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近安还处在应激状态,手中的链刀没有依言放下,而是一脸警惕地看向面前的人,她可才见识过凤骄换脸的厉害。
再说不是没戴面具出来吗,涧离生怎么这么准确地找到她的。
见她还处在紧绷的状态,涧离生笑问:“怎么了?”
林近安悄悄探出灵识打探了一番,发现对方灵识的气息无误,这才松了一口气,劫后余生般道:“没什么。”
说完又觉得不爽,这人怕不是有点毛病,老是神出鬼没的。
她皱起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涧离生没应她这句话,只是道:“时间到了,你不是该训练了?”
林近安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一茬,但也没被他带偏,执着道:“我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涧离生但笑不语,只是温和地看着她,没有出声解释的意思。
林近安收了手中的链刀,适才漫上来的寒意却挥之不去,由上而下地浸透了她全身,她想出声质问视线却和涧离生那坦然的目光对上,像是沉浸在梦中的人突然被人拽醒了。
她不是问过吗,涧离生也是这样不肯回答,再问又能如何呢,就算她不满涧离生这样掌控着她的行踪,抗议了,他就会改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如果他不愿意,林近安人微言轻,又怎能反抗他的意思。
莫名的,林近安不再追问了,她伸手按住发抖的右手,收回了链刀,最后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不去哪儿,我正准备回铁铺,”她竭力装出正常的语调,“少宗主出门有事 ?”
总不能是特地出来找她的吧。
夜色晦暗也遮不住林近安脸上僵硬的神色,涧离生不是没注意到,但她既然已经识趣地不再追问,他也无心多言。
涧离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的人,她有什么特别的,会被“无首”盯上。
要不是他碰巧出门寻人,恐怕就……
“要现在回去凤骄那里吗?”涧离生的思绪被林近安打断。
“你有其他地方可去?”
林近安摇摇头,但是又不想在凤骄面前显得他们很熟稔的样子,涧离生好歹也来凤城有段日子了,她疑惑道:“少宗主在这凤城里一直没有稳定的住所吗?”
涧离生微微一笑,看向她道:“夜深人静的,想着跟我独处一室怕是不太稳妥。”
林近安一愣,反应几秒后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耳后刷地红了一片,立即反驳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回凤骄那里吧,”她继续为自己找补,“我只是想着铁铺那样的地方,少宗主去怕不是太屈尊了。”
涧离生觉得有点意思,以他的境界当然不难看清林近安耳后突然泛起的薄红,明明初见即敢表明心意并显得理直气壮,半点没有少女对着心上人该有的腼腆。
怎的现在看来脸皮如此薄,她肤色白皙,平日里也不施粉黛,这样的羞赧反应在她脸上分外显眼,叫涧离生想不注意都难。
明明只是个没什么背景的普通人,天赋也并不傲世,身上却处处充满了矛盾和谜题,涧离生觉得她真是有意思。
林近安搞不懂涧离生心中的那些弯弯绕绕,只是感觉得这人现在眼睛里诡异地出现了点兴味,嘴角稳定的弧度仿佛都带了真心。
她迷惑地看着涧离生道:“那……少宗主我们走吧?”
说完,林近安小跑着走到涧离生身后,闷声不响地跟在他身后。
算了,管他怎么知道我的准确位置的,反正现在有他在就算碰上了那个要挖人眼睛的变态也不怕。
林近安没什么出息地想,情形已经足够烂了,没关系,她自会找到一条崎岖小道来安慰自己。
比如现在,她就当涧离生的监控是保护好了,起码在这一年的时间内她不会暴毙。
涧离生歪头,没料到她居然是来跟着他的,他抿起嘴角不解内心涌出的愉快,就连跟丢了温九这件事的不快都隐去了。
他侧过头,看着身边人漆黑的发顶,许是夜晚风大,又或是刚才激烈的跑动,一两缕短些的碎发变得不再那么服帖,脱离大部队特立独行地冒了出来,像是几颗小草倔强地在风中摆动。
“呵。”
林近安应声抬头,纳闷道:“你笑什么?”
涧离生扭过头向前走去,淡淡道:“你听错了。”
林近安跟上他,也懒得探究,可能真是她听错了吧。
……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前往凤骄落脚的那间铁铺。
这一片都是商铺,林近安虽不清楚具体的时辰,但内心也感到奇怪,做生意的会这么早就关门吗?
她扣响大门,凤骄开门看见她,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待看见她身后跟着的涧离生,神色变得更加微妙了。
“你们去哪里了?”
林近安沉默,非常抗拒那个“们”字,搞得好像她跟涧离生很相熟一样。
对于凤骄这个问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说出门认领自己的缉捕令去了吧?
她在脑海里搜刮着理由来糊弄,嘴上先扯开话题道:“我与少宗主不是一起,只是碰巧回来路上遇见罢了。”
她执着于跟涧离生脱开关系,“不知少宗主出门去哪儿了?”
涧离生扫她一眼,自然感知到她话语中的疏离,刚涌起的愉悦散去,模棱两可道:“没去哪里,不过随意在城中转了转。”
他说得随意,也不管林近安和凤骄信不信。
好在凤骄没深究,转而问向林近安道:“你呢?”
林近安:……就非交代不可吗?
涧离生也转过头来看向林近安,他先是觉察到温九的气息出现在林近安近旁,并不知道她早些时候干什么去了。
林近安真诚道:“巧了不是,我也只是在城中随意转了转,这才跟少宗主碰上了。”
凤骄、涧离生:……
凤骄顿时察觉到林近安状态的不对,这听着不像实话,是因为涧离生在旁边?
凤骄笑笑,对着涧离生道:“时辰不早了,今日劳烦少宗主出手相助了,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就不打扰少宗主休息了。”
这是要逐客的意思,涧离生也笑道:“凤小姐言重了,举手之劳罢了。想必凤小姐今日也乏了,在下就不多打扰了。”
说着,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沉默的林近安,笑盈盈道:“告辞。”
他走得这么干脆,倒是出乎林近安的意料。
林近安抬眼正巧对上涧离生的那一瞥,她立马垂下眼,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专心致志地在一旁装哑巴,沉默地表示对凤骄决定的支持。
太好了,快走吧你,今晚终于可以略过修炼直接休息了。
林近安满怀欣喜地偷瞄着涧离生从视线里消失,像是心头上的大山终于被挪走,连呼吸都畅快了不少。
不等她一口气舒到底,凤骄走过来一把揽过她的肩,正色道:“我有事要问你。”
林近安顺着肩上的力度扭头,见凤骄褪去了刚刚跟涧离生虚与委蛇的笑意,脸色变得有几分凝重。
林近安的心立马悬起来,不会是要被你父亲发现了吧?
可不能啊!他们喊打的是你,喊杀的可是我啊!!
出乎意料的,凤骄将人拽进屋内,在烛光下仔细凝视林近安,问了个与此毫不相关的问题:“你那个面具去哪儿了?”
“啊?”跟面具有什么关系?
下一秒,林近安全身的血液倒流,冒出冷汗,凤骄知道城中的缉捕令了?眼下确定是她,准备……
“那个面具你近几日别戴了,今日店里来的顾客提到城中发出的缉捕令,好像跟这个挂钩,你可别被冤枉了。”
林近安一愣,蓦然抬起眼,晃动的烛光投映在她眼里,显得那双眼睛明亮又灵动,她莫名笑起来,“好。”
凤骄被她笑得莫名,正准备与她商讨下一件事,就听林近安突然道:“可是,我看我跟上面的内容挺吻合的。”
这下轮到凤骄愣神了,她疑惑地拧眉,短时间内没理解林近安话里的意思,“你说什么?”
林近安摸了摸鼻尖,把话说得更直白了,“我也看见告示栏上的缉捕令了,要抓的好像就是我。”
“你?”凤骄回了她这简短的一个字便陷入了沉默。她仔细回想今日从来铁铺中打铁之人口中的只言片语,说是有人手段残忍地杀害了好几家人,不知是什么深仇大怨,甚至连全尸都没给人留下,现场满是被肢解的碎肢。
这种事跟她说是林近安干的?
此事过于荒谬,以至于凤骄笑出了声,“你知道那缉捕令上说那人干了什么吗?”
“知道,但是……是真的要抓我。”
凤骄毫不在意地“哦”了声,“我爹手下的人也是够废物。”
她这话说得不客气,林近安身为一个外人不好搭话,尴尬地呷了水,顿了顿,闷声道:“你真一点不怀疑是我吗?”
凤骄闻言白了她一眼,无语道:“你还有这本事呢?从前在宗门里怎么不见你这么硬气,混成那个惨样。”
“噗嗤。”林近安被水呛到,狼狈地擦擦下巴上的水,被凤骄怼得没言语。
好有道理,林近安伸手转了转杯盏,在心底无声地道了声谢谢。
“你是被冤枉的,那就查,查出谁是真凶,你就清白了。”
“冤枉你的是我凤府的人,出于补偿,我会帮你。”
林近安迟疑,“可是你是逃婚出来的,要是碰上了被抓回去,岂不是白费这么多心思了。”
“那又怎么了,我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只戴着人皮面具龟缩在这间铁铺里。”
“这里是凤城,而我是凤府的大小姐,凭什么一直躲躲藏藏。”
凤骄挑了挑烛芯,让它燃得更亮,“我需要一个契机。”
一个让父亲承认她的契机,证明她不是剑灵根也不需要夫君来扶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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