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中秋过后,日子过的像流水般快,天渐渐冷了,就连床帏的纱帘都换成了醇厚的绸缎料子,祈云宫的用度一向是最好的,宫里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祈云宫,如果没有剧情这种东西扰人心神,顾晚晴过的可以说是神仙般的日子。
如今她穿了件湖蓝色的竖领对襟长衫,正盘腿坐在榻上清点自己的小金库,自入冬起祈云宫的地龙就烧得火热,在寝殿,她连个夹袄都穿不得。
上次落水湿了一张一百两的钞票,所幸密押没被毁,孙掌柜帮她换了新的银票,但她还是给自己的小荷包加了一层油布丝,这是一种防水的丝绸,加完整个荷包虽说丑了几分,但用着安心些。
清点完顾晚晴腰板都直了,包公传已经默了过半,这三个月她又赚了三百两,不加碎银,整整一千五百两,她现在觉的自己底气满满,等明年开春就能开溜,平海洲的几个郡县就很不错,东南沿海,离着男主所在的西州最远。
这时翠晓通传一声便挑帘进来,说林公公正在殿外求见,说来也奇怪,顾晚晴已经将近两个月未见顾莫深了,上次见他时,他还在纠结新税法推行是全面铺开还是徐徐图之,朝堂上两派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人用膳间他都频频走神。
要她说,肯定要试点的,这年头种地都少不了试验田,一碗大米饭买了新的拌饭酱都要沿着碗边少拌一口尝尝咸淡,更别说税法这玩意了,这就是朝廷的饭碗。
虽然看原文来说,这新税法全是苛捐杂税,怕不是碗毒米饭。
顾莫深听了她的拌饭理论,当场多吃了半碗饭,回去就驳了周江寿一派的折子,挑了几个不同情形的州郡,又正逢秋收,自己拌饭尝咸淡去了。
也不知道如今这咸淡尝的如何了,个把月没见着人,顾晚晴突然还真有点不习惯。
想着她起身,翠晓取了件云锦累珠披风替她披上,才挑帘出了寝宫,林公公正立在前殿抄着手候着,见她出来连忙迎上行礼。
顾晚晴抬手免了他的礼,却见他自己一人来的,神色不见多好,也没带什么赏赐,不禁心下疑惑,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一问果然有事,顾莫深竟然病了!
病了还不算,还硬扛着不休息,一摞一摞的批折子,林公公自作主张来祈云宫请顾晚晴,就是想让她去劝劝他。
顾晚晴有一瞬无语,前几日才送的无事牌,今日就病了,这十几两花的真是冤枉!
还是去看看吧。
想着她抬头看了眼天光,在这儿小半年,如今单看天光都能简单的分辨时辰了,太阳高升,快到正头顶,正是午时初,要开饭的时辰。
“皇兄可用过膳了?”
“皇上正在南书房,早膳都还未用。”林公公摇头叹息着,“自打辰初散朝到这会都没挪动过。”
顾晚晴默默一算,两个时辰,一个病号整整四个小时没动没吃饭,也难怪林公公求到她这来了。
当即便摘了披风,让翠晓换了件白狐皮大氅,捧了个汤婆子,坐上轿撵,跟林公公去了南书房。
今年冬天虽然还没下雪,但张口呼出的都是白气,干巴巴的冷。
她刚走到南书房殿前,就听见殿内隐隐传来压抑的低咳。
“太医看过么?用过药了么?”顾晚晴听的直皱眉头,咳得这么厉害怕不是风寒感冒,在现代一包感冒冲剂就能压下去的小病小痛,在这里严重了怕会丢掉性命。
“太医院看过了,说是伤风,药在熬着,要饭后喝。”林公公也着急,皇上总不当回事,眼见拖得症状越来越厉害。
顾晚晴点头,果然和她猜的一样,接着吩咐林公公备些清淡的膳食,想想自己穿来这么久,做得最多的事就是陪顾莫深用膳了。
门外守着的太监侍卫见长公主来了,都松了口气,这个把月皇上被政事所恼,喜怒无常,他们战战兢兢的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唯恐被送去宗人府。
希望长公主能让皇上的火气小一点,他们做下人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等顾晚晴踏进南书房,向里望去,巨大的云龙纹彩绘漆屏前的桌案上摆满了折子案宗,顾莫深如果不站起身来迎她,恐怕人都埋在里面了。
“晚晴怎么过来了?”顾莫深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埋在狐裘的白色软毛中,整个人显得又糯又软,只是不似脸蛋不似之前那般圆润,隐隐有了少女的轮廓,个把月没见晚晴似乎又长开了些。
“怎么?只能皇兄去我祈云宫蹭饭,不能我来皇兄这换换口味?”顾晚晴解了大氅,走到顾莫深眼前儿瞧他,他今日穿了件玄色麒麟暗纹直?,脸色看着不大好,眉宇见带着些病气,唇瓣也不似平常温润,变得发白甚至干裂。
“咳咳,离远点,咳咳咳。”顾莫深抬袖掩面低咳,另一只手伸出两个手指,抵着顾晚晴的脑门儿推远了些,“咳咳,别过给你病气。”
顾晚晴倒是不怕这个,赶紧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回圈椅上,给他倒了杯热茶递过去,看他嘴唇干白怕是还发着烧。
顾晚晴过来了,顾莫深也没再把自己埋在政务之中,到了时辰就宣了用膳,他倒是勤勉,用膳也没挪地方,就在南书房一旁的偏殿摆了膳食。
一个暴君反派如此勤勉的意义到底在哪呢?顾晚晴看着神色恹恹的顾莫深一头雾水。
“皇兄最近在忙什么?都病了还不歇息,朝堂上碰到棘手的事了么?”
顾莫深见她满目担心的望着自己,低头笑了笑,觉得心底暖呼呼的,“确实遇到棘手的事情了。”
“什么事?”
“哎!朕有一同胞妹妹,只爱吃荤腥,不吃素菜,怕是要长不高的。”顾莫深挑眉,意有所指的看着她碟里被冷落在一旁的绿叶菜,叹气道。
他说完,顾晚晴一愣,倒是在一旁布菜的林公公和翠晓险些笑出声来。
“好哇!我好心关心皇兄,皇兄你倒打趣起我了!你们都不许笑,我明明长高了!”顾晚晴瞪着一双凤眼毫无威慑力的扫视了一圈,惹得顾莫深哈哈大笑,只不过笑完又开始不停的咳嗽。
林公公赶忙递上一碗川贝雪梨汤,才止住咳嗦。
等两人用完膳,顾晚晴眼瞅着顾莫深老老实实的喝完一碗乌漆麻黑的中药后,林公公领着侍奉的退下,给兄妹两人留了独处的空间。
也是这会,顾莫深和她讲了这些日子他犯愁的事。
上次说的试点的说法,顾莫深接受良好,特地分开安排了已周江寿为首的派别和以韩之涣,也就是之前在辩经阁和周江寿意见不合的男子为首的派别,去推行新法,借着今年秋收,看看成效如何。
他没将此事说开,明面上两人都不知道对方在做和自己同样的事,可到秋收结束,两人分别呈上来的折子却大相径庭。
韩之涣递上的折子税银不足去年的一半,与开始的预期大相径庭,而周江寿一派所收的税银却与预期一致,甚至还高出去年的两成。
“皇兄觉得他们之中有人做了假?”顾晚晴问道。
顾莫深喝了口热茶润了润有些嘶哑的嗓子,苦笑着定了点头。
“为何不再派人去试?”顾晚晴起身给他添茶,氤氲的水汽让顾莫深的面容模糊不清,只听他一声叹息。
周江寿是父皇的心腹,更是他少时的太子太傅,他自觉是信得过的;韩之涣则是自己一手提拔,在他初入朝堂时一直是他的用的最趁手的一把刀。
一个是父皇留给自己的人,一个是自己一手扶持的人,可以说目前朝堂上他最信任的也就是这两个人了,如今出了这么一茬子事,他再去放眼朝堂,朝上百官大多抱团成派,利益关系环环相扣,竟再挑不出第三个人?!这才是他最焦心的。
水汽散去,顾晚晴看着他紧促的眉头和略显苍白的面色,也明白了几分,怕是朝中无人可用了。
顾莫深见她小脸皱的像个小老太太,又开始后悔讲这么多连带着让她担心,“听闻最近京中刮起一股包公风,说有个包大人为人刚正,屡破奇案。”话间他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两本紫皮软籍,递给顾晚晴,“只是不知这作者是谁,也不知我大夏是否真有包公此人啊。”
看着封皮上画着个额间带着月牙胎记的黑脸包公,顾晚晴一瞬间有些心虚,刚才她还以为自己暴露了。
兄妹两人又聊了会,顾晚晴就央着顾莫深去榻上休息会,见他乖乖躺好,自己放心离开。
回了祈云宫,顾晚晴写了封信递给翠晓,让给她去趟城隍庙,务必带着回信回来。刚才在顾莫深那她便想起一人,自八月十五之后,她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时机,如今倒是个好机会,说不定能把吴卓文所托的事给了了。
只是不知这次冒然改了原文的剧情线,会有什么影响,应该不会影响她跑路吧?顾晚晴心里也犯嘀咕。
只是没想到不过一个时辰就翠晓就带回了回信和一个让她揪秃头发也想不到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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