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完新衣,又逛了一家俄式的面包房,比起后世,面包种类实在不算多也不精细,沈曼辞粗略看了几眼,没什么兴趣。
蔺新雪却是看得两眼放光,细细的两条眉时不时便微微提起,长睫轻眨,落在玻璃展柜中的巨大白脱奶油蛋糕上。
店主是个俄罗斯人,见蔺新雪流连在玻璃柜前不动,用蹩脚的中文询问她要不要来一块。
蔺新雪忙摆了摆手,身后却传来淡淡一声:“给她切一块吧,和这个一起买单。”
沈曼辞点了点另一款圆滚滚的面包,是蔺新雪在看见奶油蛋糕之前一直盯着的一款。
店主立刻笑着拿起刀和碟子,切了一大块蛋糕,顶上还特意留了两朵粉色的奶油花。
蔺新雪红着耳尖道了声谢。
两人在店门口摆开的桌子旁落座,沈曼辞顺势要了杯咖啡,一回头,见蔺新雪眼神直勾勾盯着那块蛋糕,却始终没有动手。
沈曼辞疑惑地挑眉:“不吃吗?”
“小姐先用。”
原是这个。
沈曼辞轻勾了勾唇角,拿起小叉子勺了一小块放入口中,入口是毫不意外的黄油**,夹层的蛋糕坯上抹了淡淡的朗姆酒味糖浆,腻得发慌。
此时的蛋糕尚追求极致的甜味,像是势必要将国内传统糕点那股淡香甜气比下去似的,不要命的放糖放奶油。
沈曼辞吃惯了后世追求健康的改良版甜品,舌头已经受不住这般甜味。
她用咖啡压了压,示意自己不要了,蔺新雪才道了声失礼,学着沈曼辞的模样用了一口。
白色奶油入口一瞬,蔺新雪眼睛忽然一亮。
她小心翼翼地抿开口中那一小块蛋糕,半晌才咽下去,回味完才舍得抬头看向沈曼辞:“七小姐!这个,好好吃!比柿饼还要甜!”
沈曼辞第二口咖啡含进口中,恰时堵住了嫌弃这甜腻的话,抬眸对上蔺新雪晶亮的眼眸时,便再也说不出口了。
美人巧笑倩兮,实在很难扫她的兴致。
沈曼辞眸光微转,轻勾着唇道:“你喜欢就好。”
“小姐,你真的不要了吗?”蔺新雪满眼疑惑地望了望眼前的蛋糕,又看了看沈曼辞,仿佛不能理解为什么她不爱吃这个蛋糕。
沈曼辞支着胳膊,掌心托腮:“不要,太甜了,吃了发胖,穿旗袍不好看。”
闻言,蔺新雪面上闪过几分犹豫,好一会儿才咬咬牙,也放下了小叉子,一脸凝重。
“那我也不吃了。”
沈曼辞挑眉:“怎么?”
“小姐才给我定了旗袍,我怕胖了。”
蓦地,脑海里几乎是下意识就想起那卷软尺,轻勒住的丰盈雪团,软青色绸缎下若隐若现的小小挺立,细腻的肌肤底下恍若爆炸开来的薄绯。
沈曼辞轻轻扫过蔺新雪身上宽大的素袍,含着笑意回道:“你太瘦了,倒是可以多吃一些。”
蔺新雪眨了眨眼,而后慢慢反应过来,高高的立领下一抹粉色迅速攀上耳根、脸颊,仿若黑蝶的长睫轻垂下翅膀,遮住眼眸。
指尖无措地攒住棉衣,布料下柔软的棉团在此刻也像极了某种暗示,她像是被烫一般猛地收了手,抓起的折痕慢慢回弹,宛如那段软尺留下的细长一道的勒痕。
隔了一段距离,也不知七小姐看见了没有。
“我说真的,不长点肉多些力气,怎么给小姐干活?”
沈曼辞饶有滋味地欣赏了一遍蔺新雪害羞的模样,才敛下几分笑意,淡淡开口。
蔺新雪确实很漂亮。
她的漂亮是生动灵巧的,便是最经常露出的羞怯模样,每一回都略有几分不同,总是能吸引住沈曼辞的目光。
譬如眼下,她半怯半疑地抬眸,眼尾都染着一抹粉,眼神落在沈曼辞的眼里,一面含着羞意探究真相,一面强装镇定。
沈曼辞坦坦荡荡容许她访问:“真的,不骗你。”
蔺新雪太瘦也是事实。
除开饱满的小小沟壑,她的手腕肩头,瘦得只剩骨骼,窄窄一弯腰,藏在软青色肚兜后,只有半偏身体时才稍显一点真容。
那卷软尺在腰间不断收缩时,沈曼辞都有些怀疑,这样盈盈一握的腰肢,双手合握是不是便能掐住了。
但这绯靡的幻想很快被她甩开。
早上才去的佛前,才多久,脑袋上已经悬着一把尖刀。
沈曼辞神色庄严,一副毅然决然的模样,反倒让蔺新雪卸下疑惑,重新拿起小叉子。
连日的雪天难得结束,商业大街行人如云,黄包车一辆接一辆载着雍容华贵的客人们来往,热闹非凡。
沈曼辞悄悄挪开眼神,状若欣赏般从旁边一排新建筑上扫过,典型的欧式建筑门头屋檐的雪还没融,有店铺挂了几个月的圣诞节红绿装饰还没拆,吸引穿着马褂的幼童围观驻足。
蔺新雪小口小口吃着奶油蛋糕,唇边无意也积了白雪,黄油搅打出的奶油难以被肌肤的温热融化,就这么小小一点,随着她张口的动作在唇角微晃。
沈曼辞视线才“漫不经心”地收回到她脸上,倏地就被吸引。
“蔺新雪,”她抬手在自己唇边轻点了点,“这里,有奶油。”
不出意外地被领会错了边,只见红唇一侧微微松开一道缝隙,粉色小舌染着绮靡水色,一探,一勾。
眼神却是带着几分懵意,无辜又清丽。
沈曼辞眸色深黯,反复念的清心佛语没有半点用处,那一点轻盈水润的舌尖与被轻勒的软团在脑海中来回滚动,勾起最原始的情.欲之念。
“还有吗,小姐?”点火的人对即来的危险尚且无知无觉,反倒将脑袋往前凑了凑。
沈曼辞的视线轻轻从她唇上扫过,压下心底旖念轻道:“在另一边。”
那条小舌复又在另一侧挑起,轻勾,横扫,收回。
徒留下一道很快散去的水痕。
“现在呢?”
沈曼辞端起咖啡杯,稀薄的热雾袅绕上升,半遮住她眼底情.色。
“没了。”
*
沈家大乱。
先是叔伯们状若无意提起什么“七姨太”的喜轿不见了,面上一顿猛夸孙冰然识大体。
再接着是孙冰然的心腹之一三姨太“不经意”问起七小姐沈曼辞怎么还没来,于是荣嫂回她七小姐一早带着丫鬟去了法宁寺请住持点灯。
三姨太便一脸诧异道,来时才见了她房里的丫鬟,个个都在,是谁陪着七小姐去的?
荣嫂果然和道,是新收下的一个丫鬟,七小姐不忍见她冻死路边,就将人“捡”了回来。
再问那丫鬟是谁,答曰好像是平述镇蔺家的女儿。
堂上登时炸开了锅一般热闹,两三个略有些眼熟的小厮很快就隐在人群后,匆匆从角门离开,叫了驴车赶往平述镇。
沈充年带着丰彦缩在角落,凡有人点到他名字,他便“痛哭流涕”地昂起头,脸上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嘶哑着嗓子道一声失礼。
战场上的将军们见他这副鬼样子,很快就放弃这个兵卒,点起其他人。
五六回这么来去,中间晕过去两个老头,倒下了三个姨太太,一个小姐尖叫着被下人拖了下去,几个少爷都像鹌鹑,脑袋缩得恨不得没了脖子,生怕牵扯进去。
熬到午饭时,战场勉强停歇,下午法事才结束,战火又重新烧起。
无非是那几句车轱辘话来回滚,被叔伯婶娘们演绎出各种撕心裂肺的招魂哭喊,仿佛沈家尽是余孽,个个不怀好心。
姨太太们本就烦沈老爷花心,娶了一房又一房,还有好些个没孩子没名分的外室没处理,这边就要抬个冲喜的七姨太,于是也呼天抢地的大哭,嘴上痛骂老爷没良心,留下一群豺狼虎豹的穷亲戚来欺负女人。
登时气得几个叔伯吹胡子瞪眼,几乎要拍烂掌下木椅木桌。
孙冰然脸色煞白无比,却仍是端端正正坐稳主位,一身丧衣,鬓边的白绢花都不乱一分。
沈充年躲在角落,眼神毫不掩饰地带着怨恨,在孙冰然脸上来来回回地看,心底渐生颓然之意。
他忽然间意识到,自己恐怕真的斗不过这个女人。
有这个女人在一日,他想拿下码头,简直是痴人做梦。
“走吧。”沈充年兴致缺缺地耷拉下脑袋,退到丰彦身边。
丰彦正瞧着里头几个姨太太们做戏,忽然身边就来个人,一看竟是自家少爷,不禁疑惑道:“去哪儿啊?咱不看这好戏了?”
沈充年掀了掀眼皮,视线仍投在孙冰然身上。
大堂厮乱成一片,她只端坐在上位,瞧着底下一大家子没有半分真心的哭闹追忆,仿佛成了一座冰雕。
沈充年垂头丧脑,踹了一脚丰彦:“看屁,好个鬼的戏。”
丰彦这才意识到少爷是来真的,立刻狗腿跟上。
离开了战场,沈充年略有几分茫然,沽城这么大,他竟不知该去哪。
丰彦在街边喊了个黄包车,拉着沈充年就往寻常去的几处歌舞厅。
这些地方本就不做白日生意,走了几条街,越走越是萧条,眼见沈充年的脸越发阴下来,丰彦立刻给黄包车夫使眼色,叫拉去商业大街。
“少爷,咱不如去看看那什么电影吧,小的还没进去过呢,听二小姐房的小厮说,新出了一部什么什么情,好看得不得了,二小姐连着几日都看。”
沈充年皱着眉:“她爱看的?那定然没什么可看的了,不去。”
丰彦又道:“那咱们去逛逛新开的酒水铺,听说来了一家法什么兰的葡萄酒,太太请几家夫人来打牌时,就会遣人去买。”
沈充年长叹一声,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总归是没个可去的地方,就随意逛逛罢了。
“少爷,少爷!您看那边,可是咱们七小姐?”
疯子?
沈充年拧着眉扭过头去,果然间那个小疯子姿势优雅地勾着咖啡杯浅啜。
不是说去了山寺?
家里因她发疯而起了大乱子,她倒好,躲这儿清闲来了!
沈充年正腾起一股怒意,就要叫停车子下去教训沈曼辞,忽的见她对面坐着的丫头。
他趴在车沿问丰彦:“哎,那个应该就是那女人吧?”
“哪个?”丰彦眼神溜溜转了一圈,“应该是了,荣嫂不是说七小姐带着她出来了么。”
黄包车夫未听见叫停,仍是往前疾驰,那丫鬟不经意转过头,姝丽的容颜从沈充年视线中一晃。
恍如二姐最爱看的那些缠缠绵绵的无聊电影里,绝色的女人甫一登场,镜头顿时慢了节奏。
沈充年愣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呆了片刻。
“丰彦。”
“少爷您吩咐。”
“上回林爷提起那个舞厅,办了没有?”
“没呢,少爷不是嫌没有好苗子,办不成吗,林爷正遣人去寻呢。”
沈充年眼底忽地闪过一丝狂喜。
这年头,最赚钱的当属码头。
第二赚的,就是这繁华不夜城里的歌舞厅。
他拿不到码头,先从舞厅下手也还不错,毕竟孙冰然的手还伸不到这儿处来。
待有一日,他羽翼渐满,码头迟早也是他的囊中之物。
“走,去林爷那儿。”
抱歉宝宝们QAQ 昨天痛经直接昏死在床上了,今天本来想多码一点,但是痛得脑子转不了一点,欠的更新一定会补上的TT,实在不好意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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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沈公馆秘闻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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