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人间

楚令一行加快脚步来到了换界阵所在之地,不知这些诡物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纷纷逃离,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李长辰笑着拍拍霍进的肩膀:“你的身份还真是好用,霍进小兄弟你有没有想法加入镇魂司?”

霍进垂着眸似乎有些心动。

楚令走了过来看了眼笑得跟个狐狸似的李长辰,只要不傻都能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他一把揪过李长辰低声说着:“别打他的主意。”

李长辰示弱般笑笑:“好好好,是我不对,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刚才也是他一时脑热起了爱才之心,这会才想起来面前这个满脸冰冷的鬼是因何才同意这次阴间之行的,倒是他大意了。

楚令见他应了下来才放开他的衣袖。

李长辰撸着袖子感叹地说着:“你真的很在乎他啊,就像长辈对小辈的爱护一样,总想将他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和领殿差不多。”

“但是你们眼中的小辈总会成长,也该独自面对一些事情,或许你也该听听他的意见。”

楚令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一旁欲言又止的霍进,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这位少年当作此世的亲人之一,所以才万般不愿,唯恐他受到伤害。

但李长辰说的没错,羽翼之下的孩童也会成长,渴望去世界外闯荡。

“你是怎么想的?我尊重你的决定。”

霍进眼里骤然有了光亮:“我想加入镇魂司完成自己的使命与责任。”

他笑了一声,声音里洋溢着被肯定的愉悦:“谢谢你,刘大哥。”

他已不再彷徨,也有信心去完成自己应做的一切,因为他所在乎的那个人已经给了他前进的勇气。

楚令轻声叹息,就知道是这样,他没有后悔的余地,只能选择答应。

李长辰倒是毫不意外:“不错的选择,回去后我会向领殿说明邀请你加入镇魂司,以后我们就是同僚了。”

楚令趁着他们聊天的空挡来到了阵法中,到达阴间时还光芒大盛的阵法此刻却被阴气侵蚀地无比黯淡。

他试了几种方法都不能启动阵法,往返阴阳两界只能通过换界阵,所以他们该怎么回去?

他抱臂思索着,陡然想到了一个东西。

精致的锦囊突然出现在他手中,要不是换界阵无法启动,他都要忘了锦囊这回事了。

楚令召来霍进和李长辰告诉了缘由,两人掏出自己的锦囊,三人凑在一起同时打开。

锦囊中陡然飘出三团亮色的光团,缓缓注入阵法,随着光团的黯淡,阵法逐渐亮起。

楚令嘴角抽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什么在最危险的时刻打开,要真是打开了,那么他们就回不去了,那个老头真是会挖坑。

李长辰脸色黑了一瞬,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撑着额头冷笑了一声。

臭老头!竟敢算计他,等他回去非把他宝库里的东西都薅过来,让他也尝尝这种窝心的感觉。

霍进没有见过领殿自是不知缘由,他一脸疑惑地看着身边的两人,感到有些奇怪,直觉告诉他此刻还是不要说话为好。

换界阵成功开启,阵法中的纹路大亮,刺眼的光淹没了他们的身影,光亮消失后三人回到了位处人间的换界阵。

李长辰身形稍稍站稳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应该是找领殿算账去了。

楚令领着霍进不紧不慢地走着,也来到了殿内,离了老远都能听到李长辰充满怒气的声音。

他和霍进对视一眼,默契地站在角落。

殿内的李长辰没好气地看着悠哉的臭老头,他拎着空了的锦囊咬牙问道:“你不解释解释吗?领殿。”

领殿啧了口茶才看向他手中的锦囊:“看来你们一路上没有碰到什么危险的事,长辰啊,阴间一行感觉如何,找到鬼门开启的方法了吗?”

李长辰眯起眼睛:“不要转移话题。”

领殿见糊弄不过去才悠悠叹了口气:“我只想让你明白一件事,靠人不如靠己,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其余人都不可信,也包括我。”

李长辰皱着眉,今日的领殿有些奇怪,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就是这么觉得。

他摇摇头说出自己的要求:“好,但是您知道此次一行我们有多心惊胆战吗?所以您得补偿我们。”

“我倒还好,毕竟是您将我养大也不好提太过分的要求,但是与我同行的那两位朋友可是被您的手笔吓地不清,这就有些过分了。”

角落里的楚令和霍进脑袋上冒出一行问号,他们无奈一笑,没有拆穿某人的夸大其词。

领殿和气地笑笑,得,这小子拐着弯地说他的不是呢:“老朽知道了,长辰啊,那你想要什么补偿呢?”

李长辰嘴角轻勾:“我记得您有一个宝库,里面尽是些宝贝,您将宝库的钥匙交给我几天,时间到了我再还给您,您看如何?”

领殿挑眉笑了一声:“哦?你小子倒是敢想,罢了,也是老朽有错在先,喏,宝库的钥匙给你了,没有时限,之后也不用还我了。”

李长辰拿到了钥匙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后一句话,他不解地问道:“您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在领殿笑而不语的目光中逐渐感到一丝不对劲,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也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凝视着这位把他养大,将他带入维护阴阳平衡这条道路的人。

老者两鬓的发丝早已不复乌黑,成了雪一样的白,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的脸上添了些皱纹,细细缀在眼尾,皮肤也失去了光泽,与他所见过的老人一般无二。

唯有那双眼睛,和初见那日一样,慈爱宽容。

李长辰瞳孔微缩骤然明白了什么,他双膝跪地声音发着颤:“能不走吗?”

领殿慈爱地抚摸着青年的发丝,声音平和带着不易察觉的强硬:“我老了,也该离开了,临走前将镇魂司交到你的手上,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此行结束,你能平安归来,五玄会的人将再没有异议,长辰,我此生无憾了。”

银发青年肩膀颤动,终于克制不住扑在老者腿前低声抽泣。

生老病死人间常理,他本不甚在意,但当他在乎的人也要践行这无可违背的规则时,那才是痛彻心扉的不舍与绝望。

他无能为力,只能看着他一步步踏入终局。

领殿好笑地轻拍青年的肩膀:“这么大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哭鼻子,快起来,别让人看了笑话。”

他虽笑着,眼里却闪烁着泪花,他啊,也舍不得离开,他还没有看到这个孩子找到幸福,没有看到他扬名天下的那一天。

但是他的时间已经到了尽头,他......看不到了。

楚令没有打搅他们和霍进一起离开了大殿,来到一处凉亭内坐了下来。

霍进神情低落望着开得正艳的荷花轻声问道:“刘大哥,我也会有死去的那一天,那个时候我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巧的游鱼灵动地穿梭在莲叶之间,它翻身溅起的浪花闪烁着阳光的颜色。

楚令垂眸看了会才说着:“不会的,你死后会回归本体,回到阴间,我们还是能见面的。”

霍进闷闷地嗯了一声,只是到了那时他还是他吗?是作为霍进,还是酆都大帝?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是感到有些难过。

突然间嘹亮的鹤鸣盘旋在镇魂司的苍穹,高空的白鹤扑打着翅膀固执地绕着大殿盘旋着,它们拉长了嗓音似是见到了悲伤的画面。

楚令抬头望去,悲泣的白鹤围住了一团亮光,它们叫了几声便扑打着翅膀小心翼翼地护送着光团飞远了。

楚令望着它们离去的方向轻声说着:“一路走好。”

与此同时所处不远的大殿内突然传来悲伤至极的哭喊声。

霍进一瞬睁大了眼睛,他无措地看向楚令嘴唇嗫嚅:“领殿......去世了?”

“嗯,他早已是强弩之末,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已经大限将至,他一直在强撑着。”

“如今他所爱护的孩子终于长大,为那个孩子送上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助力后,他终于能安心地离去了。”

霍进盯着远处的大殿耳边充斥着绝望的嘶吼声,他略微愣神仿佛回到了父亲母亲离他而去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他也是如此,一样的悲伤,一样的绝望,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离开了。

感同身受一般他说出了一句话:“他一定很难过。”

楚令轻声叹息:“是啊,但是总要走出来的,即使要像剥离血肉一般痛苦,也要从阴影里爬出来,你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

霍进呼吸微顿:“不能...辜负他们的期望吗?”

他闭眼回想起了那一日父亲母亲流着泪的眼睛,他以前总以为那是被悲伤和恐惧占满的眼神,原来不是的,那里面还有着对他满满的爱和不舍,夹杂着一丝他那时还看不懂的愧疚。

霍进溢出一丝苦笑,所以他们才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自己,只为了让他光明正大地活下去吗?

往日的疑问无人能解,少年也只能在记忆的一隅中摸索,无疑的是,那些逝去的人都很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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