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念戈本以为总算是走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未曾想一道剑光突然不知从何处冒出,切割了无边的黑夜。
“我就说有人吧?”一个得意洋洋的女子声线传来。
夏弦歌一句就听出来人正是青峰门那好与她作对的魏淇。她拉了拉衣袍间的红鞭,有些手痒。
“夏长老!”魏知与魏淇很快凑了过来,向着夏弦歌行了一礼。在看到眼前人竟是厌恶之人时,魏淇得意的表情瞬间僵住了,一个白眼恨不得翻到天上去。
“二位也被困到幻境之中了吗?”而魏知却好似没有发现两边奇怪的氛围,自顾自地打上了招呼,还一脸遇到同道的庆幸。
“此处并非幻境。”有了与自己旗鼓相当的两个多余的人在,想再对虞念戈动手自然是不可能了。夏弦歌已经不想知道为何今夜那么多人没睡觉了,她叹了一口气,开始解释如今的状况。
“这才是这座城真实的样子,此处便是封天印的阵眼之一。”
“那白日?”
“白日所见,才是幻境。如今这里涌现大批魔枭,想来是因为封印松动,魔气翻涌的缘故。”
“但如果这里是阵眼,那魔修去哪里了?我们在这里转悠了半天,除了那恶心人的怪物,半个魔修也没看到。”魏淇提出了疑问。
“那自然是因为,他们不需要进来。”夏弦歌说起这处阵眼也很是无语,为什么封印要进到真实之境,破坏封印在外面就好了啊?当年到底是哪个魔修的好兄弟设计的阵法?
“师叔,你方才说,这座城都是阵眼?”眼见着夏弦歌祭起天道符,缓缓升到高空,笼罩住整座城,虞念戈突然问了一句。“若是这阵眼突然修好了,那岂不是外面有一城的魔修在等着我们?”
“是呀,所以呢?”夏弦歌微笑点头,手中的术法落下,顷刻间金光大盛。黑夜从整座城上极速褪去,金色洒满了屋檐,打着旋的黑雾着急忙慌地钻进地底,不敢再冒出一点苗头。
其余三人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没有极致的黑夜,也没有耀眼的金光,眼前唯有一个破败的城镇,却并不空旷——因为数百个带着斗篷面具的魔修,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虞念戈险些要以为夏弦歌是故意把他们往魔修包围圈里送了。下一秒,夏弦歌拿出一串铃铛摇了摇,铃铛清脆,声音却宛如来自异世。
魔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当即整齐划一地朝着夏弦歌攻去。然而神器在手,夏弦歌丝毫不慌,轻轻一揭符印,就将围攻的魔修打翻在地,而她手上的铃声仍然在不断地响着。
随着铃声越传越远,本不知去哪里的天道门和青峰门弟子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在看到魔修后当即拿起武器与魔修战作一团。
此次封印一事,各仙门本就万分重视,派出弟子也是中坚力量,更有神器加持,不一会儿魔修就节节溃败,七零八落地逃窜而去,而正道弟子几乎没有什么伤亡。
制止了弟子们试图追杀逃跑魔修的举动,夏弦歌又拿起天道符,给外面又来上了一道封印。
看着自己的杰作,夏弦歌很是满意。毫不费力,一场灾祸就此消弭。想解除魔尊封印,魔修还是再去想个七**十年吧。虽然她给魔修传了消息,然而她依然是一个正道好修士呢~
许是现实与想象的差距太过于巨大,本以为会历经血战,没想到却是碾压局,许多弟子都还没能回过神来。等他们反应过来,纷纷开始向着夏弦歌歌功颂德起来。这些年的正魔之战,还从未如此轻易过。
“夏长老对封天印可当真是了若指掌,如今能轻易挫败魔修阴谋,全托了夏长老的福。”而魏淇却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再次开始阴阳怪气起来,魏知拉都拉不住。
“师叔可当得魔修克星了。”虞念戈也是如此说。
虞念戈自幼时,就将夏弦歌视作榜样。她见过无数遍夏弦歌斩妖除魔的英勇身姿,也知晓夏弦歌对待妖魔的态度是如何毫不留情。然而,今日之事,实在是太过于轻易了,轻易得不太对劲。
夏弦歌对于她们的怀疑不置可否,任谁也猜不到,有时候一件事轻易,不过是因为有人手握参考答案而已。如今这里的魔修都已溃散,封印也被加固,只需要普通弟子留在此处,仅做魔修再次大肆入侵报信之用。
在他们正准备打道回府之际,一只白鹤突然自南方而来,落在众人身前,幻化成为一个大大的“救”字。那字形潦草至极,浸润着血色,可见传信之人情势危急。
“这是医天谷的传信之法。南边难道出事了?”
原本轻松的氛围霎时间紧张了起来。
与其他人的忧心不同,夏弦歌心头却是浮上喜意,她正愁寻不到理由去找医天谷,如今确实瞌睡遇上了枕头,一切都恰到好处。
“此处还暂且不能完全松懈,两位魏长老不如在此继续守备,我带人前往南边探查如何?宗门想必也收到了求援,定有增援。”
夏弦歌作为此支队伍的主事人,加之方才一战,声望正高,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于是她欢快地带上虞念戈和几个脚程快的弟子,朝着南边的封印之地而去。
至于凉芙,她怀疑她的这个蠢徒弟在对上虞念戈的时候只会帮倒忙,还是不带的好。
因着所收传令紧急,一行人日夜兼程,仅一日就自东边的城镇飞到了南边的森林。
此处封印处于一片人迹罕至的深林之中,其中有不少凶兽。平日里,纵然是大宗门,也要做好了完全准备方敢入内。
而如今他们不过寥寥几人,追踪白鹤术法的气息,也只找到了一个被废弃的营地以及几具医天谷弟子的尸首,看起来前不久还发生过一场极其惨烈的恶战。
“夏长老,我们要不要在此等待宗门来人?”有弟子小心翼翼地询问,毕竟深林中凶险难料,谁也不想做无谓的牺牲。
“我先进林中探查,你们在此等候吧。”佯装思索片刻,夏弦歌将善解人意与身先士卒的人设贯彻到底,内心却是为着总算能把尾巴甩干净而欢呼不已。
“我随师叔一道吧?”虞念戈再次主动提出了追随。
夏弦歌没有拒绝,就算虞念戈不说,此次她也会将她带上的。能动手的机会错过一次就少一次,没有了旁人打扰,她就不信还没机会杀虞念戈!
青衣女子亦步亦趋地跟在红衣女子身后,两人隔着一个身位,看似自在随意地在林中漫步,实则都绷紧了神经,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师叔,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在死一般的静谧中,虞念戈突然开口了。
“…什么?”夏弦歌一直握在腰间的手抖了抖,差点一鞭子抽了出去,谁知道虞念戈深山老林地怎么突然要问问题啊?
“…”得到了应允,虞念戈却好像又开不了口。问什么呢?问夏弦歌究竟为何要杀她?问夏弦歌打算什么时候动手?问自己对她而言究竟算什么?将自己那本就不容于世俗,毫无期许的爱恋袒露,再平添一个笑话?
身后许久没有传来言语,夏弦歌顿住了脚步,虞念戈也随之停下。她转过身,不解地打量着虞念戈,却在这小师侄身上,没由来地看到了覆上眉眼的悲伤与眷念,好像在与什么告别。
夏弦歌眉眼也是一肃,似乎正下定了什么决心。然而丹田处的天道符骤然一震,她神色一变,再顾不上虞念戈,化作一道流光向着引诱天道符的那股气息飞速追随而去。
虞念戈见状,轻叹一声,晃晃悠悠地跟了上去。
那气息逃窜得飞快,若不是神器之间的相互牵引,夏弦歌好几次都险些追丢了。直到被累的够呛,那被追逐者才不得不停留在一处悬崖处。
“魔修!尔等今日休想得到我医天谷的神器!”那白袍人一停下来就指着夏弦歌开始破口大骂,一副倔强不屈的模样。
“这位道友…你,要不要仔细看看我是谁?”夏弦歌只觉得这人看上去似乎不太聪明,敌友不明就一通跑路。
“???夏长老!”那人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又揉了揉,才宛如遇见亲人一般扑了上去,抱住她就是一顿哭诉,什么都往外倒了出来。
“呜呜呜!夏长老!你是不知道啊,我被魔修追得好苦啊!医天鼎都差点被他们抢了啊!还好封印已经补好了——大长老他们和魔修鏖战也是生死不知,你们可总算来了啊!”
“好了,没事了。”夏弦歌嫌弃地后退了两步,一脸和蔼地问道:“所以,医天鼎是在你手中?”
“是啊。”那医天谷弟子对她完全没有设防,一脸天真地回答。
“那不如,交由我保管如何?”她的声音很是轻柔,眼中若有万象天地,带着不知名的魔力,让人恨不得臣服于她面前,应下她所有请求。
“好…”那弟子只停顿了一瞬,继而就乖巧地自怀中掏出一只小鼎,双手递给了夏弦歌。
夏弦歌接过医天鼎,内心是止不住的激动——第三件神器到手了。
“谢谢。”她抬起头,对着那人嫣然一笑,好好的人瞬间就化为飞灰,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医天谷弟子死都没想到,他千辛万苦逃过了魔修追杀,却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同道手中。
在不远处,虞念戈靠在一棵树上,隐匿了自己的气息,震惊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不理解,夏弦歌身为天道门长老,怎么会为了神器残害正道弟子?
“喂喂,看戏也选个地方。挨着化功藤这么近,你是嫌自己功力太高了吗?”而此时识海中的魔魂也嫌弃地开口,让她挪个地方。
虞念戈低头一看,那所谓“化功藤”熟悉的形貌,让她当场愣在原地。
“这是,化功藤?”
“魔域之物,碎丹化功什么的极其好使,怎么?见过?”魔魂来了兴趣,带着几分试探。
看着眼前的化功藤,虞念戈眼中再次翻涌起雾气,她轻笑一声,看向不远处的夏弦歌。
也许,她从没有真正了解过她的好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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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师叔(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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