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是个月圆夜,配合眼下光景倒是个寓意不错的征兆。
成就大业是件值得庆祝的喜事,摄政王设了三天宴席犒劳众将士,晚宴期间也被拉着灌了好几杯酒。
一身酒气的他本该就寝休息,却在房间的书架前站立许久,伸手转动一个玉瓶,书架便移至一边,竟是个机关的幌子,里面别有洞天。
密室里长灯夜明,竟比外间还要温暖明亮。
只是里面的情形却比烛光更能蒸腾热意,只见一个身着红色绡纱的青年被铁链锁住脖颈,他的眼睛也被蒙上一段红绸,看不见周遭事物。
此时听见声音,青年有所反应,只是他稍一有动作,脖颈处的链条便牵扯住他,痛得他眉头一皱,嘴里发出嘶的一声。
“别动。”
听到不熟悉的人声,青年面上的惊恐瞬时盖过了痛苦,“你是谁?”
却没有人回答,青年因为看不到,只能侧着耳努力去听动静,苍□□致的下颚随着仰面的动作暴露在空气中,像是求安抚的猫宠。
摄政王蹲了下来,顺从心意地伸手挠了挠。
失去视觉感知格外敏锐的青年难耐这瘙痒,偏头躲了躲,带起锁链一阵铃铃作响,又是疼得一阵龇牙咧嘴。
“都叫你别动了。”头顶上的声音似乎很无奈。
觉察到对方没有恶意的青年蓦然生了点委屈,他害怕极了,可这人都不告诉他是谁。
纠结半晌,他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气问了一句,“阿福在哪?”
此间只有两人,其中一个还被蒙住眼睛,如果这里还有第三人,一定能认出被锁青年的身份,纵然那人眼睛被蒙住,但余下的出众五官哪怕是只作过画的孙良都能一眼认出。谁又能想到,被大火付之一炬的南渊皇帝竟然被锁在这一方小天地呢?
也没有人看到摄政王黑了的面色,无论裴云卿的记忆混乱到何种程度,他始终都记得阿福。
毫无征兆地,裴云卿眼上的红布被扯开来,好久没接触到光源的他伸手挡了挡,缓了好一会儿才适应现在的环境。
裴云卿先是去看跟他说话那人的真面目,除了知道长得很好看以外他没有任何印象,于是很快就把打量的视线收了回来。
接着去看自己现在处于何种境地,一看之下,脸红得几欲滴血,太......简直太不堪了。
他身上只着一件轻薄到几乎透明的绡纱,胸前两点红缨若隐若现,稍微大一点的动作都会让这春光一览无遗。
“我......我怎么是这个样子?”
更令人绝望的是,脖颈间的那条锁链和腕间的镣铐让他觉得屈辱万分,裴云卿一时间又惊又怒,扯也扯不开,“这是谁弄的?”
“太子,”一直在旁边观察他面部表情变化的摄政王面不改色地把锅推给了一个死人身上。
很多事都记不得了的裴云卿果然相信了他的说辞,一脸愤愤地捏紧拳头,“他怎能如此折辱我?”他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在冷宫中的那段时期,当时的太子还没有豢养他,只是热衷于和其他皇子一起欺负他。
情绪正激动的时候,裴云卿忽然意识到自己这副样子被眼前人尽收眼底,内心止不住地羞耻,屈起手臂遮挡自己胸前的春光,膝盖跟着蜷缩在一块。
“阿福在哪里?”
本来觉得裴云卿的小动作既好笑又可爱的摄政王,面部线条重新冷硬下来,“他犯了事,被太子关起来了。”
竟是都让死去的太子背了锅。
一听到阿福被关起来了,裴云卿面上掩不住地担忧,“他可有受到体罚?”
不知道是不是心智停留在幼时的缘故,裴云卿瞪大双眼时总会流露出一丝天真的幼态。哪怕这个表情是为了别人而做出,也是可怜可爱得紧。
摄政王隐在袍中的手指动了动,对一个小太监倒是真的好,若是知道那个小太监代你去死了,不知你又会是什么反应?
那股恶意很快被压制了下去,他摇了摇头说,“没有。”
裴云卿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这个时期的他似乎心里想什么都能从脸上看得出来。
直白得近乎可爱。
眸光流转间也多了丝灵动的狡黠,摄政王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心思,果然下一刻裴云卿就开了口,“你能不能放了我?”
如此天真。
见眼前的男人没有作声,裴云卿也明白自己在强人所难,可他还是不愿放弃,以为自己求人还不算诚恳,伸出两根手指扒拉住摄政王的衣袖,“求求你了!”
“十三皇子还是莫要为难属下了。”摄政王见他不记得自己,竟生出心思陪他演戏。
见他自称属下,裴云卿眉梢一抖,也知道对方身份卑微再求下去根本无用,只好挤出一个讨好的笑,退而求其次,“你能给我换套衣服吗?还有,我饿了!”
摄政王站起身,出去了。
俄顷再回来时,手里端了吃的。
等他放下餐盘,裴云卿偷用目光逡巡了一遍他的臂肘处,空无一物,不由得生出一点恼意。
他都这样放下身段去求一个侍卫了,得到的只是一餐饭。
——连遮体的衣物都不配,屈辱难堪的心情迅速席卷了裴云卿,环抱胸膛的手紧了紧,“喂我。”
他此时的语气不算太好,甚至带上了些命令的口吻。
摄政王没动。
裴云卿眼角逼出一抹红,他抬起头,眼神水亮,“你能喂我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的自尊不容许他在一个下人面前坦胸露乳,与此相比,轻飘飘一句示弱的话语他还是能接受的。
摄政王欣赏了一会他的窘迫和妥协过程,他给裴云卿穿这身衣服抱的是何种心思现在都无法得逞了,虽然有点可惜,但他还是蹲下了身给裴云卿喂食。
裴云卿吃东西的时候并不看他,长长的睫羽倾覆,投下一片委屈却又倔强的阴影。
现在的事情走向是摄政王无法预料到的,他上次见到裴云卿时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青年双眼无神,麻木地伤害着自己。
他当时以为,裴云卿会一直像具行尸走肉,永远都不会醒来。
可现在却在努力跟他斡旋,为自己争取一点逃脱的希望。
依旧那么可怜,却又十分鲜活,总是渴求着一丝生机。
是小时候的裴云卿。
他现在有点体会到太子的感受了。
裴云卿的满头青丝只被一根发带松松垮垮地束着,有两三缕调皮地跑了出来,摄政王伸手把那青丝捞起,裴云卿有心亲近,便忍住没躲,眼睁睁看着他把碎发挂回自己的耳后。
勺子伸了过来,裴云卿低头抿了一口粥,装作闲聊道,“你知道太子什么时候会来吗?”
摄政王绽开一个清浅的笑容,是在套他话呢。
——都被锁住了,还想不自量力地逃出来。
他低头吹了吹勺里的热粥,清冷的侧脸浮现几分温柔。
那场火烧金銮殿本是他为裴云卿安排的结局,不知为何,他竟然心软了。
但他没有后悔,现在的他,心情很是愉悦。
等裴云卿疑惑地向他看过来时,脸上那点微末笑意早已消失不见,摄政王木然地摇了摇头。
真是没什么用!自从知道太子这样折辱于他,裴云卿的心情一直都很烦躁。
即使不受宠,他也是一个皇子,是太子他们的弟弟。
之前伙同其他皇子对他的那些欺负也就算了,现在又把他打扮成这副装扮,是在嘲讽他长得像个女孩吗?
若是宫里其他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一个有裸露怪癖、身败名裂的十三皇子,怕是更不招父皇待见了。
莹亮的眼眸迅速积攒了些泪光,裴云卿吃了个半饱,失去了继续吃的欲.望,他偏头躲过摄政王的投喂,语气生硬,“我吃饱了。”
摄政王看着几乎没动多少的饭菜,眉头拧住,“再吃点吧。”
裴云卿瞪他,不耐烦地强调第二遍,“吃——饱——了!”小猫亮出了爪子,看上去凶得很,只是那眼角微闪的泪光出卖了他的软弱无助。
摄政王眉心挤皱得更紧,唇角隐现的笑意冰冷。裴云卿看到他这个样子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害怕,就在他以为眼前男人脾气要发作的时候,摄政王把饭菜端走了。
裴云卿松了口气,一脸恹恹之色,他醒来以后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但他不能惹这侍卫厌烦,毕竟现在他能求助的只有他,裴云卿将头埋进膝盖,内心十分纠结。
摄政王再回来时,便看到裴云卿深埋膝间、绷成弓弦的脊背不住在抖的画面,红纱起伏,宛若一道红浪。
那身被娇养的白皙皮肉尤其适合红色。
他看了一眼就赶紧将视线收了回来,许是今晚喝了点酒的缘故,竟有些头昏脑胀。
揉了揉额角,稍缓一会后,摄政王重新看向裴云卿,发现他还在细细密密地发抖。
哭了这么久?摄政王眉梢一抬,一个冷宫里长大的孩子竟被养得这般娇气。
他蹲下身想去察看裴云卿的状况,却被裴云卿反应异常灵敏地躲开,“别碰我!”闷闷的声音夹在锁链清脆的碰撞声中,轻易就能让人觉察到不对劲。
像是清明雨后潮湿的空气,无端氤氲着一股热气。
这股热气此时从裴云卿的嘴里跑出来,喷洒在摄政王的手背上,烫得差点一颤。
摄政王收回了手,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被烫到的地方,抿紧了唇角。
良久,才语气平静地陈述了一个事实,“你被下药了。”
听清这句话的裴云卿蓦然抬头,被刺激得双目赤红,“不是你下的吗?”
原来这么长时间不吭声是在跟他闹脾气,以为是他下的药?摄政王生生被气笑了,只是他生气的对象不是裴云卿,而是那些不知死活的世家大族,都敢把手伸进他的王府给他的吃食下药。
看来上次他整治得还不够狠,心思居然还能这么不安分!
眼下的处境就变成了,裴云卿代替他吃了那份被下了药的晚膳。
药效发挥得很快,裴云卿忍得双目通红,本是愤恨委屈的眼神被泪水泡软了,那颗泪痣铺在绮红的眼角上,楚楚动人。
摄政王眼神晦暗地盯着裴云卿潮红的面色,这个结果他并不反感,甚至平息了一点刚刚因那些人的胆大妄为产生的怒气。
与此同时,小腹处升腾起一股同样火热的欲.念。
要不是确定自己没碰刚刚那些食物,摄政王几乎都要以为自己也中了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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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贪破狼(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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