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悲以归已然气愤不已,九衢尘上前连连劝他,“何故发这么大的火?”
悲以归已然魔怔了,“老天耍我,沈复生不是老师转世,明哲才是!”
九衢尘看一眼明哲的墓碑,他也没料到今生相见竟会是这般情景。
又听悲以归说,“他死前又说,是我害死的他。”
确是自己害死的他,是自己引他至亲好友亲手杀死了他,冥冥之中却是暗合了他前世的结局。可这次,却是悲以归一手促成的。
想及此,悲以归心中懊悔不已的同时,又怕其余关联之人步了明哲后尘。还有采荔与那个半妖,他们定会因自己的关系今生再度被波及。
悲以归似是醒悟,可神情却是魔怔,口中喃喃着,“我不会再让他们受前世之苦了。”
他们?九衢尘回头看一眼悲以归,心知他口中所指乃是前世与他有瓜葛之人,除开他前世敬重的老师,还有一个他愧疚的未婚妻子。如今悲以归已将采荔当做是他未婚妻子的转生。
悲以归转身要走,九衢尘以为他要去悦红楼,虽不知他接下来会有何举动,但此刻他行迹疯癫,做什么都不是明智之举。九衢尘便上前拦住他,想要劝他。
“你冷静些,那个妓女未必就是你的未婚妻子转世。”
九衢尘对采荔是他妻子转世存疑,因澜翠一事,他觉得采荔为他未婚妻子之事还有待考证。
可悲以归因明哲一事已然受了刺激,此刻却是一意孤行,旁的话怎么都听不进去的。他反问九衢尘,“他不是谁是?”
“与我有关联之人,此生必定命途多舛。”
命运弄人,是上天在戏弄自己。悲以归此刻已是深信前世与他有关之人,不会那么好命,明哲便是一例。
九衢尘见悲以归遁地离去,霎时没了踪影,他以为悲以归是去了悦红楼发疯去了。当下便直奔悦红楼。
九衢尘向来是与悲以归少些默契的,此次也是。悲以归压根没去悦红楼。他去了先前遇到的那个杂耍班子,那个有半妖的杂耍班子。
他丢了银钱,要班主将那半妖卖给自己,班主起初看着那一堆银钱先是沉默不语,而后在旁人提醒下,他这才面上堆笑,引悲以归去到关押半妖的笼前。
班主刚把遮盖笼子的帷布拉开,悲以归便迫不及待上前。笼没上锁,他径直将笼子打开,看着眼神空洞的笼中妖,他对其伸手说,“跟我走!”
那容颜绝美的半妖缓缓转过头来,先是看了看悲以归而后看了看悲以归身后班主,那班主向他投去一个眼神。这狐妖便乖乖低头将利爪递予悲以归。
正当悲以归以看着对方伸来的爪子,心中愤恨稍平,他心想好这次自己救下一个了吧。
可惜事与愿违,那递来的利爪忽然反手抓他面门,悲以归反应及时一个后仰躲过了,杂耍班众人见此情景纷纷自箱下车底抽出刀来,齐上前砍向悲以归。
悲以归不曾躲闪,也不慌张,拔地而起的石柱为他挡下了这些人的袭击。见此情景那笼中半妖当即飞扑,划破夜色的利爪闪着寒光,招招致命。
悲以归看出了对方要致自己于死地的心情,他颇为失望的看向那四肢伏低,后背高耸的半妖,“你竟是要杀我?”
“你竟是要杀我?!”
悲以归的语气忽而从失落转为愤怒,因被愚弄而愤怒,他气自己似乎再一次被上天给捉弄了!
矗立四周的石柱因他的暴怒而爆裂成千万细小的碎石,纷纷砸向了那些持刀之人。众人见此架势心知不是悲以归对手,只得抱头逃离。那半妖见班主带头逃走,一副急切模样,他正想着跟随班主撤离,却是被悲以归一把掐住了脖子。
另一边找寻悲以归的九衢尘到了悦红楼前,就见离无祜和采荔二人正倚窗聊天。他看着离无怙,虽不想承认,但心下明白,或许此刻只有离无祜是能安抚住悲以归的。
于是,他便当街跳脚,想引起离无怙的注意。
“喂,你!”
离无怙见九衢尘叫的是自己,有些奇怪,“你叫的是我?”
九衢尘点点头,上前一步仰头问他,“悲以归来这儿没有?”
“悲兄?”离无怙看采荔一眼,二人皆有些奇怪,“不曾见到悲兄来此?怎么?”
“悲以归他不见了?”
“什么?!”
离无怙听此话也顿时心急起来,收起窗棂上正浴月光的□□,与采荔打了一声招呼后,直接踩着窗沿飞身下来,来到九衢尘面前?
“我与你一道去寻。”
这正合九衢尘心意。二人一道出发,像个没头苍蝇般在街上乱找一通,意识到如此不行,离无怙便问九衢尘,“悲兄何故会不见了?”
九衢尘不知该如何说,只能信口胡诌,但这胡说里,也带了半分真。
“我在城主府这些时日,听到了一些事。说是悲公子其母贵为公主,但毕竟多嫁,虽这世道无个正经的朝制,但世人仍循旧制,觉得云安公主不够贞烈,其子也因此饱受非议。悲公子因此心有郁结不得梳解,幸而遇到一位仁师对其悉心开导,可这位仁师却因他之故逝世了。”
离无怙倒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感慨悲以归命途多舛的同时,心中也想原来我对悲兄并不了解。想起悲以归今日见过沈复生之后面有凄恻,恐是对沈复生失去挚友感同身受了吧。
如若自己失去了悲兄?
离无怙不敢想,他略一想起,只觉心口堵闷难解,九衢尘看他一眼,他虽不愿悲以归与他多有瓜葛,可眼下似乎唯有离无怙能解悲以归的钻牛角尖了。
“你是不是因先前之事对他起了芥蒂?”
“先前之事?”
经九衢尘提起,离无怙骤然想起自己先前受辱之事,顿时那种窒息又漫了上来,他双手发抖,但极力隐藏,反问九衢尘,“你怎知晓?”
此事便是九衢尘所为,他如何不知呢?可他不能暴露身份,只得胡编,“我死皮赖脸进到城主府,被城主逼着做了一阵内侍。你师兄也知道的。那城主是个性情暴虐之人。我这种安分守己的他都容不得,那悲以归的处境想必更加艰难了。你也别怪他了,他自责的很。”
“我其实并没有......”
在九衢尘的审视之下,离无怙的声量越发小了下去。他虽嘴上说着圣人如水,可知晓自己陷入困境之时,悲以归却在悦红楼中,他心中的确有些失望。
九衢尘看着离无怙,忽而叹口气道,“他其实很可怜。”
这是真心之言。
离无怙看他一眼,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说,“眼下还是寻人要紧!”
他岔开了此话题,只加紧了寻找悲以归的脚步。二人又在城中寻了一遭后,仍是未见悲以归的身影。
“这人是去哪儿了?会不会他人去了悦红楼,我们和他前后脚给错过了?”
离无怙则说,“可能他先回去了呢?”
九衢尘提议,“要不分头行动,你去悦红楼看看,我回城主府找找?”
一听要回悦红楼,想起自己进悦红楼时被老鸨所缠之景象,离无怙只觉得头皮发紧。
“要不我去城主府,你去悦红楼吧。”
九衢尘答应得干脆,“也行。”
虽说去的是城主府,但因先前的不愉快,离无怙也并未从正门走,而是趁夜跃墙而进,避开巡逻的侍卫宫人,直奔悲以归所居之处去。
可到了悲以归的院落,里头乌漆嘛黑像是个没人的样子。可即便如此,离无怙仍是进到院里喊了几声。
“悲兄,悲兄?”
无人应答,离无怙的心沉到了底,他看着沉黑荒凉的院落自言自语着,“悲兄,你去哪里了呢?”
同时他也有些自责,看着这漆黑的院子,原本先前承诺过只要自己在此处一日,便每天将这院子点亮。可如今竟是自己食言了。
离无怙想起悲以归那沉如深井的眼睛来,那双眼睛究竟看过多少人的离世才如此这般没了生气?想到此处,他便有些心疼悲以归,同时腕上传来一阵疼痛,是手环发动了。
他正要念一念静心咒,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缓解疼痛,却见院门中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立时管不了那许多,由着自己手臂震麻,自己拔脚飞奔上前。
“悲兄?是你吗?”
那人未应答,等离无怙跑得近了一看,确是悲以归没错。只是人瞧着有些无精打采的。
离无怙颇为担心的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悲兄,你去哪里了?”
毫无反应的悲以归确是垂眸看了一眼离无怙正抓着自己的手。
离无怙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知道自己失态,正要收回,悲以归却是一把抓住了。
离无怙腕上手环即刻发作的更狠了些,电流如蛇出洞,顺着他的脉络直咬他心,心上刺痛难忍,离无怙额角顿时出汗,他知自己再不收手便要闷出内伤,正要拂开他手之际,悲以归却是此时抬眼看他,目中带火,与他往常和煦的样子十分不同。离无怙只觉自己被悲以归的目光烫了一下。
悲以归死死抓住了离无怙的手,他此刻心中正是怒海翻天,偏这时候离无怙撞了上来。悲以归看着离无怙,想起他身上仙人托生的传闻来。手不由的抓得更紧了些。
离无怙的手又麻又痛,他只觉今晚的悲以归有些反常,小心翼翼的开口唤他,“悲兄?”
悲以归就只是怒火中烧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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