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辈子没吃过多少苦,吃瘪都因为从那个亓官尧身上吃到了。”
幼珠很不安。
家中长辈一个接一个匆匆出门,加之她深知这就是最后剧情的开始,心下躁动,总觉得会不会出事了。
怕什么来什么,远处似乎传来许多人匆忙脚步声,幼珠细细倾听,悚然一惊,正是她便宜哥哥谢玦的院府的方向。
顾不得禁足,她提裙溜到谢园,看着这一幕心跳得极快。
谢玦房间人来人往,不乏各路老者和背着药箱的小厮,一盆一盆的血水从房间端出,所有人脸上的焦灼深深刺痛幼珠的眼眶,她揪住谢玦的贴身长随。
“谢大,怎么了!大哥受伤了吗!”
谢大紧咬牙关,死死盯着卧房,无能为力让他懊丧至极,听到幼珠的询问,他才勉强回神,鼓着腮点点头。
“后心中了一箭,逼近心脉,最难的是,箭上有毒。”
“毒?什么毒?!”幼珠心中不详已然最大,旋即便听到谢大回答,“不知什么毒,只知晓凶狠至极,看这群大夫……都说没有办法。”
幼珠往后踉跄一步,杏腮泛红,眼眶通红,不止是为谢玦的险境,更为这命定似的结局和彰显的未来感到深深的恐怖,一定会走到那一步吗?走到许多生命的消逝,乱世的开始吗?
她思绪从未如此混乱又如此清明,用尽全身气力回忆,想到什么,幼珠噌的抬头,眼里有了亮光。
“是不是亓官尧下的毒?”
谢大终于有了其他神情,“小小姐,您不曾出府,如何知晓?”
“我,我说不清……”幼珠含糊打个哈哈,又急忙道:“但我知道谁能解!女……容寒璧在哪?”
“她有解药?!”谢大在幼珠说出毒素来源的时候便信了大半,当下见幼珠问起,第一想法就是她有解药,而下一刻想到的就是,谢玦为此女受难,她若有解药,何不早早拿出!
环绕周围一圈,没有容寒璧的踪迹,谢大粗大鼻翼翕张,想着主子危在旦夕,此女竟连面都不曾露过,何等薄情!
“我去找她!”
谢大怒冲冲就想往外冲,没有几步便僵硬站住,身后是幼珠急急的“她能解!”,身前是一道透着凌厉的赤红战甲女子挡在面前。
红甲女子身量很高,露出的皮肤白皙但并不娇嫩,一双凤眼微眯,高高在上地看着他,哪怕她身边的是镇国公谢长,但气势仍与其分庭抗礼,甚至更具威严。
“你对我儿很不满?”女子幽幽发问。
谢大急急下拜,虎目含泪求道:“肃和长公主殿下,求您,让容姑娘来医治主子吧,就念在主子救命之恩份上,求您,求容姑娘!”
他连连叩首,根本想不起自己的愤慨,只为谢玦生死而恳求。
肃和长公主神色不变,只绕过谢大,往谢玦房门看了一眼,凤眼斜斜看向始终不发一言的谢长。
“你独子生死存亡,怎的不说话。”
谢长负手而立,无人知晓他衣袖下的拳头握得有多紧,听到肃和的问话,他侧身微微一礼,难辨喜怒。
“寒璧的性格我了解,她出不出现,都是她的意思,我在等,等她一定会出现。”
他潜意识里的信任让肃和始终冷硬的神色缓和下来,她先是怪罪谢长道:“我儿在你府上,出了几次岔子?本宫尚未发问,若你还敢反之责怪,你的独子就是你的代价!”
皇室不可一世的唯我独尊在肃和长公主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见谢长只认罪般下拜,这才缓和语气。
“容儿在后面,她本就身体不好,又心情激动,当时就昏迷过去,坐不得快马,本宫让人小心赶路,如今本宫向陛下递了牌子,太医署的老大夫们已赶来,他们经验丰富,不见得比容儿差,不必太惦念她的能力。”
众人喏喏称是,唯有幼珠在一旁心急如焚,又不知如何开口。肃和的威势太甚,本来谢长不遑多让,但人家又有着天下最尊贵身份之一,哪里有人能违逆她的心思?
怎么办怎么办!幼珠急得犹如热火蚂蚁,最后看了谢玦房门一眼,狠狠咬牙,打算独自快马去找容寒璧,提起裙摆就往外跑。
就在素来胆小怕事的幼珠孤注一掷时,她看到了一个人。
其实是一群人,肃和的亲卫,菱春几人,都簇拥着一人赶来,但幼珠只看到了为首的容寒璧。
容寒璧衣衫未整,浅色衣摆上还残留着褐色血痕,神色苍白,往日尚有颜色的唇如今也是灰白一片,状态看起来不比病弱膏肓的谢玦差,她甚至没法走路,坐在木质轮椅被推着赶来。
这样虚弱的一个人,在幼珠眼里却如天神下凡,她杏眸含泪,呜咽着冲上去,可在最后想到什么,小跑跟着轮椅,咬着唇试探道:
“姐姐,你,你是来救大哥的吗?”她心中详细的问题应该是:‘你是解开心结,愿意亲自出手救治人了吗?’
容寒璧只空茫地看她一眼,扯扯嘴角。
“别怕。”
说话间,她们露过面露担忧无奈的肃和,面露希翼的谢长,进了谢玦房门。
谢玦就那样趴在床榻上,箭支已被大夫小心截去大半,但因着上面的毒,不敢轻易拔箭,正凑在一起商量着对策。
不防谢玦床边出现一个轮椅少女,正伸手给他探伤,急忙喊住。
容寒璧不想说话,她的“蛔虫”菱春适时答话。
“几位大夫,我家小姐也懂医术,有法子解毒。”
几名太医先是一喜,但看到容寒璧又面露迟疑,为首的太医直白道:“这位小姐自身身体便十分危险,如何让我们相信她亦懂医术?”
菱春还想说什么,就见容寒璧说了句“医者不自医”,旋即用身份直接压他们出去。
太医叹息,为首太医同她讲了谢玦如今情况,又留下脉案药材与他们商量的对策,让容寒璧终于愿意抬眼看了一眼。
而为首太医说罢,临走之前,还是多嘴了一句。
“这位贵女,你的手在抖,关心则乱,且莫乱了心神。”
“多谢。”
容寒璧双手交叉,死死相握,察觉到痛觉后,她倾身为谢玦擦去额间冷汗,莫名呵笑。
“‘知道你的规矩,不用逼着自己救我,我希望,你能开心些……’谢,玦……”
她声线有了哽噎,仰头闭目,一道清泪流下,似哭似笑道:
“试上高峰窥皓月,偶开天眼觑红尘。”
“可怜……身是眼中人。”
自我封闭的牢笼出现了一丝裂缝,有爱趁虚而入。
·
谢玦茫然睁眼,双眼不听使唤地乱转了一会,才扫清周遭环境,然后又不听使唤地定在一人身上,不再挪动。
正是月上枝头,皎月清辉洒在室内,照得床边人若白瓷般皎丽脆弱,只有眼下的青黑才彰示她是个活人。
谢玦看了她一会,没有发觉嘴角不明笑意,甚至都没觉得自己哪里疼。
不忍打扰容寒璧的小憩,又觉得自己真是睡够了,从猫身的睡醒发现容寒璧被绑,又瞬间睡倒回到人身,又中箭昏迷至今,真是睡够了。
他终于察觉到自身的不适睡姿,居然是趴着的,下意识想翻身,在下一刻后背就被一道力道托住,嘶哑微弱的女声淡淡道:
“想再疼一次?”
谢玦哪敢让容寒璧撑着自己,急急趴会原位,感受了一下,才察觉到后背依稀的疼痛,对着容寒璧傻笑道:
“不疼,都忘了后背有伤。”
容寒璧不曾答话,只观察他周遭,紧紧绷带,坐直身取来一盏茶,递过去。
“不要喝,抿着润嘴唇。”
谢玦听话照做,直到微温清水润泽着自己,他彻底醒来,反而怔楞起来,望着容寒璧。
她的态度好到让谢玦觉得自己还在梦里,莫名欢喜让他心下发痒,急于打破寂静现状。
“你都不高兴?不应该很欢喜我醒来吗?”
“你会醒来是肯定的事实,我为什么欢喜。”容寒璧回望,自信答道。
如果是肃和在,定然发觉她的罕见,以容寒璧而言,能长久地望着一个人,已经是难得的事。
谢玦大伤方醒,还不是完整版谢大人,仍是幼稚版谢狸猫附身,不满抿唇,毫无存在感的茶盏忽然就揣不动了。
“我,我拿不动茶,但唇还是好干,你帮帮我……”说着,想到容寒璧会为他擦拭嘴唇,自己先慢慢红了脸。
容寒璧还是在观察着般盯着谢玦,目光落在他手上停了一瞬,拒绝,“你有力气,骗不过大夫的。”
谢玦闻言,神色黯淡,吸了一气后忽然一顿,好似情绪不稳般身体一颤,手带着茶盏突然垂落,眼睛一闭,没了动静。
“……”
容寒璧平静神色有了变化,略带慌乱地伸手,从地上拾起谢玦修长手掌,为他探脉,然后,她难得的露出愠色。床上人趴在枕间,发出闷闷的笑声,侧头露出带着笑意的俊脸,有着意味深长的调侃。
容寒璧张张嘴,本想生气他拿身体作筏子,可看他凤眼笑眯成一条线,往日高冷容貌如今变成笑脸猫,本就三分的气如今也散了,竟也低低笑出声。
“阎王殿走了一圈,你也不害怕。”
谢玦不做声,半张脸埋在枕间,心里的快乐怎么也止不住。
容寒璧见状,蹙眉告诫道:“我用了止痛药,但更需小心扯到伤口,喜怒伤身,情绪也不可以激动。”
谢玦哪里能忍得住。他和她都没有说起那句话,但他的醒来,让他知道她放弃规矩出手,又看她坦然神色,知道她已解开心结,又观如今,先前所有矛盾皆烟消云散,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他努力抿嘴,一看到容寒璧又笑眯眼,见她不虞,努力抿嘴,又觉得她十分可爱,再次要笑出声。
“我,哈哈,我高兴,哈哈——唔!”
容寒璧冷酷无情地捏住那双有了血色的唇。
“不许笑。”
谢玦嘴巴没法笑出声,但笑意从凤眼里流淌出来,浓烈到似乎有了热意,让容寒璧手一松,往后退了一步。
此时门扉被推开,谢长带着容许进屋的几人快步过来,幼珠惊喜地冲过来,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谢玦知晓他们担忧,应和几句,往容寒璧看去,却见容寒璧被红甲女子牵走,临走前,对他笑了一下,隐见幸灾乐祸的意味。
直到第二天,谢玦得知肃和长公主携着爱女住在公主府后,终于明白她的幸灾乐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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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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