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了。
这本来应该是一种采用夸张手法的形容方式才对。
但此刻,却成了“现实”。
漆黑的潮水在裂缝之后,朝着这个世界奔涌而来。
与人群恐惧于“天空裂开”这一具象场景不同,真正让云谒不受控制颤抖起来的,是即将发生的“大洪水”。
“群体潜意识原来是真的啊——”强忍住灵魂深处,那股毫无由来、叫嚣着“快逃”的恐惧,云谒做好了承受反噬的准备,强行截断了即将成型的法阵。
浑厚的灵力随着阵法的消失,以一种毫无章法的方式,“撞”回了自己体内。
将喉间涌出的腥甜吐了出去,云谒舔着唇角,以昼金做阵眼,开始布下这些年被她改了无数次的、修真世界版的“对X正防御”阵法。
“昼金得在这里撑着,过会你得陪我去救凌岳啊——”这是云谒第一次布下这么大规模的阵法,虽然灵力方面没什么问题,但操控灵力的走向却是前所未有过的艰难,“你也不想看着你家剑主的爱徒死掉吧?”
霜雪:“……”
无语,但还是抖了两下剑身,表示了同意。
阵法成型,黑色的河水也终于蔓延到了裂缝边缘。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此刻屏息,期待、又畏惧着即将到来的灾祸。
然而世界、或者说生灵的求生欲总比想象中的更加旺盛。五色的光芒从城镇的另一头亮起,一道道由灵力编制而成的长绳直通天际,在那巨大的裂隙前汇成了一张大网。
“这该不会是……神仙索吧?”云谒擦着头上的汗珠,停下了二度布阵寻人的动作。
——因为鹤渊此刻就在那张网上。
黑水由“秽”形成,而鹤渊手中的覆白便它的克星。
云谒明白了鹤渊想要直接在黑水决堤前,驱散它们的想法。
但这个计划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现在”的鹤渊,灵力不够。
鹤渊要怎么补足这个缺口?
下一刻,这个问题得到了答案。
只见青年横起长剑,将剑刃置与手臂之上。
“鹤渊!停下!”顾不得其他,云谒果断识海传音。
强行闯入识海的力量让鹤渊眼前一黑,连身子都歪了一下。
“这里人多眼杂,难保事后不会有人拿禁术的事恩将仇报。”话音落下,云谒已然提着霜雪,出现在了鹤渊身边,“把覆白的剑诀告诉我,我来。”
“凌岳有危险,赶紧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后,立刻去救人。”无暇理会鹤渊的反应,云谒抬手,便从鹤渊手中抽走了覆白,“我不知道他去哪了!趁现在赶紧想想你上辈子的记忆!”
云谒沉重的面色下,是难以掩盖的焦急。
诚然,云谒眼下的提议是最稳妥的,于公于私,鹤渊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知道多少灵力才够的话,直接拉满就是。
伴随着鹤渊传授的剑诀,云谒说了声“过会靠你御剑带我了”后,便将自己的全部灵力尽数倾泄在了覆白之上。
虽然比不上本命剑主的转化效率,但量变引发质变这句话从来都不是假话。素白的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并非反抗,而是骤然承受如此庞大力量所出现的、本能地颤抖。
“看这事闹得,也是给我开上宝具了。”云谒轻声感慨着。
黑水决堤的瞬间,剑诀成型,云谒果断一剑挥出。
——素白色的光芒吞噬了一切颜色,连声音都被湮灭其中,连时间仿佛也在此刻陷入停滞。
云谒被强光刺得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只见那道深渊巨口般的“天裂”之中,化为了一片虚无。
纯白一片,却并非白色的“无”。
——“干得漂亮!拯救世界的感觉如何?”
“陌生人”又一次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云谒身边。
云谒以剑拄地,看向身边。
果然,鹤渊不在。自己又进到了“境界”里面。
“作为奖励,本尊给你个提示——”
不过短短三次见面,“陌生人”的给人的感觉便已经改变了多次。
人格分裂……并不像。难道祂其实是什么“意志聚合体”之类的东西?
只见“陌生人”抬起右手,虚虚一握,昼金便不知从哪,飞到了祂的手中。
将长剑果断塞给了云谒,这一次开口的,字里行间都是毫不掩饰的焦急,“凌岳在沧溟渊底,快去!”
昼金入手的刹那,“境界”褪去,刺目的强光逐消散了部分,抬眼望去,天裂之上,正覆盖着一片闪着五彩光芒的屏障。
而屏障之下,那天裂正在以及缓慢到难以发现的速度,慢慢修复。
“是幻法门的‘彩石补天’,刚刚忽然发现你不见了,在找你的时候遇到了赵韵章,所以就一起行动了。”鹤渊扶起脱力跌坐在地上的云谒,长臂一览,便将她抱了起来。
“我以为你……”鹤渊顿了顿,实在不愿提起“回去”两个字,“走丢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走不丢的。”感受到青年细微的颤抖,云谒安慰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立刻说起了正事,“去沧溟渊,凌岳在那里。”
“好。”
鹤渊抬手按着云谒,让她将脸贴在了自己颈边,借着角度将她的脸遮了个严实后,才对正往这边赶来的赵韵章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有事要走,剩下的交给他们处理了。
不给赵韵章追问鹤渊,他到底什么时候认识自己的、又是怎么知道他们幻法门内部手势的机会,只见青年指尖一动,便抱着怀中的女子登上了素白的长剑。
“那是仙剑吧……”赵韵章眨了眨眼,总觉得那个姑娘自己在哪见过,“不是,那小子有病吧,这种时候还不忘记抱个姑娘!?”
——
自己飞和被人带着飞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毫无被人抱在怀中、与人亲密接触的羞怯,云谒用着自己最后的力气,死死攥着鹤渊的衣领,扒拉着他修长的脖颈。
“盼盼,你……”
贴在额顶的喉结时不时滚动一下,云谒自觉是给鹤渊勒疼了,刚松开一点,又因为恐惧而重新扒拉了上去。
“对不起,但我是真的怕。你再忍忍,就这一次!”云谒带着一丝视死如归的悲壮,对着鹤渊耍起了无赖。
“好。”鹤渊轻笑两声,其实他并不介意云谒这样的举动。不如说,再亲密一点也没关系。但眼下的确不是一个很合适的机会,“既然师兄在沧溟渊遇到了危险,那这会,那边的人只多不少,咱们这样若是被旁人看到,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编排。”
鹤渊自然不在意针对自己的那些东西,可偏偏大多数时候,那些恶意总是会只朝着“看上去更弱势”的那一方。
哪怕盼盼如今的力量,已经完全可以一剑将他们全部送走。
“没事,我算过了,再过一会我就能恢复到可以御剑的程度了,然后我就自己走。”其实没那么快,但云谒真的不想继续体验这种,完全把自己命放在别人两条胳膊上的感觉了。
昼金:“……”
……其实祂不需要云谒的灵力也能带着她走的。
算了,反正她也没问,就当给这俩人提供一下亲近的机会了。毕竟云谒都能为对方殉情了。
趁着在路上的时间,云谒将刚才两次被拉入“境界”的事情讲给了鹤渊,两人默契地陷入了沉默,各自思考着这背后的真相。
“尊者回来了!”
“是尊者!”
沧溟渊处果然已经聚集了很多人,除了站在最前面维持着结界的人,其余几乎都是在看到云谒的第一时间便涌了过来。
云谒不明所以,不由蹙起眉头。众人看着云谒沉下的面色,又默默停下了想要靠近的脚步。
“秉尊者,沧溟渊异动,渊底的魔气全都扑了出来。”
四长老这个“扑”字用得就很妙,云谒看着结界外那不断翻涌撞击结界的黑色雾气,可不就是“扑”嘛。
“渊底有秽。”云谒懒得去管这些人看向自己时,那敬畏之外又多出的救赎感究竟是哪来的,和四长老说了青州城天裂的事。
“凌岳在沧溟渊底,其他历练的弟子不知是否也在,你让人去确认一下,优先保护宗门弟子。我带鹤渊下去救人。”说话间,云谒已经大步流星地来到了结界之前。
视线正好与谢铭对上,未等云谒开口,谢铭便和她同样地无视了众人劝阻的声音,向云谒颔首示意后,为她在结界上开了个单向的入口。
“多谢。”
云谒颔首,动没有丝毫犹豫。
岂料即将越过入口时,莫珂竟是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直奔云谒。
趁着云谒一个愣神,莫珂冲了上来,一把扯住云谒的袖子、蹭着她的气息,跟着钻进了结界之中。
“?”
“兄长在下面,我也要一起。”莫珂眉头紧锁,比起担忧莫河的安慰,更像是在忧惧别的什么。
“莫河不是闭关了?”又是莫河!
莫珂瞥了眼结界外的人群,将即将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总之我已经过来了,就一定要下去!”
“随你,别碍事就行。”云谒撂下这句话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就这么无视了莫珂的存在。
注意到一边鹤渊探究的视线,云谒向他解释,“莫河自然要查,但现在凌岳的安危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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