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太宰府,就听见里面说笑不断,一行人正在欣赏赵凤的琵琶清唱。
孟昭雨一脸肃然地走进去,他刚从郊外回来,战袍上沾了点霜露,和赵长舒打架时沾上的泥土。
一进去,就看见柳时霜和他的人斜靠在塌边,每人身边一个美人,手打着节拍,调笑风流。
“史君,孟将军来了。”安歌在边上提醒道。
柳时霜摆摆手,示意赵凤继续。
赵凤抬头看了一眼孟昭雨,低头轻拢慢捻,开始弹起了另外一首曲子。
过了许久,曲子才演奏完。
柳时霜却仍然不管不顾,让赵凤继续演奏,下面的将士也在起哄。
孟昭雨明白了,今天是打胜战的庆功会,柳时霜为什么这个时候叫他过来?是打算羞辱他吗?
赵凤这次不敢继续弹了,因为孟昭雨的脸难看的可怕。
顾长鸣在边上,赶紧上前,搂住孟昭雨的臂膀,轻声在他耳边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柳时霜这才假装看到孟昭雨,含笑道,“哦,昭雨,是你来了。从哪回来,衣服都湿了。你听过赵凤公主弹琵琶了没有?要不要坐下来先听一曲。”
柳玉之大笑道,“史君,孟将军必然是没有听过的。他的主子李意容,身边只有美少年,又怎么放些美女在身边呢。”又冷哼一声不屑道,“女人就是女人,能懂些什么?”
柳时霜问道,“昭雨,真的是这样吗?果然一个女子都没有?”
孟昭雨双手握拳,低下头,“是。大人身边没有美丽的女子。”其实李意容身边的美女有许多,都是为了应付人的。可是现在他们摆明地要贬低李意容,他不能跟他们唱反调。
“你看,史君,我说了吧。”柳玉之对赵凤眨眨眼道,“赵凤公主,你们启国有没有女子当政?”
赵凤见摇摇头。
梅谨言道,“怎么没有。之前的启国王太后,就把控了朝政。”梅谨言考中恩科后,就入了伍,袭了侯位,是这次沂水之战的主要功臣之一。
人一得志,便开始飘飘欲仙起来。
他顺势落井下石道,“史君,幸亏您看不上李意容。不然,您若看上了她,难保她不在您的后院兴风作浪,那可就是第二个启国王太后了。”说完,还哈哈大笑一番。
众人知道柳时霜和李意容关系不一般,但也只是谣传,具体怎样,除了安歌、廉成之等人,谁也不是真正清楚。
李意容又是个霸道嚣张的性子,想要什么人,就把他留在身边。这次柳时霜又对她痛下杀手,这就更加坐实了传言—也许都是李意容自己舔着脸贴着史君的。
他们云淡风轻谈笑自若的史君怎么看都不像那种会追人的人。
梅谨言话音刚落,其他人都连声附和。
安歌听得是心里发颤,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这不是揭史君伤口嘛!他偷瞄了一眼柳时霜,见他只是嘴角微斜,似笑非笑,并不答话。
梅谨言见史君不理他,转而对赵凤道,“赵凤公主,弹一曲你们启国的名曲《金川门》吧。”
在场的人都没听过,都问这是什么曲子。
柳时霜突然推开身边的美人,介绍道,“这说的是一个人明明可以有机会胜,却投降了的故事。”
孟昭雨脸色一变,双手不禁收紧。
柳时霜薄唇微抿,勾起嘴角,道,“建文四年,燕王赵长睿起兵造反,将军朱广领朝廷军二十万和赵长睿决战于金川门。当时朱广占尽天时地利与人和,却惧于赵长睿的威名,率军二十万投降于赵长睿。”
柳玉之道,“史君真是博学多才,连启国这点旧事也知道。”
柳时霜道,“不算知道。不过是最近有人正好发生了同样的事情,特地命人去查了而已。”这就是摆明要针对孟昭雨了。
孟昭雨“砰”的一声踢走前面的桌案,顺手抄起旁边的筷子,起身走到中央。
宴会上虽都是些将军,但身边无剑。而且孟昭雨想杀人,根本不需要剑,
柳时霜擒着一抹微笑道,“孟将军想造反?之前投降,现在则想造反,是吗?”
顾长鸣赶紧给孟昭雨使眼色,让他收敛一点,千万别得罪柳时霜。
但孟昭雨的倔脾气一上来,谁也不会管,把之前赵长舒劝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手臂一转,以筷代剑猛地刺向柳时霜,脚一掂地,冲了过去。
速度极快,所有人,包括柳时霜都始料不及。
这次去沂水,孟昭雨前去收缴哀牢族,没能跟着去,没能见识他的本领。大家都知道孟昭雨武艺高强,没想到好到这个地步。
身边的安歌和贴身护卫全部都吓傻了,柳时霜及时反映过来,向后退了一步,想避开,但已然来不及。
在这危急时刻,刚才退到一边的赵凤竟然迎了上去,挡在了柳时霜面前,眨眼之间,被孟昭雨的筷子刺中了胸口,霎时血流如注。女子向后一退,退在了柳时霜的怀里。
这时,护军已经回过神,纷纷拔剑上前。霎时间,现场刀光剑影,一片狼藉。
柳时霜命令道,“来人,把孟昭雨给我压入廷尉府,听候发落。”本来他就想解除孟昭雨的兵权,这样一来,更加合情合理了。
赵凤身子娇软,面色雪白,死死地抓住柳时霜的袖子,低低唤道,“史君。史君。”
柳时霜抱住她,“你先别说话。”吩咐安歌道,“宣太医。”
不一会儿,太医令刘德音走了上来。
孟昭雨武功高强,手劲十分大,即使是筷子,也能当剑来用,刺在了赵凤的右胸口上,虽不至于致命,但十分深,流了很多血。
赵凤自从来到了琴国昭安,孤苦伶仃,满腔的柔情都系在柳时霜身上,如今身受重伤,命不久矣,只害怕自己的一片真心从此付之东流。绝美的脸上,满是泪水,不停地唤着,“史君,史君。”
边上的人看着她,止不住地想,这女子太弱了,但她那么弱,却敢于迎那一剑,而那可是孟昭雨的剑。如果不是对柳时霜真的一往情深,她都怎么有这个勇气接下那一剑呢。
柳时霜把她的头扶起,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柔声道,“你得赶紧止血,知道吗?”
赵凤听着他温润的声音,感受着他的男子气概,摇摇头,“我只想在史君身边,从今以后,无论是什么身份。史君,你会赶我走吗?”
她是公主,总有一天要回到启国。他若把她留下来,是以什么身份留呢。柳时霜没有回答。
突然赵凤闷哼了一声献血流出,柳时霜心一软,“好。你以后要是想留下来,我不会赶你走。”
赵凤绽开一个绝美的笑容,慢慢说道,“我知道,史君心中有人。之前我也想过,不求史君能爱上我,只求史君能记得我,看我一眼就好。如果我死了,史君,你会记得我吗?会记得这样一个我,会弹琵琶的赵凤吗?”
“我会的。”柳时霜扶住她的头,“先止血吧,好不好?”
赵凤点点头。谁说她弱,她虽然弱,可是她却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留在柳时霜身边的机会。而只要她一直在柳时霜的身边,她并不在乎自己成为了什么。
她要赌一把。她赌赢了。她没有死,剑差三分,她活了下去,也赢得了柳时霜身边所有人的的尊重。能救主,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尤其,是救了柳时霜这样的人。
太宰府里,还没有女主人。除了之前的乌则无音,借着自己的侄女身份横行霸道,那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自从替柳时霜挡了一剑,她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太宰府的当家主母,虽只是名义上的,也这也足够了,而且这是柳时霜亲口答应她的,没有人能抗命。
孟昭雨被投入大牢后,更是没有几个人敢来看他,当众行刺柳时霜,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本来他是有功的,现如今又变成了有罪之人。
谁敢开口救孟昭雨,谁就是死路一条。孟昭雨平时的性子又跟铁牛一样,犟的要命,得罪了很多朝廷大官。即使在他自己的军营里,军法严苛,刻薄寡恩,得罪的将士也十分多。
总而言之,仇人不会比李意容的少。李意容在时,她都会一力镇压下去。
现在没有了李意容,看孟昭雨会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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