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庄子里,李意容靠在塌上,听着窗外簌簌的雨声,轰轰隆隆的,跟琴国昭安的雨不同,南北方的很多都不同。
她昨夜惊了一惊,是因为一个梦,梦里柳时霜提起了剑,想要刺伤她,又把剑放下来了,反而他被她的剑刺死了。
他倒在血泊里的样子,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随后她就从梦中醒来,整个人颤抖,不能呼吸,还惊动了所有人。
她闭上眼睛,心想自己不管是醒着还是睡着,柳时霜深情而绝望的眼神总是挥之不去。
如果说她对他没有爱,但愧疚至少是有的。
他就这样用自己的爱,捂热了自己,让她欠着他,温柔地占有她,细心地宠爱她,融化了她的心。
可是她还是选择了放掉。
她静静地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赵长舒则坐在门边,和春喜一起望着她。就好像当年在山间,那时候他们也这样守在院外,远远就看着柳时霜走来,步履轻快,如沐春风,朝着他们露出英俊迷人的笑容。
他们看着柳时霜走入院中,把李意容整个人温柔地圈进他的怀抱里,然后轻轻吻上她的发。这画面虽然让人看着不喜,但不得不承认异常的和谐,在山色青翠的映衬下,美好的像一幅画。
两人正看着,远远又见一个人迎面而来,身姿气质远远看着都和史君极为相似,春喜激动地站起来,是史君来了…
等到一走近,才大失所望,原来是徐彦先。
春喜的脸变得太快,惹得徐彦先忍不住问,怎么了。
虽然像,那两个人还是不同的。
史君虽然谦和,但隐隐有一股威严雍容气质,也许是他从小就是既定族长有关,长相也带着点刚毅,如果生气的时候,脸色一沉,十分吓人,春喜就曾经被吓得愣在那里。
而徐彦先不是,他整个人都十分温和,眉间隐隐有一股忧郁之气,长相则更为柔和一点。
春喜摇摇头,向边上退了一步,让徐彦先进去。
徐彦先是听说李意容昨晚梦魇,担心她,这才急急地赶来。
赵长舒拦在他面前,“主子在午睡,你走吧。”
徐彦先的性子,谁不让他干什么,他倒越是要做,“让开。”
“主子在午睡。”赵长舒也来气了。
“是姐夫麽。”李意容在室内喊。
徐彦先推开赵长舒,走了进去。
才过了一日,姐夫怎么就又来了。
徐彦先道,“你昨晚不舒服,现在好点了吗?”
李意容叹了一口气,“姐夫…我不是长姐,不会有事的。”姐夫是什么心思,她再熟知不过了,毕竟认识那么多年,她知道姐夫的脾性,看似温和,实则极为倔强。
他心中觉得李想容抛下了她,又觉得是自己没能保护好她,看到李意容,就等于看到妻子,除了宠妻子这个妹妹,没有其他想法。
“这个孩子,你一定要么?”他刚才又问了一遍大夫,情况不容乐观。
李意容皱眉,“要。”
无论如何,只有生下这个孩子,她心中对柳时霜的愧疚才会少一点点。
徐彦先道,“那你跟我回长安,我天天来也实在不方便,而且这里的环境不如我长安的宅子,到时候我再给你换身份就好。”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看来今天就是来接她入长安的。
李意容没有拒绝。
消息一出来,众人也都欢天喜地,能入长安自然是好的,谁愿意留在这荒凉的郊外。
于是很快,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去了长安。
长安,是当时天下第一形盛繁华之地。北国城墙巍峨地立在那里,跟琴国昭安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气象。
到了徐府,他亲手把她牵下车,动作十分小心翼翼。
徐府对面的巷角,夏侯小姐坐在马车上偷瞄着远处徐彦先身边的女子,只见她肚子微微隆起,明显怀有几月的身孕,但身姿苗条,脸带白纱,看不到相貌,单看气质,是极好的,就是不知长的如何,估计也不会太差。
她心想,徐相从未对一个人这么温柔过,之前的赵明珠也没有。
旁边的婢女道,“小姐,我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徐相就是为了这女子那么多年未娶啊,也太不值得了。”
夏侯小姐叹息道,“不管怎样,正牌夫人回来了,我们就没机会了。你去放风给那些表小姐,就说这正牌夫人要把他们全部赶走。”
婢女道,“是。小姐英明。”
夏侯小姐回了自己府里,越想越不甘心,自己这么想嫁给徐彦先,倒没捞着,反倒是给一个不知哪来的野丫头占了位子,又蹭蹭地跑到哥哥夏侯义的书房,“哥哥…你也不帮帮我。”
夏侯义低头做自己的事,摇摇头,“妹妹。人家正牌夫人都回来了,还是不要再去闹了。”
“什么正牌夫人,我可听说这是远方的亲戚呢。你就去再去帮我探一下消息嘛。你现在跟皇上走到那么近,皇上要你做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夏侯义吓了一大跳,“我的小祖宗,这些都是机密,你哪里听来的?”这夏侯家也是将门出身,到了夏侯义这一代变成了文官。
这年头文官不如武官顶用,赵长旭继位后,惧于徐彦先的威势,这才开始收拢一些人作为己用,这夏侯义就是其中一个。
“长安城谁不知道啊。哥哥,你别以为事情天衣无缝。你要对付徐彦先,你有把握么?你没有。你就是个小母鸡,徐相可是大老虎,老虎吃了你这只小鸡。”
夏侯义不满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行,也许我也是大老虎呢。”
夏侯小姐道,“就你,你忘了之前皇上想用他小舅子健威将军强猛对付徐彦先吗?事情还没开始行动呢,徐相那边就已经得到消息了。你说,你能比强猛厉害?你就省省心吧。”
夏侯仪被自己的妹子说的脸上无光,生气道,“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就找你的徐哥哥吧,我可不配做你的哥哥。”
夏侯小姐求饶道,“哎哟。朝中谁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啊。哥,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嘛。”
夏侯义其实也清楚,如今赵氏各大宗室虎视眈眈,就等着进长安推翻赵长旭自己当皇帝,而赵长旭还想着怎么对付徐丞相,也不想想他父亲赵长睿手下这批人有多厉害,真是头疼…
他也想出人头地,可是这长安城中情况复杂,局势瞬息万变,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所以,皇上一抛出了橄榄枝,他顺杆子就往上爬了。
夏侯小姐见哥哥陷入沉思,借机道,“哥哥,我看,这朝堂以后还是徐相的天下。”
夏侯义嗤道,“你个女儿家,懂个什么玩意。去去去去。”
夏侯小姐鼓着嘴道,“你听我说么,你想啊。这徐相都把持朝堂多少年了,而且徐相人也好,那邓家,权家,杨家谁不以徐相马首是瞻啊,赵长旭能成什么事儿。”
夏侯义看了妹妹一眼,骂道,“你声音再高一点,夏侯家全部得完蛋,这些话,你跟我说说就好,若是传出去,哼哼…”他知道妹妹其实是心中喜欢这徐彦先,这才使劲捧着他,但是妹妹也的确说出了要点。
他也知道她这样费尽心思地说徐彦先的好话,就是想让他帮忙给自己说媒。
如果妹妹真的如愿嫁给徐彦先,到时候自己跟着皇上起事失败,也有个由头,也许还能靠着妹妹躲过一劫呢。
“好吧。你到底想我要去干什么啊。你说吧。”
夏侯小姐两眼放光,“你去帮我探探,到底这女子是不是徐相的妻子啊。”
“这还能有假啊。我听王霸说,徐相这次亲自去接的。本来打算藏在郊外的庄子里,不知发生了什么,才接到府里来的。”
“那个王八懂什么,奇丑的野猴子。哥哥,求求你,快去快去嘛…”
夏侯义知道这个妹妹最爱黏人,举起手挡道,“行了行了,明日就去。我昨天刚去,今天再去不太好,这总可以了吧?”
夏侯小姐这才心满意足地走出房门,站在廊下,心情说不上沉重但也说不上愉悦。她会喜欢徐彦先纯粹是意外,那日徐彦先来哥哥府里赴宴。
她们这些女眷自然不宜见客,但是她调皮,跑到了前厅去偷看,就好像卓文君窥见了司马相如,她眼见一个紫色长衫男子坐那抚琴,弹了一曲《凤求凰》,她听得认真,打眼瞧去,男子一抬头,微微一笑,她就心动了。
那时候他的夫人赵明珠刚去世,她都想过了,就嫁给徐彦先当继室也是好的。因为徐彦先是长安里的“奇葩”,不像她的爹爹哥哥一般,家里有无数的姬妾,徐彦先就娶了一个。
后来徐彦先收拢政权,一步步位极人臣,她才惊觉,自己好像有些高攀不上他了。
那个原本不过一个副将的男子,这么快就爬上了最高处,成为整个长安城女子的梦中情郎。
哎,明明是她先看上的…
不管怎样,先让哥哥去探打探那个女子是谁最要紧,也许还有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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