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开耳旁的碎发,柳稚鱼看见了京微口中那道陡然生出的花瓣。
花瓣的颜色只比周遭的皮肤深一点点,加之头发遮挡,若不细看,还真不能发觉出什么不对来。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畔,糖念双手环胸,头稍侧开,姿态闲散,调笑道:“柳大经纪人,你不觉得咱们的关系有点暧昧了么?”
“……少贫。”
她伸出手,触上那片花瓣。
下一瞬,一酥麻的刺痛感忽而从指尖袭遍全身。
“!!!”
柳稚鱼条件反射地收回手,目光惊疑不定。
“怎么了?”
察觉到身侧那人一颤,糖念动了动身子,似乎想扭过头来。
“别动!”
柳稚鱼压着声,语气却是难得的有些严厉。
糖念心尖一跳,乖乖地维持着原样。
柳稚鱼搓了搓手指,慢慢地,伸到印记之前。
方才,在碰到花瓣的一瞬间,分明有什么画面自脑海中一闪而过。
可她还未抓清那画面是何,它便转瞬即逝。
触电似酥麻的感觉并不好受,令人耳畔嗡嗡,柳稚鱼屏着气,做好心理准备,再一次将手指触上那片花瓣。
酥麻的痛感再次袭来,与之相随的便是那副画面。柳稚鱼忍着痛意,手未松开一点。
【警告!危险源逼近!请宿主立即松手!】
危险源?
柳稚鱼怔愣一瞬,下意识地松了手。
可已经来不及了。
【危险系数过大,开启极限防护,极限防护剩余使用次数:2。】
天书话音一落,柳稚鱼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再睁眼,眼前是一片雾蒙蒙的白。
柳稚鱼看着自己半透明的手,心里再次升起一丝荒诞感。
上一次令她震惊之时,还是她睁眼,发现自己穿越成即将同妖王成亲的仙家小姐。
所以,她现在是死了,还是又穿越了?
脚下忽而蔓开一条仅供一人通行的小道。
天书再次陷入沉默,柳稚鱼孤身一人,别无他法,抱着且试且行的心态踏上这条小道。
小道的尽头,是三扇月亮门。
门扇禁闭,不知道门后究竟是桃花仙境还是妖魔鬼怪。
柳稚鱼:“……”
开盲盒呢?
但她的运气一向不好,在三扇门前兜兜转转了两圈,最终选择了一扇她最没手感的那道门。
可非酋就是非酋,她刚开了条小缝,门后的火焰便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
柳稚鱼被火星逼退,迅速合上门缝。
很好,看来这边是火葬。
她面无表情地拉开第二扇门,一股寒意在霎间袭变全身。
“啪。”
她毫不留情地关了第二扇门。
很好,就连二选一她都中不了彩。
只剩下最后一扇,柳稚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不会这扇门的后面藏着什么妖魔鬼怪吧。
那她可真要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
柳稚鱼第三次将手放在门扇上,深吸一口气,随后轻轻一推。
没有火焰,没有寒风,没有妖邪。
门后的世界,春意盎然,色彩鲜艳,豁然开朗。
看天,天空湛蓝,白云悠荡;看地,绿茵漫漫,柳枝摇曳。
丛丛柳树旁是一条蜿蜒的长河,河水清澈,可见鱼游。河上夹着长桥,桥的尽头,坐落着一顶朱漆亭宇,其上细雕描金,艳彩夺目。
在原地怔了许久的柳稚鱼忽而被一股力道推入门内,再转头,那门便陡然消失不见。
她半透明的身子渐渐凝为实质,动作有些迟缓地抬脚慢行,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误入桃花源处的渔夫。
拂过脸的风柔和而温暖,撩起她的袖袍,手腕处,一小节藤蔓若隐若现。
一股熟悉的香味便被这样送入鼻下。
那道香让柳稚鱼在刹那清醒。
这香,分明在糖念身上闻过。
她晃了晃脑袋,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恢复清醒。
“嗯?你是谁?”
身后忽而传来一道嗓音,宛若春水般温润如玉,柳稚鱼回过头,却见一蓝衣公子手拿几束蓝色的花束,身姿板正,对着她温和一笑。
那一笑如沐春风,有些醉人,可这回柳稚鱼却不敢大意。
上次将遥惊祝那个大反派认成了仙家弟子,眼前这人虽说眉目温和,气质出尘,但保不齐又是什么妖魔鬼怪。
见少女眼露警惕,那人也不恼,稍一颔首,便掠过柳稚鱼,踏上那长桥。
蓝色的衣摆宛若流云,柳稚鱼顿了顿,思了片刻,还是决定缓步跟上。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蓝衣公子的唇畔笑意加深。
柳稚鱼看着他入了那座亭,自己却在桥上停下。
她抬眼,一张牌匾映入眸中。
“醉心亭。”
柳稚鱼唇瓣翕动,轻喃出声。
“不介意的话,可以进来喝盏茶。”
柳稚鱼顺眼望去,却见那人的身前已白雾氤氲。
“多谢。”
她虽心生警惕,却也不好拂了对方的意。
他是人是妖尚且未知,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这里的主人。
柳稚鱼要想回到原来的地方,则必然要通他之手。
茶盏被放在身前,柳稚鱼方想开口探听虚实,却见对方忽而悠然站起身来。
少女不明所以,视线跟着他,却见对方重新拿起先前放于座上的蓝色花束,衣摆偏偏地出了亭落。
柳稚鱼:“???”
哪有把客人丢在原地,主人却去种花的道理?
哦不,或许在人家眼里,她连客人都算不上。
“这是鸢尾。”
见柳稚鱼紧跟着在自己身旁蹲下,那人笑了笑,解释着,手里的动作未停顿半刻。
柳稚鱼这才注意到,醉心亭的亭后,是一片漫无边际的花海。
“我在这里已经种了近一百年的花,你呢?”
闻言,少女寒毛耸立。
果然,这人果然是个妖怪,大概率还是个花妖。
只不过,这妖的后半段话,却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没种过花。”
前世的她每天忙得跟陀螺似的,哪有这闲情雅致摆弄花束。
若有此等闲时,她更愿意躲进被窝呼呼大睡。
那人浅笑一声,似乎不恼。
“你唤何名?”
柳稚鱼一顿:“你……可以唤我小鱼。”
“小鱼?”那人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后又笑开来:“好名字。”
“……”这一听就是信口胡邹的算哪门子好名字。
“我没有名字,你……可以唤我鸢尾。”
那人动作熟稔,很快便站起身来。
柳稚鱼紧随其后,看着他唇畔丝毫未变的笑意,斟酌道:“鸢尾……公子,这里究竟是何处?你能送我出去么?”
“出去?你是怎么进来的?”
他停下步,侧过头,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好奇。
“……误入。”
“误入?”鸢尾公子一怔,笑出了声:“这外头皆是妖化的异鬼蛇虫,妖火漫野,常人每走一步头顶都悬着个‘死’字……误入,只能说明你灵力高强。”
语罢,他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解:“可我并未感觉到你身上有灵力波动,你莫不是什么高人不成?”
柳稚鱼汗颜,她自然称不上什么高人,未察觉灵力波动,纯粹只是因为她太菜了。
但很快她便又反应过来:“你既知我修炼灵力,实乃仙门中人,为何不杀我?”
印象中,妖域同仙门对峙已久,水火不相容,属于看一眼对方都恨不得将其斩杀的程度。
既如此,他为什么不杀她。
“我为何要杀你?”鸢尾公子看着讶异,实在没想到还有人提出这等要求。
“你我同族,我作何犯得着自相残杀?”
同、同族?
“你、你不是……花妖吗?”
说“花妖”二字之时,柳稚鱼的声音肉耳可听地落了下去。
那人温和的神色讶了一瞬,随即朗笑出声。
“花妖?在你眼里,我竟是花妖么?”
他又往前踱了两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叠书卷。
鸢尾公子将书卷展开铺在桌上:“你瞧,这是我写的词,如何?”
柳稚鱼好奇地探过头去,却见那卷轴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一人的名字。
“玉……芷。”这算,什么词?
似是察觉柳稚鱼的疑惑,鸢尾公子轻笑一声,合上卷轴,双手合十将其掌在手心,随后向上托举,神情虔诚,仿若在敬拜神明。
“原来她唤玉芷啊……这个名字,便是这世间最妙的词。”
他合上眼,唇角漫着笑意,依旧温润如风,可柳稚鱼却莫名觉得他有些痴狂。
信徒膜拜神明,可那份狂热却会成为破碎一切的利器。
“我再带你去一处地方吧。”
他垂下眸,令人探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柳稚鱼跟在他的身后,走进那片花田。
漫天的花海,芳香四溢,她却没看见一只蝴蝶。
“来,带你欣赏一下,我将献给她的……最美丽的祭品。”
那人侧过身,露出先前被他挡住的景象。
柳稚鱼的瞳孔蓦然一缩,全身血液在那一瞬间恍若倒流。
巨大的足以容纳数十人的巨坑,吭底铺满花瓣,而花瓣上,躺着几位身着青白长裙的少女。
一、二、三、四、五。
“宗内一共就五位弟子出事。”
脑海忽而响起京微的回音,柳稚鱼紧咬着牙,一股彻底的寒意从脊背后升起。
这是巧合吗?这绝非巧合。
真正作祟的,是眼前这个……自称鸢尾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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