在搜索着证据,如今应该也有所得了。
黑夜如水,不绝似绵,这笼罩一切的黑暗,不知掩盖了多少罪恶,
时过午夜,这掩盖住所有罪恶的黑夜,也该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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