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在吴卓文那碰见了谁?”顾晚晴捏着信还没来得及展开,就听翠晓汇报在城隍庙厢房里发生的事。
“周家五小姐手下的丫头。”翠晓看着长公主不可置信的眼神,又重复了一遍,其实她也好奇的紧,之前这人还和周家四小姐牵扯不清,如今又来个五小姐,要不是自己亲自号过脉,她就真觉得这吴卓文是个色鬼了。
“你确定是五小姐?”顾晚晴站起身来,捏着信向前走了两步又折回,“那丫头叫什么可听清了?”
翠晓挠头想了半响,“梅、兰、竹…对,好像叫青竹。”
顾晚晴顿时有些头疼的闭了闭眼,这丫头确实是女主的人,目前的情形她越来越看不清了,先不说自八月十五起,她每次出宫都会留意打听着有没有女子落水,至今没有消息。
就单说假如女主在她不知情间重生,这个时间点她应该还在周家宅斗才对,怎么突然联系上了吴卓文,一个明面上糟蹋了她四姐的衣冠禽兽了呢?难不成为了扳倒周四小姐?可她不记得原书中有这一段。
她满心惊疑的转了几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有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她一个现代人,论心计,她远不如这个时代的世家女子,无论是师父还是国家都把她保护的太好。
“长公主,您要不先看看信?”翠晓在一旁被她转的有些眼晕,忍不住提醒道。
顾晚晴这才想起手里还捏着什么,连忙坐到软榻上,拆开信封,一共两页纸,字体一如既往的飘逸,笔走龙蛇颇有风骨,刚看第一页她便笑了,因为这页写的是他对顾晚晴的感谢以及对周五小姐派人到访的解释。
信中说周家五小姐说她知事出有异,派人送了些银两,希望他能留在京城,直言当今圣上并非昏聩之人,她会想办法替他翻案。而吴卓文谢过了她的好意,却没收钱财,恰好这一幕被翠晓撞上,他便多写了些解释此事,对周家五小姐未做任何褒贬评价。
顾晚晴心道吴卓文确实是个心思缜密又坦荡的人,他乞求自己能拉他一把,就主动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她面前,倒是毫无保留。
虽然她此时有些好奇周瑞儿为何转了性,书中和男主一起造反的人,如今却能说出当今圣上不是昏聩之人的说法,同时也好奇她所谓的翻案之法,但眼跟前的,她更想看看第二页纸,他给出的答案。
在翠晓送出的信中,她只写了一个问题,就是问他新税法推行可能面临哪些结果。这个问题笼统又虚掩,新法到底什么样,顾晚晴也没真去了解过,但她到记得顾莫深曾说他们两人观点可谓是‘臭味相投’,就让他自己揣测圣心去了。
谁知道一看他答案,顾晚晴真的差点儿口吐芬芳,这人也太神了些,信中简单罗列了三种结果,并分别对造成结果的可能性做了解释,这似乎是一个探花该具备的基本,但真正神的是,中午顾莫深所说的都在信中全中!
顾晚晴拿着这张纸,翻来覆去的看了三四遍,终于咬牙下定决心,让翠晓再去趟城隍庙,自己则又去了南书房。
此时顾莫深早已午睡醒来,坐在窗前榻上捧着本书不知在看什么,今日无风,窗牖大开着,窗外是郁郁青青的松柏和高低错落的冬青,他看着精神比上午好了不少。
当顾晚晴把信递到他手上时,顾莫深还挂着分笑意,等看完信这分笑意已经荡然无存,信上的字迹眼熟的很。
“你怎么认识他的?”顾莫深看完信,指尖点着桌面,先给林公公递了个眼神,禀退了左右,才冷然出声。
“上次出宫在城隍庙偶然遇到的,当时有人在议论他,就多听了几句。”顾晚晴巧笑着,想着撒个娇萌混过关,却没想到今天根本行不通。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他德行不佳,被贬为庶民?!”顾莫深呵斥道,说完他深呼了口气,嗓中发痒随即一阵猛烈的咳嗦袭来。顾晚晴赶忙伸手帮他拍背,却被拂开。
顾莫深躬着背缓缓的喘息,他也想轻声细语的和她讲道理,但一想到她溜出宫去和一个作奸犯科的罪臣有了牵扯,甚至他之前还提过这个人,顿时心中火气直烧,静不下心神来。
而顾晚晴看着落空的手心,一时有些恍惚。
等顾莫深平静下来,想起自己刚才的动作也开始后悔,他不该因为吴卓文这败类迁怒晚晴,他捏着隐隐发痛的眉心,叹了口气,轻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吴卓文道德败坏,就算他是个大才,在朝堂上也难以服众。”
顾晚晴想辩解,顾莫深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立马起身拂袖,背对着不去看她,“我会派人送他回乡,日后你们也不会有牵扯。”
‘牵扯’两字一出,顾晚晴握紧了拳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身影,自己好心淌这趟浑水还不是为了他,末了成了所谓牵扯,她来时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抑制不住的生出几分火气,起身快步走到顾莫深面前,想直视他的眼睛却发现这人又偏过头去不看她,更是气的牙痒痒。
“既然皇兄不问缘由就认定我们两有牵扯,那就当是吧。”顾晚晴也不想再去看他,学他转身给他个背影,抱着胸冷哼一声,“既然有了牵扯,那我怎么也得替他说两句话吧。”
“你!”顾莫深闻言下意识伸手扣住身前小丫头的肩膀,想将人掰过来好好看看她到底怎么想的,尚未及笄的小姑娘,什么大胆的话都往外说,可惜刚搭上就被挣脱甩开。
顾莫深偏头去看她,谁知她也学着自己偏头避开他的视线,只留一个后脑勺给自己,然而顾晚晴不知道的是,斜对面的铜镜上映着一张气鼓鼓的小脸,耳朵却还立着偷听他的动静。
两人僵持了几息,最后还是顾莫深先告了饶,对面的小人儿看似气的不轻,但八成是装样子,他坐回榻上,重新拾起那封信,捏在手里抖了抖,好声好气道,“好吧,那你就说说这缘由吧。”
顾晚晴听他这么说,也是松了一口气,几个月的相处两人从没有发生过言语上的冲突,她也习惯了顾莫深的宠溺和包容,刚才这么大的火气确实是第一次,她都做好吵一架哭一哭的准备了。
她努力压下勾起的唇角,哼唧了一声,也甩手坐回榻上装腔作势道,“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顾晚晴清了清嗓子,一脸凝重的讲了个刚编的故事。
无非就是把吴卓文引她去城隍庙改成她自己溜达去,把吴卓文自己说的改成道听途说的,这一通故事说下来倒是也不突兀,只不过听到天阉之人时,顾莫深的眉头皱成了个大疙瘩。
“少听些长舌妇人扯闲话。”在顾莫深看来,这些杂言秽语让顾晚晴听了去,那简直是污了她的耳朵。
顾晚晴心道这也不是重点,又觉得他这话听着别扭,先天带着几分歧视,下意识反驳道,“皇兄怎么知道就是长舌妇人呢?”
“长舌夫也不行!”顾莫深点了点桌面,强调道。
顾晚晴一愣,低头扶额,倒是她多心了,没有歧视,单纯说教。
“不听不听!我以后出去拿鸡毛塞着耳朵行了吧。”她伸出两个食指,塞在两侧耳洞里,对着顾莫深瓮声瓮气说道。
顾莫深伸手好笑的戳了戳她的脑门,这家伙一贯的知道怎么气自己,但吴卓文这事如果属实,那之前周家发生的案子就得好好推敲了。“行了,我择日就派人去查。”
顾莫深虽说没有马上相信,但对此也上了心。但仅仅上心可不是顾晚晴想要的。
“择日不如撞日。”顾晚晴从茶几上拾起一个香梨,一边吃一边晃着两条悬空的腿。
顾莫深挑了挑眉,方才她刚进门时就发现她身边的丫头没跟着,这么看八成还有什么幺蛾子,问她她又神神秘秘的不说,顾莫深也就随她去了,转头展开那封信又看起来。
过了不多会,门外传来翠晓求见的通传,顾莫深看着还不等人进来就早已起身的顾晚晴,不禁失笑,不管多大顾晚晴在他眼里都有几分孩子气。
可当翠晓走进,顾莫深看着她手里提溜的人时,他才发现这哪是孩子,这分明就是一个熊孩子!前脚刚和他说了吴卓文的偶遇,后脚就把人给提溜到皇宫里来,好一个择日不如撞日!
顾莫深幽幽的看向顾晚晴,等着她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谁知顾晚晴这家伙嘿嘿一笑就要领翠晓走。
顾莫深指定不能让她如愿,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咳咳,朕看着祈云宫的宫墙是不是也该休整一下了,要不……择日不如撞日……”
现世报来的太快,顾晚晴缓缓转身,扬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哈哈,皇兄言重了,我这也是为了解皇兄的燃眉之急。”其实她更多的是怕周江寿抢在顾莫深之前杀人灭口。
顾莫深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并未点破,摆摆手放她走了,只留下跪在殿中央的吴卓文,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他并不想去质疑一个两朝元老。
当天顾晚晴并未再与顾莫深用晚膳,南书房的烛火也亮了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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