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渡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吐出的每一个字像刻在江南杳心上的每一刀,将他折磨得皮开肉绽。
“我最讨厌自作多情之人,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
江南杳指甲嵌入肌肤,青筋暴起,又缓缓归于平静。三长老不屑地吹了吹胡子,冷声道:
“同他啰嗦这么多做什么,还不将他的生魂撕裂,将魔种放进去。”
江南杳身躯一愣,碧色身影已经手执望月剑挡在他身前,那风一吹就会起涟漪的身影在眼前逐渐明晰,微风吹动他的衣摆,缠绕在江南杳的手上,江南杳心中突然塌陷了一块下去。
上官渡轻启唇角,望月已经到了他的手上,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道:“你以为你拿着它就能掌控他了吗,他是我亲手锻造的兵器,自然只会听命于我一人。”
趁着碧色身影愣神的间隙,三长老手中的拐杖已经袭出,击中江南杳的肩膀,将他死死地钉在地上动弹不得,那张猥琐的脸狞笑着靠近:
“看着这张和昔日魔尊有些相似的脸,我倒是真的有些想慢慢折磨你呢。”
上官渡投来一瞥,继续将视线放回身前的碧色身影上,手中金色的灵力愈发旺盛,将不见天日的密林照亮。
“你要拦我是吗?”
碧色身影神色凄苦地摇了摇头,目露哀婉,双腿一弯,竟想通过下跪乞求面前的人放过江南杳。
江南杳试图起身,肩膀处传来剧痛,只能大声道:“不要求他,你给我起来,他们杀心已定,绝不可能放任你我二人活着,只会折辱你罢了!”
寒光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断了,紧接着一阵剧痛传至全身,江南杳别过头清晰地看见,原本白皙的手腕正汩汩地往外冒着血,被挑断的手筋如一尾小鱼缩了回去。
“你有点啰嗦了。”三长老将那双死鱼眼猛地凑近江南杳的面前,手起刀落,脚筋也一同被挑断了。
江南杳咬着舌尖,不让自己因为太过痛苦而叫出来,眼角的余光落在那抹碧色身影上,只见上官渡在逐渐靠近,金色的灵力将望月牢牢包裹住,刺入那人的心肺。
江南杳已经感知不到任何痛楚,体内的魔气暴走,愣是将抵在肩膀的拐杖击飞,三长老刚想靠近他,被那拐杖重重地砸在了脑袋上,他一边捂着脑袋退后,口中念念有词,咒骂着江南杳。
那碧色身影像只被猛虎扑倒的蝴蝶,跌落在江南杳的怀中,身上的肌肤变得越来越透明,口中不断涌出鲜血,将江南杳的衣摆晕湿。
“不要杀他……”碧色身影紧紧攥着江南杳的领子,在他耳畔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江南杳小心翼翼地伸手捂住他胸口上不断涌出来的血,可那血就像开了闸的洪水,怎么止也止不住。他脑海中各种纷乱的想法揉成一团,颤声说出那个猜测:
“最后需要的神骨是他吧……是让我亲手剜出他的神骨……是吗?”
碧色身影原本模糊成一片的脸庞开始逐渐退去笼罩着的迷雾,先是横斜的剑眉,再到那双漆黑的凤目,接着是挺翘的直鼻……江南杳心头一窒,伸手去抚上那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颊,怀中的碧色身影已经化为点点金光涌入他的体内。
怎么会是这样……江南杳看着空落落的怀里,那人肌肤的温度还残存在自己的指尖。
寒光削断长发,江南杳脸颊上一疼,被划出一道长痕。他抬眼仰视着面前的人影,第一次觉得神力是那么的刺眼。
“江南杳,轮到你了。”
上官渡手中神力涌出,望月向江南杳心口刺去,却停在距离他心口一寸的距离止步不前。
“我从未告诉过你我的名字,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江南杳站起身,身上的血迹还未完全干涸,腥味蹿入鼻尖,他一字一顿地朝上官渡走去,看到胸前的望月,弯唇一笑:
“你是锻造他的人,可我才是使用他的人,我们并肩作战了那么多年,他早就已经区服于我灵魂的威压之下了。”
上官渡手中神力不减,金光划破天际,他嘴角渗出一丝血迹,冷若寒霜:
"不论如何,你今日注定葬命于此处。"
“是吗?”江南杳睨了背后跃跃欲试的三长老一眼,体内暴走的魔气寻到了空隙,冲向三长老将他淹没只剩下一声又一声的叫唤。
“我们的账还没好好算算呢。”
江南杳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忽然侧身逼近上官渡,上官渡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样,手中的神力扑了空,望月穿入古柏的树心。
“拿你的神骨偿还我这么多年的痛苦,够不够呢?”
江南杳亲昵地凑近上官渡的耳畔,宛若情人之间的低语,说出来的话却残忍至极,他全身魔气暴涨,缕缕黑气划破上官渡的血肉,直接将他体内的神骨取了出来。
上官渡犹如一只破碎的风筝跌落在地,冒出的鲜血晕湿了大地,将黄褐的泥土染成燕紫色。
江南杳不可置信地看向手中的神骨,喃喃道:“不可能……你怎么会只有一截神骨……寒冰刃是神器,你的另一截神骨去哪里了……”
上官渡脸上的血色在慢慢退去,整个人的身子越来越轻,最后化为点点闪烁的金光。
三长老好不容易挣脱围剿他的魔气,一抬眼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骇然地朝身后跑去,跌落在泥潭中越滚越远。
江南杳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那枚神骨吸引着储物袋里之前收集的材料,三者融为一体,没入江南杳的体中。天边乌云滚滚,雷声大作。一道白光闪过,紫色的闪电劈在江南杳头顶,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神骨散发出柔和的金光将他全身笼罩住。
江南杳脑中犹如一团浆糊,那么多年的仇恨就像一场笑话,甚至到了此刻他仍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
那碧色身影为什么会有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为什么上官渡只剩下一截神骨……
纷乱的思绪在他脑海中飞舞,每当他像细细探究其中的一个时,又会有不一样的声音出来阻拦,告诉他那是错的,可究竟什么是对的,他也不知道。
他将脸埋在地上,混着腥臭的泥土,沉沉地睡去。雨还在下,一直都从未停歇。
*
天山灵域外的四大仙门此刻已经炸开了锅,看着那一道道天雷落下,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天雷已经出现,如果不是天道降下惩罚,那么就只有另外一个可能,就是修者化神。第二者的可能少之又少,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因此众人纷纷猜测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怒了天道。
幻音刚睁开眼就看到眼前一副闹哄哄的景象,更加心烦意乱,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她刚灌下一口浓茶,身边的宋晚秋马上凑了过来。
“今日是弟子历练出来之日,你难道就不担心吗?”
幻音摇了摇团扇,扇走雨夜的闷热,睨了他一眼,回道:“非亲非故,我为何要担心。反倒是你,我前几日听到了一声雏凤的鸣叫,忽然想起了一位凤族的好友。”
宋晚秋躺回长椅上,用折扇盖住脸,雨水溅在长廊沾湿两人的衣袍,他挑眉道:“与我有何干系,我与凤族没有任何来往。”
幻音握着茶杯,心中莫名慌乱,又急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压了下去,道:“那位神女曾经和鬼王孕有一女,只是不知你是否认识。”
宋晚秋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紧紧盯着幻音的双眸:“哪个鬼王?”
幻音站起身眺望着天山的方向,顿了顿道:“就是现任鬼王。”
宋晚秋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良久才缓缓道:“你以为逗我很好玩吗?我才不信你,神魔结合可是大忌,那个孩子都未必能降生出来。”
幻音摇着团扇的手一顿,转过头认真道:“我说的绝非虚言,那孩子是瞒着天道生下的,这世间瞒过天道的法子千千万,我就曾经见过一个本不该降生的人活到了现在。”
宋晚秋倒着酒的手迟迟没有停下来,酒水满溢过杯盏,弄湿了他的衣袖,他才回过神来,匆匆擦去。
“急报!”弟子急急忙忙跑过来,甚至顾不上撑伞,他弯腰扶住膝盖气喘吁吁道:
“启禀神尊大人,魔域阵法有异动,疑似魔兽降世。”、
幻音手中的杯子摔倒在地,应声碎裂。
“魔兽?不是随着幽夜死后一并被封印了吗,怎么会突然苏醒?”
“报——禀神尊,魔兽已经冲出阵法,向四大仙门的方向靠近!”又有一名弟子御剑来报,面色涨红,显然是为了传讯耗尽了灵力。
幻音提起神剑,顾不上撑伞,连忙向外走去,刚好撞上一个前来的弟子,弟子连忙行礼道:
“神尊,宗门出事了!许多守门弟子被杀,只有魔气留下!”
宋晚秋连忙扶起弟子,出声道:“快领我们同去!”
幻音回过头,朝天山投去深深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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