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万柳堤边起长风

杏遥城最大的码头被称为“万柳码头”,为了防水固土,人们在河堤种植了大量的杨柳,烟花三月,碧柳千万缕。而到人间四月天,又是一幅漫天柳絮纷飞莺啼百啭的盛春景图。

只可惜此时春意已尽,枝叶凋零,垂柳枯萎。

靖聆和任观来到码头时,停靠在岸边的船上没有一个船夫,十几个人正围在岸上的一个地方嚷嚷着什么。

“师尊,弟子过去查看一下。”任观和人群保持着一定距离看了会儿,又折了回来。

“什么情况?”

“回师尊,他们围着的,是昨天那个小孩。”

“小孩?背着刀那个?”

“正是。”

靖聆好笑道:“你比人家大多少,管人家叫小孩?”

任观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今年不过十六,确实没比那小孩大多少,可这不代表他就要把那人当回儿事。

特别是这种话多的。

“好了,我们去看看,别又是被人追着打。”

结果去到的时候,那孩子确实没被人追着打,只不过是被人围着骂。

一群人把云意平挤得只能看见一个头顶,靖聆企图往里挤,没几下又被挤出来了。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船上动了手脚,小小一个孩子心咋这么黑呢?”

“你爹妈都不管你的吗?”

“真是有娘生没娘养。”

“我说你们对他那么客气做什么?像这种人不打一顿是不会懂事的。”

说着几个大汉撸起袖子,就要去提云意平的脖子领。

靖聆见状忙推开人群挤进去道:“几位几位!!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好说。”

众人一看来者气度不凡,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又把目光聚回到靖聆身上。

“你又是谁?”

“今天可谁也别想替这小崽子求情!”

“你不会就是这崽子的爹吧?”

“嘿,别说长得还真像!”

靖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子不教,就是那谁……的错!”

“子不教他老子的过!”

“没错!今天这事儿你这当爹的可跑不掉!”

众人的矛头成功转移到了喜当爹的靖聆身上。

靖聆汗颜道:“不是,诸位先听我解释,这位小公子与我只有一面之缘,我并非这位公子的家属。”

一个皮肤黝黑的大汉粗着嗓子喊道:“不是他爹你多管什么闲事?”

“在下只是觉得,这么多人攻击一个小孩子,实在不妥,担心会出什么事儿,那可就不好了。”

这句话点起了众人的怒火,一群人对着靖聆怒目直视,就差把靖聆也围起来一起打一顿了。

“你知不知道这崽子坏了我们多少好事?”

“就是,没事逞什么英雄?”

这时一直站着没说话的云意平终于出声道:“前辈你别听他们的!我这是在救他们!”

少年啊少年,我还以为你打算当个隐形人了呢。

靖聆一脸严肃地来到云意平面前,低头看着他厉声道:“不要再捉弄别人了,快住手。”

说完又赶紧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有什么事等一下再说,不然要被围殴了。”

任观看着他师尊和那小屁孩如此亲昵地交头接耳,心底莫名的生出一丝不爽。

云意平看着前辈又朝他暗暗地点了点头,只得不情不愿地抬手把船底的符纸给撤走了。

水中的船只仿佛一下子变得轻盈起来,随着水波自然地摇晃。

一群人见自己的船又能载人了,还没泄愤似的对着靖聆几人又是骂骂咧咧一顿后,围着的人群才散开了。

三人来到其中一棵柳树底下,望着那笼罩着整片水域的障气,谁也没有先说话。

这障气他们刚到时还没有出现,刚刚那么一闹过后,它竟悄无声息地遮挡住了水面上所有的东西,就连那碧青的天也看不清了。

“怎么样前辈,我就说我是救他们的吧。只有当障气出现时,观音岛才会出现,但这时候,所有的东西碰到水面都会沉下去。”

靖聆怪道:“那他们如何能到达那观音岛?”

“等,被那‘观音’选中的人,会有一叶木舟来接他前往。”

“那我若是直接御剑飞过去呢?”

云意平指了指那障气的半空道:“前辈一看便知。”

靖聆顺着手指到底方向看去,只见雾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扑腾着翅膀,摇摇欲坠地往岸边低飞,但没坚持多久,便直直地栽进了水里。

“这障气有毒?”

“是了,就算是最能憋气的人憋着一口气飞过去,在找到那个岛之前也早给憋死了。”

靖聆惊讶道:“那承着那木舟就不会被毒死了?”

任观在旁边满脸不耐烦地听着,恨不得把这两人说个不停的嘴缝起来。

这么明显的答案自己动动脑子猜不出来吗?

非得你一言我一语的。

云意平一屁股坐到地上:“自然是的,所以我们还是坐下来慢慢等吧。”

任观漠然地看着他道:“你等什么?”

云意满不在乎地平指了指自己,道:“我?我当然是也要去观音岛了。”

“我们何曾说过要带上你?”

“哎呦,让我蹭个船嘛。”

云意平一副今天就赖着不走的架势,给任观气得脸都隐隐发黑。

任观又对着靖聆问道:“师尊,你真的打算带上这个小拖油瓶?”

“呃……”

云意平不干了,朝着任观嚷嚷道:“什么拖油瓶?只是借个船,我自己会把那邪神给杀了。”

“怪不得师尊不想带我去,果然只有我一个人是拖油瓶吧。”任观又道:“我早该知道的。”

靖聆:“……”

到底是自己的徒弟,靖聆只得又再次表明了自己并没有这么想,并隐晦地安慰了几句。

转而又问云意平道:“这位小公子如何称呼?师承何门?”

“我叫云意平,我的师父是云长风,是一名散修。”说到师父,云意平整个人不由得骄傲起来。

云长风,字“明心”,确实是一名了不得的大人物,据记载,他在瑶玉壶天岭一战中,孤身一人死守在地碑裂缝前,一柄“望月”刀削下无数妖魔头颅,战死后尸骨葬于茫茫天岭中,名留万古千秋。

也就是说,真算起来,这位明心道长也是因他犯下的罪孽而死的其中一人。

靖聆当下就严词厉色地拒绝了云意平。

云意平急道:“为什么?我此次前往那邪岛,不论生或死,概与前辈无关。也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这是添不添麻烦的事吗?我是不想把云长风他徒弟也害死啊!

靖聆不留余地道:“快回去吧,此番势必十分凶险,我无法顾全你的安危。而且你就这么跑出来了,你的师父必定也十分担心你。”

“前辈要是担心我的安危,那就更应该带上我了。否则我跟着那些船夫去,势单力薄,一不小心死了怎么办?”

“……”

云意平见靖聆不说话,又添油加醋道:“唉,那时候,我师父不但一辈子见不到我不说,连我死在哪都无从得知啊!”

“前辈,你就当行行好,要是我死了,就把我的尸体捡回来埋了,再帮我给师父带个死讯。”

任观听了半天,忍无可忍道:“我师尊叫你别去你就别去!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眼看着俩人又要争吵起来,靖聆及时出声打断道:“好了!意平,这件事,除非你师父出面,否则我是无论如何也同意不得的。”

任观心里不屑道:还意平意平的,叫得真倒胃口。

“哎呦这事可万万不能让我师父知道……前辈你快看,木舟来了!”

三人目光忙朝水面上看去,果然看见一叶木舟正穿过重重浓雾,朝岸边缓缓靠过来。

还没等木舟停靠安稳,云意平便抢着第一个跳了上去,任观见状紧跟其后也上了船。

靖聆简直头都大了,几步跃起落到舟上,揪起云意平的衣领正要把他扔回岸上,就有另一道身影突然落了下来,一下子挡在他们身前。

“又有什么是我不能得知的?”

这声音犹如昆山碎玉般清脆动听,又如山间洌泉般清冷。

来者身着一袭蓝袍,玉树临风。白绫覆眼,仍能看出其面如冠玉。

手抱一把紫檀木琵琶,琴头以云纹玉雕为饰。琵琶在他手上,仿佛只要有风,便能无弦而韵。

想必这位就是云长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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