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室内,只有一盏莹绿色的烛火悠悠的亮着。
蔡尚真仔细的端详了许多那盏烛火,小心的将青铜灯罩罩在上面。
烛火暗了下去,从外表上看,和那些仿古的铜灯没什么两样。
“可以了,”蔡尚真转身面对顾丰泽,“这是我们师门传承已久的青铜玄灯,我在上面加了法术,等聂斐进了八卦阵,就可以开始抽魂了。”
他头上的细汗密密麻麻,连手心都一片粘腻,
造孽啊!做了这一次,以后再也不碰这种事情了!
顾丰泽走到青铜玄灯面前,神情十分欣赏,“蔡道长,这个和你之前说过的那个招魂幡是同一个东西吗?”
蔡尚真说:“那还是有所不同,招魂幡是只有鬼修者才有的东西,用来炼化鬼魂的怨气,为鬼修者所用。俗话说一幡百鬼,要练成一张招魂幡,需要一百个鬼魂。而要将招魂幡的法力不断提升,需要的鬼魂就更多了。”
“我这个,只是一般的青铜玄灯,加入焚魂焰而已。焚魂焰不能炼化,只会消灭。被吸入焚魂焰中的灵魂,会被直接焚烧至虚无,再加上青铜灯罩隔绝外界,聂斐的灵魂一旦被吸入灯内,就连大罗神仙都救不了她。”
蔡尚真一字一句的解释着,看着顾丰泽眼中的兴致越来越高。
“太好了,”顾丰泽弯下腰,认真的看那一束莹绿色的火苗,“真希望你那个鬼修道友也能出现,毕竟,相比于直接焚化,我更想看到,她在招魂幡中无力挣扎、痛不欲生的模样。”
蔡尚真咧了咧嘴,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眼前的男人明明风度翩翩,说起来的话却像恶鬼一样令人害怕,他浑身不舒服,不由得摸了一把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手指触感冰冷沉淀,这才稍稍安慰了一下难受的心。
*
除祟前夕,凌洛尧主动提出,要做除祟大典的主持人。
“既然是你们顾家的大事,那我自然是要参加了。”凌洛尧说的风轻云淡,“顾老板,你不会不欢迎吧?”
顾丰泽自然不会不欢迎,
相反,在那之前,他还在想,要用什么理由将凌洛尧请过来呢!
毕竟,让凌大当家亲自看看蔡尚真和他手中法宝的本事,就像给她服一剂定心丸一样,那顾家的生意,也就更有保障了。
至于聂斐……左右她到时候都已经真正的“疯了”,凌洛尧又是个外行,能看出来什么呢?
*
之后的几天,各种议论不绝于耳,甚至还有人亲自上门摆放,想亲眼看看聂斐的笑话。只是,对于这些人,聂斐全都没理睬,统统挡了回去。
除祟的时日终于到了。
地址定在了玄明观,是一座有几百年历史的道观,空地宽阔,依山傍水,举行这种仪式,倒也适合。不过——
黎熙元皱紧了眉头,
“这地方选的有蹊跷。玄明观最早是随王祭奠祖先的地方,随王暴戾,钟爱邪术,据说,他的祭奠方式也是既残忍又诡异,甚至用活人生气供养祖先,用祖先阴气庇佑后代生生不息。后来者觉得他的手段实在残忍,这才将玄明观改成了道观。”
“顾丰泽为什么会选这么个地方做除祟呢?要想选阳气重、风水好的地方,华城有很多选择,为什么偏偏选在了玄明观呢?”
聂斐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的仿古袍子,中间腰带一束,显得仙风道骨,英气十足。
“他无非就是想在除祟的时候动手脚罢了,”聂斐说的云淡风轻,“选个玄明观,名声好又能遂他的意,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黎熙元有点着急:“这样,你还要去赴会吗?”
焦急的情绪浮出黎熙元的眼底,他情绪一向乐观平淡,鲜少有什么会影响到他,可今天,不安和焦虑难以抑制的交错出现,让他几乎无法忍耐——
毕竟,如果她不愿意去,那谁也不能够逼她。而赴会,却意味着更多的危险。
他不是不相信聂斐的实力,可万一……
万一他真的请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过来陷害聂斐,到时候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黎熙元只觉得心里像坠了一万袋水泥一般,沉甸甸凉飕飕,让人难受的无以复加。
聂斐回头,“在你眼中,我就是这么不中用的软蛋吗?”
她已界筑基,即将突破,在这个世界,就算不是顶尖,也可以横着走了。
这个水修,就这么瞧不起她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黎熙元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嘴唇仿佛有千斤重,上下翕动了几下,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你如果害怕,就在家里待着吧!”聂斐看了看时间,“正好今天你上白班,赶紧去,可别迟到了再被扣钱。”
黎熙元再说不出一句阻拦的话,只得眼睁睁看着聂斐修长的身影转过拐角,走的无踪影了。
*
玄明观的大殿处,早已清理得一干二净,只在殿内供了一盏青铜灯,灯火幽幽,看上去透着不详。
顾家和聂斐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自然也有不少人前来看热闹,只是,那些人都被挡在大殿外。
玄明观的道士们特地辟了厢房让他们休息,只是,没有几个愿意老实待在厢房的,来现场的,无一不想亲自看一看,聂斐和顾丰泽的这场闹剧,究竟会落得个什么样的结局。
翘首以盼的时候,聂斐来了。
和上次露面时的华美娇艳完全不同,今日的聂斐一身仙风道骨,比玄明观的道士们,更像是个修道者。
她见居然有这么多熟悉和陌生的面孔,笑容清淡,
“大家这是期盼我早日康复呢,还是约好了来看我笑话呢?”语气中带了丝丝调侃。
她没指望听到回答,说完这句话,便径直走进了大殿。
顾丰泽和蔡尚真早已等在了那里,不远处的红木椅子上,还坐着一脸坦然的凌洛尧。
吉时即到,刚刚的顾丰泽还在一直看着殿外,担心聂斐不敢赴会。看到聂斐进来,方才放了心。
他走了上去,简单裁剪的西装勾勒出劲瘦的腰背曲线,这个男人,即使心是黑的,皮囊也不会出岔子。
聂斐低头看了看脚底下的八卦阵,抬眸时,眼中多了层笑意,
“蔡真人,多亏你安排一切了。”
蔡尚真捋了捋嘴下的山羊胡子,
“聂施主客气了,能为聂施主除祟,也是老道的福报。”
话说的光明磊落,眼底的青黑却骗不了人。这段时日,为了让除祟大典毫无破绽,蔡尚真一直熬夜准备,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让他苦不堪言。
但饶是这样,他心里还是没底。
初识聂斐时,她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有钱贵妇,水鬼附身、遭逢霉事等一系列的手段他都能行云流水的使出来,让她苦不堪言,却也对他言听计从。
然而,这种情况慢慢的就变了。
自从车祸醒来后,围绕着聂斐让人捉摸不透的事情越来越多,让他越来越摸不清,眼前的这个女人的真正斤两,甚至让他怀疑,聂斐,是不是也是一个修真者。
可是,蔡尚真的这些心思,顾丰泽一无所知。他甚至主动上前请了凌洛尧出来,准备开始除祟大典了。
凌洛尧略有些讶异的看了看聂斐周围,她的那个顾问,还有之前带去凌府的算命小哥都没有一起来,她究竟搞什么?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场除祟是有猫腻的。她一个普通人单枪匹马,是真的在赌顾丰泽的慈悲吗?
“准备好了的话,就请凌大当家为我们主持开场吧!”顾丰泽朗声说。
“等等,”聂斐打断了顾丰泽的话。
“怎么了?”顾丰泽看了眼聂斐,状似关心,“斐斐,你最近的精神状况确实不好,不要讳疾忌医……”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觉得我要打退堂鼓了?”
聂斐冷漠的笑,从怀里掏了两个文件出来,分别递给了凌洛尧和顾丰泽,
“凌大当家的,这是我和顾丰泽的离婚协议书,等除祟结束之后,还望凌大当家给当个见证。”
一番操作,登时将殿内殿外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什么?离婚?聂斐这是真疯了吗?”
“还在这种场合光明正大的提出来,真嫌前段时间丢人丢的不够啊?啧啧啧,顾家娶了她这么一位搅事精,也真是够衰的!”
“顾丰泽十几年前也是男神啊!对聂斐也算是小心珍惜!她就算疯了也不嫌弃,还搞什么除祟帮她驱邪,这样的好男人哪里去找啊,她居然要离婚?”
就连顾丰泽也瞪大了眼睛看聂斐,
“聂斐,我们家的私事,你大可回顾家和我私下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做什么,丢不丢人!”
聂斐反而笑的嫣然,
“回家说和在这里说有什么区别,左右我不会短了你的,我自己的,你也一分一毫都别想拿。反正离婚都是要被议论的,在这里堂而皇之的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不是更好吗?”
“这样吧,顾丰泽,我参加除祟的条件,就是结束之后,你签这份协议。如果你不愿意,那我现在可就走了。怎么样,你答应不答应?”
她最了解顾丰泽的为人了,平日最好面子,一贯虚情假意。私下就算再不做人事,当着人面,也会装的道貌盎然。
她要是私下提离婚,顾丰泽出于利益必然不同意,那样的话,就算打离婚官司,也得个三年五载。与其这样,不如在众人面前直接提。他既然想要让她参加除祟大典,必然不会拒绝这份协议。而事后就算他不想离婚,有这么多豪门贵胄做见证,他也必不敢翻脸。
至于除祟大殿,她既然有胆子来了,自然也有本事把顾丰泽所做的一切手脚,统统破除。
顾丰泽脸都黑了,
“斐斐,你最近神志不是很清楚,现在所做之事,往往都不是出自本心。这样,我们先开始典礼,你说的这件事,等除祟之后,再一起商量,好吗?”
话语罕见的柔和,看样子,是想要怀柔着将她发疯的脏水一泼到底了。
而他说的话的确有用,说完之后,在场的很多人都连声赞他是绝世好男人了。
聂斐扬了扬手中的另一份文件,
“巧了,我前几天跑了趟医院,让医生给我做了一份精神鉴定。你们谁来看一下,我到底有没有病啊?”
……
见众人又都襟声不语,聂斐将这份文件也交给凌洛尧,转身对顾丰泽说,
“顾总,现在,你的意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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