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 82 章

悲以归恨这天,恨天愚弄他,让他错认恩师,亲手杀死了自己转世的恩师,恨天让自己前世的未婚妻子今生成为娼妓,恨天让故友之子亲手杀了自己。他知道这是上天在警告自己,莫做那与天为敌的傻事。

可越是这般警告他,他心中恨意便愈发翻涌起来。他心中的火如今还烧不到那高高在上的天,可却烧得了面前人。只因面前人是仙人托生,是上天特地派来阻挠他的。怒火中烧之时难免迁怒他人。

悲以归紧攥着离无怙的手,眼中怒火喷薄而出,他心想该怎样对眼前人发泄自己的恨呢?杀了他,折辱他?

可一想起折辱对方,他便想起离无怙受辱的场景,他一时心软起来。他虽恨,可他对离无怙也有情,试过杀了他,见过他受辱,可这些反使他倍感自责。

悲以归的手颓然垂了下去,也就此松开了离无怙的手。

离无怙的终得一口喘息。可他看悲以归的那双眼又沉寂下去,心中不忍,于是开口,“喝酒吗,悲兄?”

悲以归抬头见离无怙从腰后解出一壶酒来。

悲以归一见这酒眉头松动,“这酒......”

这梨花酒是下午悲以归送去的酒。他与离无怙有过约定,若是二人之间生了嫌隙,便送一壶酒来。

他看着这壶酒,人似乎终于清醒了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问离无怙为何会来城主府,他以为那件事之后,离无怙再不愿意来城主府了。

“我是来找你的。”

离无怙刚要张嘴说话,却被悲以归抢了先,“哦,对。你不曾生过我的气,你对谁都不会生气的。你师父教你要心如止水的嘛。”

对此离无怙无话可说,只是垂眸看向自己的正被悲以归抓住的右手。

悲以归见他不言语只是发笑。

因离无怙从来谨遵他师父教导,所以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在离无怙那里是例外,他不会额外同自己生气,不会额外的照顾自己。

可他还是贪图,“圣人,那你能抱我一下吗?”

“什么?”

离无怙被他突如其来的要求给惊住。

“抱我一下,像当时在林中那般。”

悲以归心中的怒火陡然熄灭之后,他反感觉自己深陷泥沼,不断下坠,所以希望求得离无怙的牵援,将自己拉出泥沼。

对此要求,离无怙迟迟未有动作。他迟疑,只因触碰了悲以归,他便会遭受电击。他不知自己到底触动了何种禁忌要遭受电击。难道正如采荔所说?自己对悲以归......

很不巧,悲以归难得的主动求援,正赶上离无怙混乱辨不清真心。

见离无怙并无动作,悲以归自嘲的笑了笑,“怎么,你不是说自己是拯救苍生之人?原来这苍生之中不包括我吗?”

离无怙刚想开口,悲以归却是抢过他手中的酒,仰头给自己灌了大半,转身看向院中,

悲以归想起那日的漫天梨花,他说,“离兄,可否再为我现一次那日漫天梨花的场景?”

离无怙抬头看他,没有多说,点头应好,扬手使得满树梨花飘散,再一施慢慢咒,重现那日光景。

二人静静站在檐下,看漫天梨花。今日之景与那日相比,虽是一样,但心情却大有不同,如今在看却是不如当初温馨多了些许寂寥,许是院中无灯的缘故?

离无怙想起那日情景来,自责未能遵守为悲以归点灯的承诺,思及此,离无怙略感歉疚的回头看向悲以归,耳边响起九衢尘的那句话来,“他其实很可怜。”

离无怙心想是啊,无人相护的悲以归是多么可怜。他看着眼神寂寥的悲以归,下定决心,不如就由自己来护着悲以归,为他制一盏不会灭的灯,也是对无法给出拥抱的补偿。

“悲兄,我送你一盏灯吧?”

悲以归看向他,低头看他两手空空,不知他要如何送自己一盏灯来。

“离兄是在同我打趣?”

“不,”离无怙摇摇头,“我认真的。”

悲以归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只见离无怙从怀中掏出一只□□来,那□□在他掌中,对月张嘴,竟是吐出一团馥郁之气来,随后那□□又变拇指大小顺着离无怙手腕跳回他怀中。

悲以归看着这□□吐出的一团朦胧发光之物问,“这是什么?”

这便是这□□吸收的月之光华。

离无怙将这一团朦胧无状之物抓进手里,随后合掌闭眼。悲以归见他不发一声,不知他这是在做什么,只是紧紧看着他。

慢慢咒的时效刹那间便过去了,漫天梨花坠地,良辰美景短暂,见过之后,悲以归心下正空虚,伸出手来,等一片梨花落他掌心,是妄图抓住这片刻,可那梨花随风飘落,未曾降至他掌心,只是一擦他掌缘再打一旋便落了地。

悲以归垂手,呆望着那落地的梨花。

离无怙此时缓缓睁开眼来,唤他一声,“悲兄。”

悲以归回神看他,但见离无怙缓缓开掌,先前那团朦胧无状之物在他双掌之间渐至有形,那是朵梨花,水晶琉璃般的花瓣。

离无怙耗了些功力使之成形,他转身同悲以归面对面着,将掌心之物递至他面前。

“这灯送你,它不会灭的。”

悲以归看着离无怙手心光亮之物,抬眼再看看对面那人,不知是看灯看呆了还是看人看呆了竟无话可表。

离无怙只当他被此物震惊到了,一推手,将此灯推至他胸口前。

离无怙看着悬于他胸口的梨花灯说,“你说你无可归之乡,夜夜噩梦,身堕暗霾,但愿这灯能为你照亮一二,让你心有归处。”

悲以归一言不发,只静静看着离无怙,等他将话说完,忽地上前一步,让离无怙隔空之手就这么压实在他胸口,那盏梨花灯化做无形就这么被推进了悲以归的心口处。

悲以归动作突然,离无怙略带惊讶的抬头看向只和自己一掌距离的悲以归,按在悲以归胸口处的手却是忘记收回,他摸到了悲以归的心跳,十分的快。

他摸着悲以归的心跳,腕上手环又出电流击他,是在提醒。

二人四目相对,院落黑暗,唯悲以归的胸口,离无怙的掌下漏出一丝光亮。

离无怙对上悲以归的那一双眼睛,气息喘急,口干舌燥,余光见悲以归缓缓抬手,似要,似要......牵住他的手。

离无怙陡然收手,握拳回身,避开了悲以归的目光,垂眸看向自己手腕,心中默念,圣人如水,圣人如水.......

悲以归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差那么一点,他便握住离无怙的手了。

“时候不早,悲兄还是早些歇息吧。”

离无怙说这话时不敢抬头看他,说完人便转身离去,与悲以归擦身而过之时听他唤自己一声,但他却假装不曾听见,加快离去的脚步。

“离兄!”

悲以归伸手挽留,却是慢了一步,只徒劳抓住了离无怙转身时的衣角,离无怙走得迅速,就连那衣角,也不过在悲以归手心中一扫,等悲以归反应过来,收紧了手欲要抓紧对方之时,那衣角已是从他手心抽走。

这感觉与自己眼睁睁看着穆璆抱走离无怙的那日,如出一辙。

悲以归楞在原地,看着离无怙匆匆离去的背影,见他未有停下之意,知他是刻意,他便有些失落的垂首。

他看我,难道就和饮水的路人一样吗?并不关心自己是善人,还是恶人,甚至是牲畜?

我不信!

悲以归不信他对自己与他人一般无二致,抬头又唤他一声,“离兄!”

离无怙此次停下了脚步,他不知为何会停下,难道是因为悲以归此次叫自己的声音大了些吗?

此前他匆匆道别是因摸到了悲以归的心跳不知如何面对,此次他停下脚步,却是因自己心有留恋,不想离开。

离无怙顿住了身形,他不曾转身,但听到身后脚步声近了,余光一瞥便能看到脚下重叠的影子。

他有些惊慌的开始喋喋不休,“师兄正等着我呢,师妹也等我回去报信,师兄操劳过甚,不可再让他担心我了,师妹伤势未愈,不可让她再多桩心事。”

这话不知是说给身后人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说给身后人听,让他莫要相留,说给自己听,劝自己莫要忘返。

悲以归走近他身后,听他诸多说辞,无一提到自己,一时心中嫉妒,又想起他师兄妹三人手掌相叠,三人同心的模样,他心中竟泛起酸来。

“那我呢?我怎么办?”

“你?”

“他们皆有人陪,我却是漫漫长夜对影枯坐。”

“你何时对影枯坐了?你不是会去找采荔吗?”

这话难免有吃醋之嫌,但当下离无怙并未察觉。

起初悲以归并未察觉哪里不对,只一味解释,“我只是送她而已,况且她能和你比嘛?”

解释到后来,二人都觉有些不对。

悲以归想,他在意我与采荔之事?离无怙想,为何特地说她不能与我相比?

二人都甚是好奇对方何故这般说,便同时开口。

“你......”

“你......”

同时开口却又同时停住,都在等对方先说。

离无怙见身后之人忽然安静,虽想再问,但手上还未消散的震麻之感提醒他需得心如止水,不可多问。

“时候不早,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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