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时霜率军回昭安,已经是简旭六年初。
到了江康,昭安城里就快马加鞭地传来一道圣旨,要求柳时霜把军队留在江康,然后带着大将入昭安城“论功行赏”。如果抗旨不遵,便是拥兵自重,有谋反的嫌疑。
下面还有李意容的亲笔批示,“抗旨者格杀勿论。”
沂水一战,柳时霜打的是精疲力尽,满目风霜。没想到到了昭安,迎接他居然是这个。
格杀勿论。他没有听错。
李意容下了重手。
柳时霜这次大胜,黑袍军威名再立,功高震主,天下归心。若是他进昭安,她的位置又在哪里?缓兵之计,就是抓他入琴。
三十万大军陈师江康,迟迟不得进入昭安。
当晚,许多人失眠了。柳时霜的决定十分重要。
如果他真的以罪犯的身份进入昭安,那么连带着所有人,他的士兵也要背上耻辱的十字架。如果他拒命,就是要真的拥兵自重,攻入昭安。
当时,还有孟昭雨率领十万定方军屯驻在昭安郊外。
如果柳时霜想进城,第一个要对付的人是孟昭雨。入城之后,第一个要杀的人是李意容。
柳时霜的将士已经哗然了,叫骂声此起彼伏。
深夜,江康郊外。
赵凤走出帐门,整个营里肃然,像打战打输了,死一般寂静。她无人可问,找到安歌,“怎么了?”
安歌一圈砸到旗柱上,“李意容!我们光荣归来,却被阻击在城门外。家就在眼前,她却不让我们回家。”
赵凤听完深受震动,一个女子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这在他们启国是无法想象的。
“她在逼我们史君,怎么会有这样可恶的人!”安歌痛心道。
“史君怎么了?”
安歌道,“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史君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之前和徐牧面谈完,柳时霜一整天没吃饭,第二天也是。徐牧就是徐彦先,安歌隐隐猜出这与李意容有关。
如今又出了这事情。
一品大将全部跪在主帅帐外,请求柳时霜起兵攻入昭安城,诛杀李意容。
安歌端着饭,走到柳时霜身边。
“安歌。”柳时霜转过身。
安歌大恸,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史君变得这般憔悴。“史君!”他跪下来。“史君,你不顾惜您自己,替安歌顾惜一下您自己吧。您不想伤害李意容,可是你要考虑我们啊。”
他拼命的磕头,“安歌知道,史君舍不得伤害她。可是史君,形势已经在那里。你和首辅大人是绝对不可能的。她野心勃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将一直和你敌对。”
柳时霜道,“你起来吧,我从来没有说不攻城。”他叹了一口气,“我已经决意攻城,诛杀李意容。”
兵荒马乱,天黑的厉害。
昭安城里城外人心惶惶,盗贼兴起。
二个苗条的女子独自在黑夜中走着,先是缓慢地走着,一有动静就快步地小跑。
正是孟晓光和王静静。
两人流落在郊外,纯属是意外。
之前,她们一起到琴郊白马寺上香。后来就听说柳时霜陈师江康,将率兵攻入昭安。
战争一触即发。
步出白马寺,车夫早已经驾着马车逃之夭夭了。
这个时局,实在太乱了。这边柳时霜刚打完了启国,那边孟昭雨就回到琴师。前阵子,柳玄刚起兵造反,怎么转眼,又换了柳时霜。
王静静长相可爱,还算秀气。她的家室普通,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官。之前因为王句子行不轨之事,王家被李意容贬出昭安,后来最终调回琴都。
这次她也是突发奇想,想去上香。因为柳玄刚谋反,时局很复杂,娘还说不让她出去。可是她实在憋的慌,又听说柳时霜已经得胜班师回朝,不日就会抵达昭安。
没成想,一夜时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
两人走走停停,足足走了一整天,又累又渴。
一路听过来,这边说,柳时霜已经结合柳氏一族,预计先打孟昭雨。那边又说,李意容要带着简旭帝逃亡豫州,投靠李恕。还有人说,顾长鸣将大开城门,迎接柳时霜入城。
说什么的都有,也实在是说不清楚。
孟晓光虽然才高八斗,但胆子还是颇小,对王静静道,“静静,我们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是办法,这附近最近的营是谁的,我们去投靠他吧、”
李意容要放弃昭安,孟昭雨还是会保护帝师,人就屯聚在昭安城外三十余里的琴河边。
去投靠他的确是一个好主意。
她们两个人说着,快到茶棚前,几个人围着桌边正讨论着当今的局势。
“哎。昭安迟早会被毁掉的。”
“到底前方是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前方是什么样子。听说徐牧被柳时霜打的落花流水,但不知怎么的,柳时霜却犯了什么罪,要被抓到昭安。这才军临城下,屯师在外,眼看着就要打起来,可怎么是好啊。”
“我们大家赶紧有多远走多远吧,这昭安城恐怕是待不了。去启国吧。”
“启国,想都别想,北方已经全乱了。启国现在比琴国还乱。”
说话间,只见前面,一些山贼打扮的人突然窜出,冲到他们面前,乱抢了一通,把茶棚搞的乱七八糟。这些人来的快,去的也快。
王静静和孟晓光吓得躲进草丛后,等到这些强盗走了,才走出。
王静静道,“晓光。我们要不先去乡下避避。这盗贼太多,实在太厉害了。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去乡下,乡下会有好的吗?”
“不然我们去哪。你说说这形势。”
孟晓光沉吟一会儿,认真道,“我看着形势很快就变好。柳时霜是一代枭雄,也可以做一代英主。他即使胜了,也不至于让琴州大地生灵涂炭。”
正说着,前面又是一堆人马。这次,是躲的没法躲。
为首的人男子瘦弱白净。这人王静静在之前的夜宴上见过,是柳时霜身边的第一谋士,庆城才子,陆敬俞。
陆敬俞显然已经听到了刚才孟晓光的论断,微笑地下马,“敢问姑娘凭何作此论断。”
孟晓光道,“他以区区三十万就大败了徐牧的百万大军,这不是一代枭雄是什么。”
“还有呢。”
“他把控朝政长达十多年,海晏河清,四方无事。虽然后来被李意容夺了权,那这不是英主是什么?”
陆敬俞听到她们表扬史君,心中高兴,柳时霜会走今天这一步,他还要感激李意容呢。
王静静见他们聊得高兴,问陆敬俞道,“陆先生吗?你是柳时霜大人的人吗?”
陆敬俞微笑道,“怎么,你认识我?”
“是。请问,史君真的会攻入昭安吗?真的推翻琴朝自己当皇帝吗?”她的问题很傻。即使存了这个心,难道陆敬俞会告诉她吗?
但陆敬俞微笑,“你们先随我去一个地方,等事完,我带你们先去史君那边。等战况好一点再说。如何?”
“好。”
孟晓光轻声问王静静道,“他真的是柳时霜的人?”
“嗯。放心吧。”
天正黑的厉害。战乱年代,昭安城的宵禁都没了,更别说什么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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