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在下雨。”
顾晚晴看着紧闭的格窗呢喃,连续下了三天雨,至今还不见放晴,可愁死她了。
翠晓正巧在殿中往碳盆里添银丝碳,听到她的话笑道,“还下呢,宫中地上不少地方都结了冰,您如果要出去可得小心些。”
“算了,那就不出去了。”外面还下雨地又滑,她想出宫的心思又歇了,只等着翠晓收拾完,吩咐她不用在殿内候着,自己要看书,有事通传得令再进。
翠晓刚合上门,她就从一旁的书堆里翻出几页黄麻纸,这几日没法学骑术,她除了上午跟着吴卓文读书练字,其他时候一直在默包公传,她想着提前默完,开春就把钱庄里的钱取出些来,收拾了行囊跑路去。
提笔刚写了不过半页,门外就传来翠晓通传的声音,顾晚晴不得已又把刚拿出的纸张压到书堆底下,装模作样的捧了本不知什么书在手里,才让翠晓进来,说是萧皓求见。
安逾白?
这几日天气不好,一直未曾骑马,也就未见他,今日突然求见做什么?顾晚晴一时想不到原因,但人家三番两次救了自己,倒也不好不见,就喊他进来了。
来人还是那副中年男子的打扮,一身棉衣短打,脸上也做着易容,规规矩矩的站在殿前,顾晚晴问他何事,他似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局促的从袖中掏出封信递了出来,“长公主,有人托小的给您送信。”
翠晓想拦,顾晚晴却摆手让他递了过来,她抬眸上下打量了他半响,不管是神情举止还是衣着打扮,都和之前见过的安逾白判若两人,若是在现代,这家伙指定是做演员的好手,演技实在精湛。
她心底吐槽着展开了信件,只是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封催更信,看完后她深深望了他一眼,便让翠晓去门口守着。
“信是谁给你的?”顾晚晴悄声问道。
“茶楼孙掌柜。”如今没了旁人在,他也没在做样子,站直了身子。
说完又见顾晚晴亮闪闪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她眼底倒映着自己的身影,鸦黑的长睫忽闪,似乎下一秒就要把自己吸进眸底深潭,他连忙将视线挪开,却又瞥见她愈发玲珑的曲线,只得再次挪开视线看向地面,但还是有些耳热。
顾晚晴没发现他的异样,倒是想起自己头一次去茶楼见孙掌柜时的场景,恍然大悟。
“当时屏风后面的人,是你?”
见他点头,顾晚晴有些无语,感情自己这马甲在他这已经掉了个精光,但还是不放心的追问,“孙掌柜知道我?”
见他摇头才稍稍放下心来,若他们都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以后行使就不会像之前那么方便。
安逾白见她舒了口气也勾唇笑了,这信是假的,自从惊马那日宫里传出她受惊的消息后,他就想找由头来看看这小姑娘,落水都不怕,竟然能被马吓到?
他正愁没由头呢,恰巧昨日去茶楼喝茶,听孙掌柜念叨这都过了约定的日子好几天了,顾小姐还不来,再过几日就没得讲了。
这理由就让他借来了,自己写了封信送进来见见她,不过此时见着,倒没看出受惊的模样,只是整个人有些萎靡,像极了白狮一周没溜时的神情。
“你不是自称就个小账房么,怎么和孙掌柜也相识?”顾晚晴已经放下心来,将信放到炭盆里烧了,也有心情调侃了。
这家伙可真够神秘的,是账房,又会功夫会易容,养着名贵的大宛马,还和京城中大小掌柜熟识。
也幸亏按剧情男主此时不在京城之中,要不自己肯定先怀疑他是男主伪装的,而不是怀疑他是反派玄三了。
“孙掌柜之前一直想托瀚墨轩寻些新话本说书用,所以就认识了。”安逾白解释道,他这话说的亦真亦假,前半句是真的,后半句却是假的。
“瀚墨轩?”
“嗯,瀚墨轩。”安逾白点头,却又后知后觉道,“您不知道瀚墨轩也是王掌柜的产业?”
这京城中,瀚墨轩、鎏金阁还有几家酒楼都是王则出面打理,都是众所周知的事,他以为顾晚晴也知道来着。
顾晚晴见他毫不掩饰的诧异,面上呵呵一笑,心里却恨不得和他们这些有钱人拼了,谁让她前半辈子是个穷鬼呢。
但穷鬼这辈子还得赚钱。
她从书堆下抽出刚塞进去的黄麻纸,又从一旁书架中抽出一沓,卷了卷递给安逾白,“呐,这是二十回,除了这个月该交的十五回,我多默了五回,你今日带给孙掌柜,正好告诉他下月可能晚些送。”
下个月冬猎,冬猎回来就是新年,自己恐怕又得拖稿,还不如趁现在有空多写点。
安逾白接过手稿,点头称好,郑重的揣到胸前,他到没想到长公主能够如此信任自己,只是收好再抬头时,却发现顾晚晴径直看着自己,眼神里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怎么了?”
顾晚晴收回目光,轻飘飘的提醒道,“出宫在萧师傅眼里似乎很容易呐。”
这宫中的宫女太监如果没有什么生丧病死的大事,一年也就能出一次宫,像安逾白这种临时工,出宫恐怕更是困难,刚才他说孙掌柜给他信时,她就奇怪,就故意多加了个今日的期限,看他轻巧的回答这三丈高的朱红宫墙似乎根本拦不住他。
安逾白一愣旋即笑出了声,他长这么大,竟然被一个小姑娘给‘仙人跳’了?
“还行,比您出宫是容易一些的。”
顾晚晴懒得再和他调侃,嘱咐他一定要给自己把银票带来,她倒不担心安逾白贪她钱财,一个出手就是羊脂玉大宛马的家伙,应该压根儿就看不上自己那三瓜俩枣,只不过他现在这模样实在不养眼,尤其是有他原本的样貌比着,就更看不下去了,所以说完就撵他走了。
安逾白见她无碍,莫名安了心,见她撵人也未多留,行了礼转身便走了。
等他出了祈云宫,翠晓才又回到殿内,有几分不赞同看着顾晚晴,“长公主,即便在宫里,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放心吧,他只是来送感谢信的。”顾晚晴没法解释,只能睁眼瞎编。
“感谢什么?”
“嗯……他不是墨玉的前主人么,自然是感谢我这个新主人的。”她摸了摸鼻尖,继续编造,果然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掩盖,顾晚晴见她还要发问,连忙打岔道,“哎呀,好饿呀,翠晓你快去小厨房看看,我的芙蓉酥怎么还不好。”
翠晓被她推着往外走,最终磨不过她,叹了口气妥协的向小厨房走去,长公主什么都好,就是心太大,对谁都不设防。
好不容易把人糊弄过去,看着翠晓的背影顾晚晴也叹了口,初见时耿直倔强的少女,如今说起话来苦口婆心的像个老妈子一样,这种感觉一度让她忆起前几个月被田嬷嬷支配的恐惧。
说起田嬷嬷,现在她应该在太妃宫,也不知道被圈禁的陈太妃过的如何。
顾晚晴看着门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扬眉想着。
“太妃娘娘,您一定要替奴婢做主啊!”明明是寒冬之日,太妃宫寝殿的窗牖却还依旧大开着,陈太妃侧卧在窗边的贵妃榻上,冷冷看着窗外细雨打在院内的青石板上,荷叶跪在塌下掩面哭诉。
陈太妃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她,甚至觉得厌烦,她这次回宫是借的世家的光,皇帝本就不悦,那不争气的奴才又惹出是非,让皇帝找到了由头发作,派那田嬷嬷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夹起尾巴做人,挨过这段时间。
哭有什么用,在这宫里哭是最没用的手段,在她这哭还不如自己好好想想怎么不让那田嬷嬷寻了错处去。
“哭哭哭!本宫的福气都被你哭没了!你做什么要招惹她?!”陈太妃实在让她哭得心烦,坐起身来指着她骂道。
田嬷嬷原是先皇后的人,自己和先皇后斗了大半辈子,被她害的无儿无女,直到她死,先皇对她的宠爱都压过自己一头,想她陈姝才貌双绝,十三岁就名冠京城,哪次出街不引的世家子弟打马追逐,讨好逢迎,即使后来陈家被撵去西州,她依然安然于后宫之中。
所以与先皇后的斗争可以说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挫败,因此与先皇后有关的一切她都厌恶、痛恨,更不用说她的心腹了。
不过也正是如此,她们也是最了解对方的人,田嬷嬷忠心护主,惹了她主子,先皇她都敢怼,但这个人也最守规矩,如今她掌管司局,旧恨已了,新愁又没有,所以陈太妃觉得只要你不犯宫规亦不招惹她,她就不会来招惹你。
荷叶被骂咬牙不让自己再哭出声,却没起身离开,反而膝行着靠近陈太妃,低头委屈道,“太妃娘娘,奴婢没有招惹她,是她……是她非说咱宫里历年领的份例对不上数,要杖罚奴婢。”
“份例?什么的份例?”陈太妃皱着眉头不解地问。
如此荷叶才细细的说了,宫中各宫院吃穿用度的份例,司局都是明额规定的,但长公主前几年由陈太妃照料着,所以两个宫的东西一直由太妃宫领着,然后太妃宫再给祈云宫拨用度,这么一来好东西基本上都让太妃宫留下了,祈云宫也就留个温饱。
这个领法也是从陈太妃出宫祈福才停止,但这个月主仆两人刚回宫,还不知道这事,荷叶照往常把两个宫的东西都领了出来,就赶上惊马这档子事,田嬷嬷来一看就发现端倪,也就查出了之前太妃宫私占祈云宫份例的事。
“蠢货!这事儿怎么不早说!”陈太妃听完怒气直冲,一脚踹在荷叶右肩上,将人踹翻在地。
这事儿可大可小,而且荷叶刚才说的是杖罚并非杖毙。
过去的是顾晚晴那丫头片子心甘情愿孝敬的,她们完全可以去找顾晚晴让她出面,在陈太妃眼里,顾晚晴还是那个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对她死心塌地的傻丫头。
只要不传到皇上那边,这事就好说……
她想着站起身来,荷叶忍着肩上的疼痛站起身来,揉都不敢揉被伤的右肩,跪着给她穿上鞋,就在此时寝宫外传来宫人的通传声,说是田嬷嬷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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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马甲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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