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晚晴怎么还不回来,林公公你说晚晴不会抛下朕,自己快活去了吧!”
“哪能啊,长公主肯定是念着皇上的,您看这点心、花灯可不就是长公主的心意么!”
顾晚晴前脚刚踏进殿门,就听着顾莫深和林公公一唱一和揶揄着自己,翠晓站在一旁想笑却又不敢笑,一看这两人就是故意挑时辰说给自己听的。
“皇兄,我这才出去玩了一天!怎么就快活去呢!”她一边走一边娇声道,转眼见桌上的点心已经动过,眨了眨眼,顾做疑惑的指着月团问道,“我这八种口味的月团都挡不住皇兄对我的思念嘛?”
顾莫深听了朗声笑了起来,她这是说自己吃都堵不上嘴呢!等她走近坐下,见她长发披肩还未干透,又皱眉操心起来,“怎么不等头发干了再过来。”
顾晚晴捧着翠晓刚斟的热茶,吹了吹氤氲的热气,嘟囔道,“我紧赶慢赶的都被皇兄调笑自己快活,再晚一会那还了得。”
“你呀你,是皇兄错了,不该在背后编排晚晴。”顾莫深彻底告饶,笑着拱手求饶。
如此顾晚晴才彻底作罢,顺杆爬是她一贯作风,见好就收也是。
“晚晴今天出宫可开心?”顾莫深照例询问。
顾晚晴点头,扒拉着桌上的吃食玩意,如数家珍的给他讲今日的所见所闻,只不过刻意掩盖了城隍庙和落水两件事,落水这事是万万不可让他知道的,至于吴卓文她还没想好怎么说这件事,她总不能说你冤枉吴卓文了,他是个天阉干不了那档子事吧,所以只能从长计议。
而顾莫深看着她如数家珍般的讲着每个物件的来历,宠溺的笑容就没变过,直到看到花灯上歪歪扭扭的题字,笑容僵在脸上。
“晚晴,你多久没有进学了?”
顾晚晴一看他手里的花灯,和上面不太美观的‘平安喜乐’四个字,有些脸热,上辈子师父教过她毛笔,可她却不精于此,刚来到这儿时她还庆幸原身也是个字迹潦草的,所以她从未在意过这个问题,但顾莫深这问的太直白了。
她眼疾手快的抢过花灯,反手将怀里揣的木匣子塞到顾莫深手中,“皇兄,这个不是你的,这个,这个才是送给你的!”
幸亏当时翠晓机灵,把这玉牌提前塞给了自己。
顾莫深挑挑眉,见她动作极快的销毁了花灯,也没再追问这个话题,反而打量起手里的木匣,打开里面是块乌黑的玉牌。
“嘿嘿,无事牌,保佑皇兄平安无事~”说完见他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又生怕他不识货,“老板说正宗的西州货呢!花了我半个月的月例!”
见他珍重的把东西收到怀里,顾晚晴才满意的点头,两人聊了不多会,时辰不早,顾莫深起身离开,翠晓伺候着顾晚晴绞干头发,她便睡下了。
直到顾莫深回到寝宫,林公公递上净手的帕子,他还捏着那块无事牌仔细看着。
“没了陈太妃在中间搅和,长公主和皇上真是愈发亲近了。”林公公笑道。
顾莫深把玉牌揣回胸前,接过帕子一边擦手一边意有所指道,“可这几日朝堂上不少人还上奏让她回宫过中秋呢。”
“陈家还有余党?”林公公有些不可置信,陈家流放至今得有十年之久,朝堂上竟还有势力?
顾莫深眸色微沉,余党不一定有,但煽风点火的人一定有。
林公公见他不再言语,也知趣的不再多言,手脚麻利的服侍着,末了点了安神香,却见他又掏出玉牌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笑了起来。
“这商贩还真是黑心,一块黑石头也敢当玉卖。”
“可见当时那商贩说了不少祈愿寓意的好话,正中长公主所想,才引的长公主买给皇上。”
林公公的话确实说了顾莫深心坎上了,就算是块石头,有晚晴的心意在里面,那就是美玉。
宫里安顿下来,宫外却依然热闹,大夏特准许节日无宵禁,所以每逢佳节京城内必然通宵达旦。
安逾白送走顾晚晴两人,又回到画舫,酒还在小火炉上温着,周家的大船依然灯火通明。
王则见他回来,给他满上酒杯,调侃道,“呦,救个人去了一个多时辰,衣服都换了,这是给人家姑娘救回家了呀!”
他说完就看安逾白的反应,谁知安逾白非但没怼回来,甚至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一向最爱吃的蜜饯盘空了都没发觉。
不对劲,这人心里有鬼!
王则和慕容辰对视间,眼睛一眯都嗅到一丝八卦的味道。
“你不会真给人家送回去了吧?”慕容辰抬肘碰了下安逾白,好奇问道。
安逾白回过神来,皱着眉头一口闷了杯中的酒,答非所问,“上次你说她去钱庄当玉环时,那包袱有何不一般?”
“啊?怎么突然又问这个?”慕容辰虽然不解有什么干系,但还是回忆道,“我记得她那包袱的料子是新贡的冰蚕云锦,整个大夏就那么几十几匹,都送宫里去了,我爹还说要我查它们的踪迹来着,最后也作罢了。”
“怎么?知道人家姑娘身份了?”王则看他这副样子,倒是猜到三分。
安逾白给三人添酒的手一滞,而后告诉慕容辰不用再去探查这料子了,便如常招呼两人喝酒,抬筷却发现蜜饯早已空空如也,看着两人一脸坏笑丢下一句‘幼稚’,反身从船舱重新端出一盘的,配着小酒独酌起来,留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次日清晨,顾晚晴头一遭不用翠晓喊,早早的爬了起来,昨夜她睡的并不踏实,落水加上疑似反派的出现,搞的她都把女主周瑞儿这茬给忘了,半夜记起来便睡不宁了,所以今天一早醒了就喊了翠晓进来,问她昨夜还有没有别人落水。
翠晓回忆了一番,确实是没再听说有第二个人落水。
这下顾晚晴懵了,难不成是她记错了,女主重生的年份是明年不成?
正是此时,顾晚晴心心念念的人也悠悠转醒。
周府偏院一间厢房里,不起眼的杨木雕花床上正躺着个容貌妍丽的少女,少女眉若远黛,眉心却紧促着,鼻梁高挺,朱唇不点自红,细白的皮肤渗着层薄汗,睡的也是极不安宁。
不知梦到了什么可怖的事物,下一瞬床上的人陡然惊醒,猛的坐起身,等大口大口的喘匀了气,才察觉有异,开始环视四周。
她有双极美的眸子,眸光流转间,眼底却是掩盖不住的沧桑和疲惫,甚至还有丝若隐若现的死气。
自己这是又回来了?
门外守夜的丫鬟青竹听着屋内有动静,悄声询问是否要晨起洗漱,周瑞儿听着青竹的声音,竟恍如可隔世,合上眸子平复几息,敛下心底暗涌的情绪,再睁眼已与平常无异。
“青竹,进来吧。”周瑞儿轻声唤青竹,真见她活生生的人儿端着铜盆俏生生的站在自己身前时,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一时间还是眼热,也幸亏厢房内昏沉,青竹没看出什么端倪。
青竹绞了帕子,递给她,服侍着周瑞儿洗漱梳妆,周瑞儿出身低微,在周府不受待见,身边真心实意跟着的下人只有青竹一个。
“东墙的凌霄花可还开着?”周瑞儿自己系着衣裳,问道。
“小姐,这八月十五都过了,哪还有凌霄花呀!”青竹听了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道小姐怕不是睡昏了头,这个月份凌霄花早开败了,倒是院里的桂花香气扑鼻。
“八月十五?今日是什么月份?”周瑞儿闻言一愣,追问道。
“今日?今日是十六呀,老爷刚得了条大船,昨个十五,小姐还去观潮了呀!”青竹眨着眼疑惑的望向自家小姐。
周瑞儿听了心里咯噔一声,这和她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若还是观潮那日,如今她应该高烧在床才对,可现在她没感到任何不适。
“那昨日可有人落水?”周瑞儿压下心底的不安,拉着青竹追问。
青竹赶紧扶着她坐下,笑着点头,“您可算想起来了,昨天确实有个女子落水,不过听说让人给救了,老爷听说这事儿还特地嘱咐护卫护好女眷的安全呢。”
“可知那女子是何人?”她追问着。
青竹却摇了摇头,“岸边的路人,没听说是谁家有头有脸的小姐。”
未知的恐惧笼罩着她,周瑞儿心底的不安随着青竹的话渐渐放大,等青竹说完,她脸色都隐隐有些发白,“青竹,你先下去吧,我再眯上一会。”
青竹见她脸色确实不好,怕她昨夜吹了风再受凉,应下后又叮嘱道,“小姐半个时辰后还要给大夫人请安,可别忘了。”
大夫人是周江寿的发妻,年过半百的岁数,却不是个好相处的,尤其对她们这些庶出的女儿更是苛责,打骂都是常事,青竹怕她受些无妄之灾。
周瑞儿应了声,和衣靠在床边,看着房间里熟悉的物件摆设开始回忆昨天与上一世中不同之处。
许是年岁过于久远,她一时竟也有些恍惚,她记得正是今年十五,她那嫡姐周瑶依嫉妒她愈发艳丽的容貌,设计暗中将她挤兑下船,等她落水又‘好心’安排了三个低等家仆下水救她,父亲的冷眼还是后话,紧接而来的应该是长达一个月的高烧卧床才是,可如今她竟好生生的坐在这里。
周瑞儿眉头紧皱思忖着,这一切的变故应是昨日先落水的那女子。
她那好父亲周江寿行事一向谨小慎微,又最好面子,那女子落水后,他若叮嘱看好周家女眷,哪怕是周瑶依也会收了自己那些小心思,毕竟在周家他的话一向没有人敢忤逆。
自上一世她已经习惯了把控先机,如今倒是不太一样了。
想到这周瑞儿唇边扯开一抹苦笑,掌握先机又有何用,还不是猪油蒙了眼,把别人精心准备的圈套当是温柔乡,一觉醒来才发现所有的柔情蜜意都是杀死自己的尖刀。
可如今再来一世,又是为了什么呢?第一世被忍让和懦弱吞噬,重活一世以为站在女子权利的巅峰就能获得一切,到头来却一无所有,一切都是那所谓命格之下的假象。
命运为何让自己一遍又一遍的修正上一世的错误,看自己愚蠢的活过一世又一世么?
浓烈的疲惫感涌上心头,她突然觉得自己像被命运操控的蝼蚁,滑稽又无趣。
“小姐,该去请安了,再不去就要迟了。”青竹在门外轻声提醒打断了周瑞儿的伤感,她站起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轻叹了口气。
罢了,总归还是有些不同的,就像昨夜突然落水的女子,今日要去请的安,全都是前两世不曾发生的,但愿这些预兆着这一世能朝着不一样的方向进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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